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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螳螂在一天深夜里访问了我。其时,我正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敲字,伸手拿茶杯时,手背忽然被什么东西砍了一下。扭头一看,一只全身纯绿的螳螂正伏在书桌上,对我虎视眈眈。这不速之客似乎有着皇族的血统——它不认为是它侵犯了我的领地,而是认为是我干扰了它的求偶或者觅食。大约有十来分钟,它一直支楞着纤巧的身体,舞动着锯齿大刀,三角脸上两只敏锐的复眼滴溜溜转,看上去,仿佛横刀立马的勇敢斗士,或者优雅入骨的唐朝仕女。
我对螳螂一直深怀敬意。这不仅因为它们天生的优雅,还因为它们特殊的身份。据说,我们人类共同的祖先古希腊人,一直相信螳螂具有超自然的类似宗教的神秘力量,并尊之为“先知”、“预言家”、“教徒”和“占卜者”古希腊人还认为牲畜吃下螳螂后会中毒而死,人如果沾上螳螂棕色的唾液眼睛就会瞎掉。后来,无论是英文、德文还是法文里的“螳螂”一词,都有着浓厚的宗教意味。古希腊人的这种尊敬不是毫无道理,在人类的蒙昧时期,人从来不像科技貌似昌明的今天这样无所畏惧,或者说无知无耻,螳螂捧起双足虔诚向天的祈祷型姿势让他们认定:它们是上帝的使者和宠儿,它们的祈祷是在接受上帝隐秘的劝谕。
用科学的或者说世故的眼光看,螳螂当然不是上帝的使者,恰恰相反,它们是昆虫界赫赫有名的暴君,是披着虫皮的狼。那两只安装了锋利大刀的前足,足以让蝗虫、蝉、蜘蛛、苍蝇、蚊子一类的昆虫闻风丧胆。在乡间,我曾亲见一只大个头的螳螂——中华大刀螂捕食一只蝗虫。其时,蝗虫正在美美地贪吃水稻叶子,螳螂则蹑手蹑足地一步步靠近蝗虫,最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蝗虫,两片大刀死死地将蝗虫抓住。然后,它一口一口地将蝗虫吃得只剩下一对干枯的翅膀。那一刻我突发奇想:古人当初发明刀箭,是不是曾受了螳螂的启发?
螳螂还有高超的伪装本领。它们往往乔装成一片卷起的叶子或者一朵盛开的兰花,让其他的昆虫防不胜防自投罗网。在这个意义上,它们不仅仅是暴君,还是地道的伪君子。然而我们人类有什么理由和资格苛责螳螂的虚伪和残暴呢?自然界的事,从来都是生生相克而又生生相息,这是造物主有意而绝妙的安排。何况,我们人类的虚伪和残暴与螳螂相比,从来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如果没有人类的加入,自然界会保持永远的平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已经造成了触目惊心的紊乱。更何况,螳螂是农业害虫的天敌,是人类友善的朋友,它们在背后充当了无人喝彩的英雄,默默地帮助人类灭杀了许多小偷和强盗。
然而螳螂在中国的名声自古以来都不太好。人们嘲笑中讨厌它们的理由,一是它们威武的大刀,二是谋杀亲夫。
庄子可能是最早嘲笑螳螂的人,他在人间世里说:“汝不知夫螳螂乎,怒其臂以当车辙,不知其不胜任也。”愤世嫉俗的庄周本是借螳螂的大刀指桑骂槐,可后人却鹦鹉学舌,在口碑上把螳螂一棍子打入了地狱。一提起螳螂,连黄口小儿都知道以“螳臂当车”的典故,还有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而雌螳螂的谋杀亲夫,在“男尊女卑”的思想统治2000余年的旧中国,更是罪大恶极。哪怕雌螳螂在交配过程中吃掉配偶,是为了给后代提供充足的营养,其出发点是好的,也绝对不能让道貌岸然的君子原宥。君子不宥,科学家却有意为螳螂翻案。1984年,科学家里斯克和戴维斯专门做了一个关于螳螂交配的实验,他们得出的结果是:雌雄双方翩翩跳起求爱之舞,并未见到相食的现象。当然,这个实验并不具有代表性。事实上,雌螳螂的确是吃夫的,这早有摄影爱好者的组照加以证实。10多年前我在一所农村中学读书的时候,也曾在校园后山上看见过成片的雄螳螂的尸体。那遍地叫人震憾的殉情者,以死的壮烈诠释了生的伟大。(来源:储劲松——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