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对棠儿道:“讷亲走了,傅恒要留北京,你就没这便宜了。”
    棠儿不知怎的,心里泛上一股醋味,说道:“奴婢听男人说了,往后年年要去承德秋狝。
    奴婢是不会想事儿的人,畅春园西边好大好大一片御苑,里边放养的獐、狍、鹿、麋、虎、豹、狼、熊很多,何必到木兰承德那些地方?说避暑吧,园子里也不算热,皇家宫苑还热着了?又何必跑远路,受那马轿劳顿的?”
    乾隆敛住了笑容,缓缓起身踱步,说道:“你说的也不错,今儿朕就接了一个本子,是都察院监察御史丛洞写的,和你说的一样,还给联扣了一条‘狩猎娱乐’,朕已下旨,说他是妇人之见,目光短浅,已经驳下去了。”
    棠儿和那拉氏都听得发怔,秋狝狩猎,不为了玩儿为什么?棠儿见乾隆并无不快之色,赔笑道:“傅恒也常说‘妇人之见’。
    我本就是妇人,也不算什么大错儿。
    但天下有这妇人之见的男人也多的是,总得说个道理儿才是呀!
    这么说那丛洞又触了霉头了。”
    乾隆笑道:“他是言官,朕怎么能因言惩处?驳他,也正为让臣工天下都知道这秋狝的道理。”
    他掏出怀表看了看,说道:“咱们大清自顺治爷开国,已近百年。
    太平日子久了,八旗旗务都荒了,将怕带兵,兵怕炮响,都成了老爷兵!
    金川战事失利,和士卒不勇也有干系。
    满洲人入关不足十三万兵,打得李自成一百万铁骑丢盔卸甲;圣祖父平三藩,十一省反朝廷,黑水逆波流遍天下,几年就平了。
    到先帝和朕手里,一个改土归流,一个大小金川,损我上将四五人!
    所以秋狝不过是借田猎讲武,调来各处军队练练把式。
    不要弄到皇帝手无缚鸡之力,三军战阵不成行伍,出了乱子临上轿现缠脚,那就迟了。
    三代以下圣君,没一个不讲究田猎的。
    你们不读史,怎么知道这一层?皇后就从来不说这个话。
    还有一宗,到关外秋狝,蒙古各王爷自然也来朝觐,借此大家见见面,中央与各藩恩情联络,也就不生疏了。
    所以年年要秋狩。
    你们女人也懂得,三年不上门,是亲也不亲嘛!
    就是你方才讲的,如果玩儿,朕就在宫里,难道玩不出新鲜花样儿么?”
    棠儿乍然间想起,和乾隆**时乾隆也说过“新鲜花样儿”
    的话,不由腾地红了脸,想啐,没敢。
    第二日是行刑日,卢焯独自饱吃一餐辞世酒席,便由刑部的牛车绑押到西菜市口。
    时方天热,盛夏伏天极少杀人的,卢焯又是有名的封疆大吏,立时轰动了北京城,四面八方的人拥来,不到辰时就把法场围了个密不透风。
    因为恩赦卢焯的机密没有泄露,监斩官刘统勋办得十分认真,亲自安排顺天府衙役维持法场,指定收尸家属位置,又怕进京保卢焯的福建人闹事,对黄天霸一干人又秘密布置监视。
    因卢焯在官场里的朋友故交不少,又专用芦席搭了棚子,由人随意设酒祭奠……忙得脚不沾地。
    一时报说“卢焯押到”
    ,气氛立时紧张起来。
    刘统勋在棚里正和几个部郎寒暄,话没说圆便赶出来,只见几十个衙役手拉手给刑车开道,挤得前仰后合,便命随从戈什哈:“给我用鞭子虚抽!”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才把卢焯带到刑桩跟前。
    嘈杂不安的人群立时停止了骚动。
    在场中零零星星的咳嗽声里,刘统勋架着步子走到卢焯跟前,对闭目不语的卢焯一揖,说道:
    “卢公,是我来为你送行的。”
    “是延清,我明白。”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