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宜宁坐的马车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进了城,大周的京城果然繁华,即便已到了黄昏,街上的行人依旧熙来攘往,宝马香车络绎不绝。
    又行了一顿饭时,才望见智勇公府。
    两扇朱红油漆烫蜡金钉的大门紧闭,只有旁边的西角门开着。
    马车停下来,从门里走出两个四五十岁的婆子,迎上来把卫宜宁搀下车。
    “五姑娘一向安好?太太和小姐们都在内院等着呢!”
    这两个婆子看上去还算热情知礼,殷殷勤勤扶着卫宜宁进了门。
    此时天色已经很暗,智勇公府在暮色中越发显得威赫肃穆。
    都说侯门深似海,穿着青白色衣裙的卫宜宁此时恰如一叶浮萍,缓缓漂进智勇公府这深海里去。
    经行的每一处,往往都与记忆里的片段重叠,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绕过影壁,走过穿堂,雕着缠枝莲花样的垂花门前,卫宜宁曾和哥哥卫福安在这里放雄黄虎子、拓石印。
    甬路两侧的厢房廊檐下原本摆放着一盆盆茂盛的兰草,如今却悬挂着各式的鸟笼,里头的画眉、八哥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正房檐脊上的琉璃兽头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就连其中一个头上的角缺了半边都和卫宜宁记忆里的丝毫不差。
    那是他们兄妹几个打弹弓弹坏了的,其实是卫长安弄的,最后赖在了卫福安头上。
    两个婆子把卫宜宁带到正院,便站在台阶下不上去了。
    卫宜宁知道她们的身份太低,不能上正房。
    果然从门口又迎上来两个丫鬟,一个穿着葱绿衣裙,一个穿着杏子红绫裙,模样都很周正,穿戴也很体面。
    “给五姑娘请安!”
    两个丫鬟齐齐向卫宜宁行礼,娇声婉转似乳燕出巢。
    卫宜宁随着她们走进房里,抬眼望去,灯火葳蕤中,一地的丫鬟婆子,满堂的檀木家具。
    现任智勇公夫人包氏带着一干子女坐在那里,人人艳装丽服,一派富贵景象。
    相比之下,越发显得卫宜宁寒酸单薄,仿佛孔雀堆里的一只寒鸦。
    “宜宁请夫人、各位兄弟姊妹们安。”
    卫宜宁声音清浅,眼睛低垂着,一副安分守己的模样。
    “宜宁!
    可怜的孩子,你受苦了!”
    包氏伸手拉住卫宜宁,语音悲切,十分令人动容:“还是像从前一样叫我大伯娘吧!”
    一面又叫自己的儿女和几个庶出的子女给卫宜宁还礼,一面要婆子丫头们给五姑娘请安。
    卫宗镛算得上多子多女,膝下一共二子五女:包氏所生的卫宜宓、卫宜宛两个女儿,卫长安一个儿子,还有小妾梅氏所出的一对孪生女儿卫宜室、卫宜家。
    柳氏所生的儿子卫康安和女儿卫宜宝。
    此时这几位少爷小姐各怀心思的打量着卫宜宁,三分好奇,七分鄙视。
    因为柳氏是卫宗镛袭了爵位之后纳的,故而卫宜宝、卫康安姐弟俩没见过卫宜宁。
    其他几个人都和卫宜宁小时一起玩耍的,不过当年卫宜宁的父亲是一家之主,他们都难免做小伏低。
    事实上卫宜宁兄妹从未做过欺压别房孩子的事,也未存过什么尊卑有别的心思。
    不过是卫宜宓他们自己觉得不能任性畅意罢了。
    此刻他们打量着卫宜宁,心中难免生出“成王败寇”
    的优越感。
    卫长安的目光只是从卫宜宁身上一滑就过去了,他正忙着和母亲身边的丫鬟春莺眉目传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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