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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过自家的情况,猛然听到,有些反应不过来,眼睛直勾勾看着她。周韵慢慢道:“我家父亲母亲之外还有四个哥哥两个弟妹,弟妹与我一样都是庶出,他们年纪幼小不会来见客,兄长中如今在家的只有大哥和二哥,两人都是母亲的亲生儿子,和我差了十多岁,平时也不算特别亲近。因为三爷既不爱经商也无意于仕途,和他们可聊的也少,所以凡事搪塞几句能混过去就行了。”
周韵的话句句说到蒋世友心里,无异于一颗定心丸,让他心里的不安少了很多。
周韵见他仍紧抿着唇,忙努力笑道:“人都说丑媳妇见公婆才担惊受怕,怎么三爷是俊女婿见泰山也不安了?”说着,她自己也忍俊不禁。蒋世友同学这段时间吃得好睡得好休息好,整个人足足长了一圈肉,比以前有气色多了,人瞧着也更精神,再不是那副病兮兮的样子。
这略带恭维的打趣话果然有些效果,蒋世友面部紧张的肌肉松弛了下来,也跟着笑了笑,车内气氛轻松多了。
车子已经摇摇地过了喧闹的市集,进了一户宅院,周围便静了下来,只听到马车轮子吱呀吱呀的声音。
过了一会,马车停在二门外,弦歌在前头卷起门帘:“三爷,三少奶奶,到周府了。”
蒋世友缓缓吸了一口气,慢慢动身钻出马车。
两人刚在车前站定,门内匆匆走来一群人,当先的是个中年美妇,一身荔枝红缠枝葡萄纹对襟褙子,头上一只赤金五尾衔珠凤钗,眉眼秀致,装束富丽。一眼看见蒋世友,她立刻关切上前道:“怎么才来?”说着还上下打量了一番,“听说前些时候不小心伤到了,看来这会儿算是好了。”
蒋世友一愣,忙看向周韵,周韵也是略显吃惊的表情,好在她反应迅速,立刻福福身笑道:“姑姑您怎么来了?”蒋世友也忙跟着行礼赔笑。
这位姑姑可来得个措手不及。她是蒋府老太太唯一的女儿,中年得女深受宠爱,后来嫁给了本县县令,也就是周韵的族叔周舫。周舫生于农家,自幼父母双亡,得势后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亲戚就是周府老爷这位未出五服的族兄,后来也是因为周舫和蒋家这层姻缘关系想要亲上加亲,周韵这个周家唯一的女儿才能以庶出身份被许配给蒋世友为妻。
蒋纭勉强笑了笑,道:“去书房吧,你姑父正等着呢。”蒋世友周韵两个都是一惊,面面相觑。来周府,见到的人却不是周老爷和夫人,而是县令和县令夫人,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由。
两人心里都没底,只好跟在蒋纭身后往周府书房而去。
门口的丫鬟打开竹帘,蒋纭先行进入,夫妻两个随后而入。屋里不见周老爷和周韵的两个兄长,只书案后一个白胖的中年男子正在喝茶,见他们进来,他一双细长吊眼斜了过来。周韵忙福了福身:“姑父。”蒋世友也跟着作揖:“姑父。”
“哼!”周县令十分不悦,将茶盏重重压回桌面,双下巴折痕十分明显,“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姑父?!”
周韵十分无措,她怯怯地求助似地看向蒋纭:“姑姑……”蒋世友干脆低了头不说话。
蒋纭看自家侄子侄媳妇被吓得可怜,望了周县令一眼,埋怨两人道:“你们两个也真是的,就算不念在你姑父身为秦楚县父母官的声誉,也该想想蒋家的名声。虽然蒋家不是什么豪门大户,但在这县城也算是有头脸的人家,哪里容得那些闲言碎语到处乱传的?”
蒋世友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周韵已然惊呼道:“姑姑,难道……”
周县令一拍桌子:“大呼小叫的像个乡下野丫头,成什么样子!你身为主母竟然不知守礼,和妾室争风吃醋闹到被长辈罚去跪祠堂,这才过去几天?又纵容妾室奴婢私通,传的沸沸扬扬,难道是想让这县里人都嘲笑蒋家没有家法,让他们嘲笑我周舫的侄女寡廉鲜耻?!”这件事怎么会传到周县令那里?
来不及细想,周韵立刻跪下,低着头一言不敢发。
蒋世友急了,忙道:“姑父,这事与娘子不相干,是我……”
“对,还有你!”周县令冷眼看过来,那种凌驾全县十来万人之上而养成的威仪让蒋世友这土包子不由打了个寒噤。对着妻子的侄子周县令也不含糊,直接斥道,“你一个男人掺和什么后院事?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还说什么要改旧例,那旧例岂是你说改就改的?这下可好,你罚人家银子免了她们皮肉之苦,可别人偏偏不领情,在外头什么脏的臭的帽子污蔑都往你蒋府头上扣!”越说越气,肥厚手掌不停地拍着桌面,咚咚直响,震得脑袋轰隆隆。
蒋纭看自家侄子被吓得一缩,心疼不已,她忙上前一步劝道:“好了老爷,事情都过去了,让他们长个教训就成,话说得那么重当心把孩子们着。”她又回头看向蒋世友和周韵,语带不满,“友哥儿你也真是的,好端端的管什么内院妇人家的事?被人知道都要笑我们蒋家没规矩了。还有你,友哥儿媳妇,治家不严后患无穷,那些下人没几个不欺软怕硬的,他们犯了错,你不让他吃点苦头教训就这么轻易放过,人家不说家主宽厚,反倒觉得你没魄力没胆量,那些小人之心就更猖狂了。”
周韵低低道:“韵儿知道了。”
蒋纭又叹了口气,命她起身。周韵缓缓爬起身,又道:“等我回去就立刻找到那几个人,亡羊补牢,一定不给姑父和姑姑脸上抹黑。”
周县令没好气道:“不必了!等你们出手,只怕我和你姑姑的脸都丢到乾江里去了。”
蒋纭脸上隐隐怒容:“那几个老婆子不但把那贱婢之事公然传播,还加油添醋横加污蔑把蒋家说得十分污秽不堪,这样恶毒之人简直罪不可恕。”听到底下人汇报那些闲话时,她就气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如今想起来还是气愤难平。
老婆子?难道是穆妈妈和另外几个一同被撵的看门妈妈?蒋世友心中一凛。周韵忙问:“那她们如今是在何处?”其实她更想问这件事到底造成了多大的后果,事发才不到三天,不知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蒋纭面色稍霁:“也是那老婆子活该倒霉,她对着胡言乱语的人正好是县衙厨娘的远方妹妹,这事立刻传到老爷耳朵里,他发了雷霆之怒,又下令抓那几个婆子回来审问。幸好时间不长,谣言也没散开。只可惜派人去抓那贱婢时却是人去楼空。”
周韵不由松了一口气。蒋世友微微垂了头,似在自省。
周县令怪笑一声,道:“算那姓穆的老婆子走运,关进牢里还没开审就直接一头栽地见了阎王,其他几个人也没挨多久。如若不然,我还真要让他们好好尝尝忤逆一县之首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