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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你牛二,我这科长就是软面糊揑的!”
邢二朝外头吆喝:“牛场全体人员听令。抄家伙,保卫牛场,赶走入侵者。”他这一吆喝,牛场的人全行动起来;朵儿拿红缨枪逼住几个人,使他们动弹不得。马先生抓起两根方木高举过头顶,王厂长拿了木匠用的斧子,徐光达摸起一张铁铣,牛大爹更狠,拖着铡草的铡刀,怒目而视。那些造反派打砸惯了,从未遇见过对手,今日在牛场碰上这帮不要命的,思想上毫无防备,显的手足无措。
马先生等人只所以敢反抗,是他们心中有数。即然各级革委会已径撤消,有些坏头目还进了监狱。那么这些靠革委会撑腰的造反派也长不了。眼前政治形势发生了根本变化。平时那些靠造反起家,专吃造反这碗饭的人,也得垮台。收音机里说特殊时期结束了。下一步国家主要任务是搞经济建设。有了这些信息,牛场的人胆子壮了起来。再不怕那些成天高喊口号,骑在别人头上作威作福,但一点活也不干的纯造反派。
正当两伙人拉开架式要火拼之时,洪县长气喘吁吁奔进牛场,伸手阻止住正要动手的双方。他对牛二跟老革命说:“往后不兴造反啦,今天公社下来人说要分地到各家各户哩.生产队也要解散,集体的东西也要分,牛和马车也要卖掉,你们这帮傻种,还在这闹腾个啥?地一分,成了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还造个鸟反。”
老革命听了洪县长一番言语,顿时象泄了气的皮球,滩坐在地上.要分地?这消息简直是平地一声春雷,把她击垮,崩溃地她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分了地不就又回到解放前了么?她摇摇晃晃步出牛场,到生产路上便昏倒在路旁.牛二背她回家的.其它造反派也感到末日来临,纷纷四散逃窜,各回各家躲避,看他们这副狼狈样,牛场的人哈哈大笑.这时一阵春风吹过,掀起他们的衣角.他们深深吸一口这久违的新鲜空气.顿时觉的浑身轻松.春天真好.杨柳吐绿,万物生机勃勃.
七婶不知怎么听说了邢二当上科长的事。忙跑到牛场去向朵儿求证。当听说邢二那科长是货真价实之后,高兴的直拍手,当下告诉朵儿要给邢二提亲。女家那头很地道,是她娘家亲侄女,是新近毕业的高中生。天生丽质,细高个,双眼皮,眼睛大而美丽,长眉毛一弯到两头,樱桃小嘴,红红嘴唇,一口细白牙齿,两个小虎牙,一对小酒窝,笑起来咯咯声清脆,响铃般煞是迷人,是个人见人爱的俊姑娘。干活麻利,性格开郎。这些优点确实存在,再经过七婶加工壮大,夸地她娘家侄女天花乱坠,眉飞色舞。朵儿听的入了迷,这九天仙女将要落户邢家,乐的朵儿合不拢嘴,催促明天便带来她家相亲。七婶嘱咐朵儿明早早点回家,把家中打扫一番,本来人家姑娘是奔邢二这科长来的,可家是必不可少的一大项。由于双方知根知底,七婶是一手托两家,这头和邢家交好,上回也给邢二提过亲,对邢家非常了解,那头是娘家亲侄女,更是亲近。不是外人。况且侄女有时来走姑家,朵儿和邢二在街上也碰到过,只是双方只打个招呼操肩而过,沒有深谈罢了。
事也凑巧,七婶下午去她娘家送信,叫她侄女明天来相亲,在路上碰上刘姻脂。她问七婶走娘家何事?七婶说媒的嘴,自然要显摆一番,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刘姻脂听说那姑娘比自已优秀,文化水平高不说,还长的比自己美丽,心中顿生醋意。原来,最近化肥厂生意不好,计划经济时代临了,国家把计划经济逐渐过渡到市场经济。先前化肥厂生产的化肥,都是按计划分配到全市各个公社。化肥由于是往外调拨,化肥厂从财政局拨款。从生产到拨款都是按市统一计划进行。最近分地以来,农户们大多采用自己家的土杂肥种地,买化肥的很少。这就造成化肥厂库存积压严重,生产断断续续,为了节约生产成本,厂里实行精兵减政。许多部门人浮于事便被裁撤合并。精减下来的那些员工,是正式工的再分流。不是正式工的临时工一律辞退。安排部分亦工亦农员工顶替早先那些临时工岗位。这些岗位大多是又脏又累的岗位,就这种岗位,亦工亦农身份的员工也抢着干。前段时间,刘姻脂和王林搞的关系挺好,几乎到了要订亲的地步,可厂里辞退了部份农村上来的人,刘姻脂是亦工亦农,感到岌岌可危,恐怕被辞退下去,王林也怕刘姻脂裁减下去,设想一下,两个人刚订完亲,现在叫确定恋爱关系,刚撮合到一块的两个情人,突然被减员,从厂里回家当了农民,你说这恋爱关系还怎么维持?一个光脚丫,一个穿着鞋,身份地位不配套,一个是工人,一个是农民怎么办?王林就怕出这种情况,他听从了父母的建议,先把订亲的事放一放,往后推一推,看情况如何发展。说白了就一句话,若刘姻脂继续当工人,这门亲事就订,否则就拉倒散伙。这种以地位取舍的办法,很残酷。刘姻脂天天提心吊胆,生怕接到被辞退的通知,她这儿心正烦着呢,一听邢二不但当上科长,还要娶个漂亮的高中生当媳妇,她心里很不是滋味,痴妒之心油然而生,她心想:我日子不好过,也不能叫你逍遥自在。反正咱俩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相亲这天,万里无云,阳光明睸。几只麻雀在枝头上吱吱喳喳的交谈,隔墙刘家传来公鸡的鸣叫声。朵儿和邢二兄妹俩早起,把院里屋内细致打扫一遍。吃过早饭,便坐在家中静候那相亲的人来。刘家那边出奇,毫无动静。邢二惦起脚尖探头看过去,刘老栓两口子不在家,刘姻脂常骑的那辆自行车也不在院中。只有几只鸡在院中跑来跑去觅食。那只红毛大公鸡偶尔叫几声,除此之外,整个院里一片静悄悄。整在邢二纳闷之时,相亲的娘俩在七婶的带领下进了家门。朵儿一见,慌忙扯一下邢二衣角,兄妹俩笑着把客人迎进屋里,又是沏茶,又是奉烟,两家人寒喧几句之后落座,切入正题。七婶把邢家状况重述一遍。接着把女家情况简单介绍一遍。尔后便邀请她娘家弟媳在邢家院内查看房屋情况。刚走到离西院墙不远处,突然听到一个女声传过来:“哟,打小就婴儿摊长软骨病的邢二,还想找个好媳妇哩。”
两人一惊,循声抬头望上去,刘姻脂腳下踩着椅子,从两家隔墙上探过头来,也不管七婶怎么用眼神制止她,她只是自顾自的说下去:“软骨病的痨病秧子,坑了我不算,还想再坑外乡人。天理难容。”
朵儿听她满嘴胡说,便和她对着骂起来:“你才是天生的婴儿摊软骨病!你们家全是!”
刘姻脂也不示弱,隔着墙和朵儿继续对骂:“你哥哥浑身净病,什么老鼠疮啊、心脏病啊、尿不高冒不远。全都有!还有尿毒症、胃溃疡、神经病、还有风湿关节炎、性病、梅毒加痨病秧子,还有、、、、、。”
朵儿思想上毫无准备,骂不过刘姻脂,便跑进屋里端出一盆脏水,照着墙头上的刘姻脂泼过去。
刘姻脂身形灵活,低头躲过泼上来的脏水,继续趴在墙头上胡说八道,什么难听说什么。邢二趴在墙头上冲刘家那边高喊:“刘老栓,管管你宝贝女儿好不好?”
这一喊,没想到刘老栓沒露头,刘姻脂他娘却探过头来,对着七婶说:“他七婶,说媒要把心放到肚中间才行,为讨点彩头钱,也不能把人家这么好一个闺女说给自小就有婴儿滩软骨病的人不是?他可是个二等残废!这不是拿着人家闺女往火坑里推吗?上回给俺闺女介绍,我就上了当,说什么是牛场科长,纯是邢二他自己瞎偏乱造,自吹自擂自封的,扮猪吃老虎,净是些糊弄外地人的小把戏。其它造反派还有自封司令的哩,那司令比科长官更大,反正是吹眫气,应该吹的越大越好,反正吹牛腿又不交税。他胆小,才自封个科长,想骗个一男半女进家当媳妇,这么大个骗局,七婶你难道看不出来?别帮着邢二哄瞒这可怜的母女了吧。你看看邢二这孩子,走路一拖一拖的,男左女右,肯定是幼时长婴儿摊落下的毛病。左腿大胯一拐一拐的,明眼人搭眼就能瞧出来,七婶呀,这病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你还替他隐瞒。良心沒在肚中间罢。”
经她这一说,七婶这才发现邢二今天腿不对劲,先前挺利索的个孩子,今日咋突然腿有病了呢?她邹着眉头问邢二:“二呵,腿咋回事呀?关健时刻腿咋不称职了呢?”
邢二说:“昨下午用手扶拖拉机耕地,拐弯时不小心用手碰着了油门,那拖拉机猛的往前一窜,我沒防备,把腿拧了一下,不要紧。过几天自然会好。”
“还不要紧哩,婴儿滩落下的残疾,硬说是开拖拉机拧的,三岁孩子也不信哪。为啥早不拧,晚不拧,今天来相亲了,昨天偏偏就拧着了腿?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为啥拧的偏偏是左腿?男左女右,你拧腿可真会挑时候!明明是婴儿摊落下的病根,承认了也没啥,甭不好意思,咱们邻居这么些年,谁还不知道谁那一套?打小就一拖一拐的走路,我们看着也习惯啦,本来有病,却硬装成没病,实在沒啥意思。再说了,就算欺骗了人家姑娘一时,也骗不了一世呀。成年人啦,还玩这些藏藏掖掖的幼儿把戏,我都替你臊的慌。”
邢二想争辩,一时又找不着合适的言词,嘴张了好几遍也没发出声来,只是气的脸通红。
姻脂她娘又将他一军:“想说自己左腿没病是不是?有本事走两步给人家毌女看看,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舌头硬剜不出腮来。还冒充科长哩,狗屁!”
七婶听她这么说,气的脸色铁青,顺口回道:“瞎说要遭报应,天打雷劈。”
来相亲这母女俩看这场面,只摇头。姑娘她母亲说:“姐,你和妮她爹可是亲姐弟,坑外人行,坑自己亲弟弟天理难容啊。看你还有什么脸走娘家。”说完,拉起女儿,头也不回,“蹬、蹬、蹬,”昂首挺胸走出邢家大门口。任凭七婶跟在身后怎么解释,这娘俩就是听不进去,拉也拉不住,走了。这娘俩一走,亲事胎死腹中,黃了。邢二气急败坏,抄起一根扁担要打墙头上那一对贼母女,可当他挥舞扁担奔到墙跟前要打时,哪还有母女俩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