讷亲六月十九受命出京,亲赴前线,经略大小金川战事。
    隔一日,在保定便接到廷谕,已向金川张广泗本部发旨,庆复和张广泗已被削去所有职爵,即着锁拿进京交部议罪。
    再隔两日,又飞递廷谕,据兵部核实,庆复攻上下瞻对纵班滚入金川,本人已经认承。
    金川之战失机败绩,彼又倡言议和,为张广泗部将具结指证,本人奏状供实,以贻误军机论斩。
    因他是勋贵子弟且为世宗信用大臣,“朕不忍显戮,即着勒令自尽”
    。
    讷亲一边催道趱行,一边心里不免狐疑:张广泗——张广泗呢?怎么没有他的处分?但他素来寡言罕语,不形于色,只心里犯嘀咕,身边虽然扈从如云、怒马如龙,却无人能知他的心思。
    因为他攻略大小金川的规划是从小金川入手,想由洛宛入川便当,但乾隆的临行一夕谈,使他改变初衷从湖广取道。
    乾隆的理由十分充足:“打仗靠什么,一靠士气,二靠谋略,三靠粮秣,要和尹继善先见见面。
    他现在富足,朝廷不想动户部的钱粮,军需由他支应,不见见不好。
    朕已下旨着尹继善去武昌接你,你们在黄鹤楼谈谈,然后去四川,你心里就有底了。”
    但这样一来,就要多走五日路程,在信阳府讷亲便下令随从的三百人马全部轻装,快速赶赴武昌,连马都重新换过。
    以他军机大臣兼着大将军身份,这些都是细事,咨嗟即办。
    信阳到武昌快马半日路程,前头滚单飞马流星地往返相报,后边又是一溜轻骑,待过长江登舟张篷之时,才刚过午时三刻。
    讷亲一路鞍马劳顿,一气不歇从北京赶到这里。
    随着船工悠扬一声号子,官舰离岸,心绪才安定下来。
    此时碧空澄澈纤埃不染,浩浩荡荡的扬子江在这里与汉水汇合。
    更见水阔天宽,万顷波涛拍岸东去,一群群的沙鸥翔起翔落,放眼一望,龟蛇二山在水色岚气中蔚蔚隐现。
    江岸上那座高矗入云的黄鹤楼也仿佛随着座舰仄倾摇旋。
    面对这寥廓江天,讷亲就有多少心事也洗涤净尽,不由吁了一口气。
    身边的师爷柯模祖忽然用手指着对岸码头,说道:“东翁,您瞧!
    那是尹制台他们来接您了!”
    “唔。”
    讷亲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我也看见了,正中那个就是,左侧那个是湖广巡抚哈攀龙。
    ……好像还有李侍尧,钱度……”
    他一一分辨着,大舰已离岸愈来愈近。
    只见尹继善吩咐了句什么,鼓乐声便大起,八班吹鼓手齐奏《得胜令》,裂石透云价响起,鞭炮声密得不分个儿。
    待到梢公扯着嗓子吆喝一声官舰靠岸,下锚,搭板桥,讷亲正冠弹衣徐徐下岸,又猛听三声大炮,撼得堤岸簌簌抖动。
    尹继善为首,率领几十名官员一齐跪下,乐声、爆竹声才停下来。
    尹继善和哈攀龙齐声报名迎接:“臣,尹继善、哈攀龙等谨率湖广官员恭请圣安!”
    “圣躬安!”
    讷亲南面而立,仰脸答道。
    旋又换了笑容,俯下身子一手挽起一个,说道:“元长公、攀龙兄别来无恙!
    元长远道从南京赶来,不容易!”
    尹继善和哈攀龙也忙笑着寒暄,执手说话。
    哈攀龙没有受命支应金川差使,只是尽东道主之谊,见官员们已经请过安,便道:“讷相一路风尘辛苦!
    兄弟在湖北接过几次钦差了,从没见过走得这么快的大使。
    请——这边备有水酒,请讷相赏光。”
    讷亲瞥一眼高耸云天的黄鹤楼,笑道:“兄弟心里急。
    绕道湖广,特为和二位商议筹粮筹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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