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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介宦侍,皇太孙殿下如此厚赐,论理咱家可得去宫里谢恩才是。只如今这得了风寒却是不敢去了,万一给宫里闹出点时气却是担当不起。”说到这儿的时候,陆丰脸上便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我也是这话,否则今日进宫必定是要请陆公公同去。”张越微微一顿,随即就压低了声音,“这几天烦劳公公装病,我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今日皇太孙殿下赐这人参,其实还是另有一番缘由。公公且听我说……”
陆丰在宫中多年,深知这人参也有贵贱之分。上党辽东人参最佳,其次是清河参,再其次方才是高丽参。上党山参一直都是常例贡物,素来只供皇族使用,就是公侯伯获赐也极为稀罕。即便他再自大,在狂喜之后也感到这赏赐实在是太重了,更何况皇太孙朱瞻基该当知道自己是正在装病。所以张越这一解释,他心中立刻舒坦了许多。待到一五一十听完了所有安排布置,他那小眼睛更是瞪得老大,最后竟深深吸了一口气。
撇下京营那些护卫,就自己和张越去松江府和宁波府?开什么玩笑,上一回从青州回京时那么多人扈从,他都险些丧命,更何况这样微服而行?他张嘴就想反对,猛然间瞧见张越那自信满满的表情,这才想到对方已经见过了皇太孙。
朱瞻基连上党山参都拿出来了,无疑是让他借着装病不出的由头一起去,要是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打退堂鼓,在那位主儿眼里就成了没胆量的三流货色,这一番苦心岂不是白费?
咬咬牙把心一横,他便抬起头问道:“小张大人,咱们真的把所有人都丢在这儿?”
“有道是白龙鱼服为虾所戏,我怎么会让公公置于那种险境?”
张越微微一笑,就把之前预备好的那套说辞撂了出来。听到这话,陆丰方才恍然大悟,托着下巴细细一思量,觉着这一应环节丝丝入扣,倒也不虞安全上有什么问题,更可白得一批人手,他紧绷的脸色渐渐就缓转了,反而感激张越这一番周到的设计。
“咳,小张大人,咱家是个不识字的粗人,没那么多见识,刚刚在屋子里还以为你撇下咱家来着,所以发火砸了东西。如今咱家才知道你非但没有坏心,反而是一片好心好意,完全是错怪了你。咱家也不说什么别的,这一揖就算是给你赔罪!”
看见陆丰忽然躬身一揖到地,张越连忙双手将其扶起,口中少不得又道了两句客气话。虽说陆丰坦言刚刚的怀疑和发火,但他仍不会想当然地认为这位未来的东厂督公已经对自己戒心尽去。毕竟,把事情赌在一个太监的人品上,他还不至于那么疯狂。
大权在手,有几人不会想着排除异己?
应天府管的是京师和周边地头的刑名钱粮,因此里头的吏员固然是从民间征役,但所用的众多捕快差役除了徭役派遣之外,却得从民间选拔一批。尽管每月的禄米少得可怜,办不好差事动不动就要限期打板子追比,而且一入此行,三代就不能科举考试,但众多不肯种田或卖力气做活的人仍是视其为一条捷径。毕竟,这官府中有的是油水,大人物们手掌间漏下的那点钱就够他们过活了。
因此,这天一大清早,邻近应天府衙演武场的宁东街便汇集了好些人。遇上这种好时节,做小本生意的买卖人自然不会放过,因此早早地沿着墙根摆开了十几张桌子几十条凳子,支起了油毡大棚,顿起了茶水,煮起了面条馄饨之类。大冷天的,除了兜里没钱的头等穷汉,谁都不愿意在风头里站着等,于是好些人就掏出几个钱到里头坐着喝口热茶,更有钱的则是卖上一碗馄饨稀哩呼噜地吃着。不消一会儿,所有桌子就几乎全都坐满了人。
“这次官府要的是十名捕役,十名快手,这儿来的何止七八十号人!”
“那有什么办法?练了一身好武艺,除非去投军,否则难道还去种地?若是能在京营,好歹还有个杀敌立军功的念想,可如今投军不是就地屯田就是戍边。还不如在衙门里找口饭吃,虽辛苦些还能有些油水,总比在军中受人盘剥强!”
“那是……咦,那边不是西城三虎,他们居然也来了!这下可好,他们稳占其中三席。”
这边各桌上的人们议论纷纷的时候,那边新来的三条魁梧大汉也走到了油毡大棚底下。见每张桌子都被人占满了,为首的那彪形大汉顿时皱紧了眉头。随眼一瞥,他就看见最靠里避风的一桌坐着两个面色白净显然不会武的年轻人,顿时端着凶狠的面孔走上前去。
“你们两个,把位子让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