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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怎么成?”花双双一笑,又道:“我奉命而来,若是万老夫人和诸位不去的话,教我如何去向夏盟主覆命呢?”

    花真真道:“那你就不用回去了。”

    花双双看了她一眼,格格笑道:“听妹子的口气,好像要把我留在这里了?”

    花真真冷峻的道:“我正有此意。”

    花双双道:“我的好妹子,你别逞强了,方才我已说过,这里的人都差不多只剩了四成功力,如果合力一击,确可把我置之死地,但大家在全力一击之后,一身真气必将尽泄,这许多人换我一个,你们划得来么?”她果然计算好了来的。

    花真真平静的道:“我们不用花力气,一样可以把你拿下。”

    “哦。”花双双又朝大家看了一眼,展齿笑道:“这个我倒看不出来。”

    花真真冷声道:“你马上就会看出来了。”话声出口,左手徐徐一挥。

    这一下,她姿势相当优美,但花双双当然不会去欣赏她的手势,她当然知道花真真这一挥手,必是一种暗号,她要注意的当然是四周的人了,因此她两道神光湛湛的凤目,不觉向四周扫去。花真真说得不错,她马上可以看到,现在她果然看到了。

    就在花真真挥手的一瞬间,万飞琼、夏玉容、商紫雯、商小雯、冷梅萼、艾红桃、小玫、秋月、秋桂九人,在众人中跨出了一步,正好把花双双和四个侍女围在中间,九人手中各自从衣袖底下,露出了一截黑黝黝的铁筒,每一个筒口都对准了花双双。扫花、葬花、锄花、摘花四人脸色一变,正待抬手拔剑。

    花双双没想到花真真有这一手,微微一呆,忙道:“你们不许妄动。”

    花真真道:“姐姐,你没想到吧?这些针筒,本来是准备对付太阴教的,但却让你先碰上了。”她没待花双双开口,接道:“现在我不妨给你介绍一下,这九管针筒有三管是“九华莲花针”二管是长白派的“寒冰神针”另外四管是我百花帮的“花须绝命针”你应该想得到,九管针筒齐发,威力之强,足可一举歼灭数十名武林高手。”

    这点花双双自然清楚,她依然神色自若,淡淡一笑道:“好妹子,果然有你的,姐姐算是服你了,你现在打算如何呢?”

    花真真回头道:“夏姑娘,你去点她的穴道,如果她妄想出手,只管给我格杀无论。”夏玉容答应一声,举步走出。

    花双双听得心中暗喜,目光一瞥夏玉容,娇笑道:“我还当他是个标致的小伙子,原来竟是夏盟主的千金。”

    夏玉容走到她面前还有三尺左右光景,她已快若闪电,从椅上一跃而起,手爪一探,来抓夏玉容的脉门。在她想来,夏玉容年岁不大,功力只剩下四成光景,还不手到擒来?但这一下,她当真估计错了。夏玉容冷笑一声,没待她抓到,右手化掌反向花双双抓来的右手脉门上斜切而出。

    花双双一身武功,甚是了得,哪会把夏玉容的一掌放在心上,口中笑道:“夏姑娘,你只剩下四成功力,哪会是我的对手?”右手一缩再出,迎着夏玉容的手掌击去。双方手势何等快速,但听“啪”的一声,两只手掌接实,两人竟然功力悉敌,各自后退了一步。

    于化龙看得暗暗惊奇,目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惊异之色。夏玉容右手硬接对方一掌,左手突然凌空点出,一缕指风,直向花双双激射过去。花双双自然识货,对方这一指,正是九华神尼独步武林的“拈花指”她岂肯和你硬拼?身形轻轻一闪,避开指风,人已闪到了万老夫人身边。她打算的原也没错,擒贼擒王,只要扣住了万老夫人的手腕,九管针筒就不管用了。

    哪知她堪堪闪近,突听耳边响起一声轻笑:“现在轮到我了。”背上骤然一紧,一个人就像鱼儿上钩一般,悬空被钓了起来。

    这举竿钓人的正是商小雯,口中咭的笑道:“她还跑得了么?”花双双大吃一惊,急忙身形一弓,在半空中疾快的转身,左手疾出,往身后挥去,但这一挣,并未挣脱。

    花双双武功果然了得,一手已经握住了钓丝,用力一扯,但听“嘶”的一声,把背后衣衫撕破,一个人已如鱼儿脱钩,快若惊鸿,往门口飞射过去。哪知夏玉容早已料到她有此一着,退守门口,一见她往门口冲来,口中冷哼一声道:“回去。”振腕一指,朝花双双迎面点出。

    花双双自然不敢和她的佛门“拈花指”硬打硬接,身形一偏,翩然斜飞开去。夏玉容一个箭步,欺身直上,双掌一翻,抢攻过去,就在欺近身去的刹那之间,已经攻出了五掌,当真快得如同行云流水,轻捷凌厉,兼而有之。

    花双双几乎不敢相信,中了散功毒药,出手还有这般厉害?她脚尖堪堪落地,立即双袖一挥,舞起一片袖风,挡开夏玉容玉掌,突然从袖底伸出一双白嫩如玉的纤手,五指舒展如兰,似拿似拍,抢着朝夏玉容身前几处要害袭到,出手之快,几乎使人目不暇接。

    原来她使出来的是她钻研多年的“落花掌法”掌式出手,有如落叶缤纷,中间更夹杂了“兰花拂穴手法”掌式连绵,快捷无比。夏玉容只是九华神尼门下一名记名弟子,一直又没在神尼身边,她会的只是一套剑法,和佛门“拈花指”神功而已。

    此时花双双双掌翻飞,一个人像穿花蝴蝶一般,飘忽不定,人到掌到,她连续点出几指,都落空了,心头难免慌张,登时被逼得连连后退,要不是花双双对她“拈花指”还心存顾忌,身上早就被对方掌势击中了。商小雯看出情形不对,立即一个箭步掠了上去,手中青竹竿猛地朝花双双拦腰就抽。

    花双双正在着着进逼,指、掌齐施,眼看夏玉容业已面红心跳,呼呼气喘,发出来的“拈花指”也没了准头,只要再有几招,就可把她拿下,哪知突然“呼”的一声,一条绿影横腰扫来。她久经大敌,自可眼观四方,这一瞥之下,发觉商小雯手中拿的竟是闭眼丐婆的碧琅杆,心头不期一惊,闭眼丐婆把碧琅杆交给这小子使用,她人可能就在这附近。心念闪电一动,急忙身形飘起,避了开去。

    夏玉容这下有了喘息机会,哪肯罢休,口中娇叱一声,振腕一指凌空点出。花双双堪堪避开商小雯一竿,眼看夏玉容又是一指,点了过来,她自然只好退避。要知商小雯拜师虽然不久,闭眼丐婆既然送了她一支青竹竿,自然也教了她几手“打狗棒法”“打狗棒法”原有九九八十一招,传给商小雯的却只有一个“缠”字诀,总共九个招式。

    商小雯一竿横扫,被花双双避开,此刻右手轻轻一抖,又是“呼”的一声,朝花双双脚踝扫去。花双双本已胜算在握,不料被商小雯这一插手,使得夏玉容缓过气来,自己已经接连避过二次,心头不由大怒。眼看商小雯青竹竿又贴地横扫过来,这回她毋须闪避,只要轻轻一跳,就可使对方扫空,待得竹竿扫到,她便微一吸气,身子上升了五寸光景。

    但哪知商小雯使的乃是“缠”字诀,你身子堪堪离地升起,她青竹竿忽然一抖,往上翻起,竹竿尖头正好击中下她的脚踝。花双双但觉脚踝剧痛,一个踉跄,急忙跃出三步,才不致跌倒。夏玉容又是一记“拈花指”迎面点了过来。商小雯一招得手,抖手又是一竿,斜抽而至。

    花双双在二人抢攻之下,几乎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了,心中又怒又急,四个侍女,又因她平日驭下极严,方才喝阻她们不得妄动,没有她的命令,谁都不敢出手。再说对方九管针筒,委实威力惊人,如不缠住夏玉容,她和四个侍女,就难以脱身。

    花双双在仔细盘算之下,身形闪动,口中突然发出一声轻啸。这是她和侍女约好的暗号,扫花捧着镶嵌珠花剑的右手突然一抬,五指一送,珠花剑登时脱手朝花双双飞去。花双双伸手一捞,就接住了长剑“锵”的一声抽剑在手,就一个迥腰,使出“挥刀断水”光剑一闪,朝商小雯青竹竿上砍去。

    商小雯看她挥剑砍来,口中哼了一声,右手抖动,一支青竹竿突然一紧,刷刷刷、东一竿西一竿,像泼风般朝花双双抽去。夏玉容也不待慢,一下掣出彩虹剑、剑随人发、奋身欺上,举剑刺出。花双双手中的珠花剑,也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器,但她是个见多识广的人,眼看夏玉容手中的彩虹剑,光华有异,倒也不敢轻攫其锋,和夏玉容硬砍硬砸。

    须知花双双毕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内力武功,均臻上乘,对夏玉容、商小雯二人,自然不会在她眼里。一柄珠花剑,剑光乱闪,专门对付夏玉容,左手剑鞘或左或右,上下点出,正好截住了商小雯的远攻。三人倏忽进退,连拆了二十几招,商小雯只会九招“打狗棒法”反覆使用,已被花双双看出了破绽,因此已可及时闪避,没有刚才动手时那般对花双双具有威胁了。

    夏玉容在心理上也和花双双一样,她发现珠光剑光如一泓秋水,一望而知是一柄斩钉截铁的利器,自己彩虹剑虽能削铁如泥,但两把利剑相交,如果一样锋利,谁也斫不动谁,一柄上好的剑上,留上几个缺口,也划不来。

    她武功原不及花双双,再在兵刃上有顾忌,剑法自然不能尽展所长,攻势也就被花双双压制下来,再也无法逼近一步。动手相搏,形势是相对的,如果双方实力相等,就是互相抢攻,或有守有攻,饵如果双方实力有了强弱,强的一方,自然只攻不守,弱的一方只守不攻,甚至还守不住。夏玉容的攻势既被花双双压制了下来,自然而然变成了花双双剑术愈来愈凌厉,夏玉容的剑势愈打愈见绌。

    三人斗到酣处,花双双招数又是一变,剑风迥荡,竟逼得二人连退数步,花双双一声冷笑,剑势愈厉,夏玉容、商小雯竟然迭遇险招。商紫雯看出情势不利,迅速掣剑在手,晃身上前助战,加入战团。花双双心中暗暗惊疑,忖道:“他们竟然这许多人没有中毒?”同时左手一扬,剑鞘划起,一下挡住了商紫雯。

    商紫雯一身所学,已得乃父亲传,剑势轻灵,一招“寒梅迎春”倏化“月移花影”从左侧转到花双双背后,左手紧跟着一记“穿云指”朝花双双“至阳穴”袭去。花双双方自一惊,急忙闪开,商紫雯又是一剑紧迫削到。

    夏玉容、商小雯有商紫雯的加入,压力为之一松,夏玉容振腕一指,凌空点出,商小雯“刷”的一竿,抽上她肩头。花双双上身一偏,让开竿梢,但一件织锦坎肩的肩头,却已被竿梢挑破“嗤”的一声,撕破了一块。

    就在这个时候,突听门外一声大笑,一道人影飞射而入,洪笑道:“花门主怎地被三个小丫头缠住了?”

    这人堪堪飞落,万飞琼一扬手中针筒,喝道:“你还不给我站住?莫怪我不客气了。”这人一身灰色道袍,脸如青蟹,身材不高,但肩膀甚宽,肩头背一柄阔身长剑,只要看他飞来时的身法,此人一身武功,就相当高明。

    连三省哼了一声道:“南天一雕卓南强。”

    卓南强冷冷一声道:“正是兄弟。”他根本没有把手握针筒的万飞琼放在眼里,和连三省答话之后,才缓缓的回过头去,看了看万飞琼手中针筒一眼,突然冷笑道:“你们这点玩意,也在卓某面前耍起花枪来了?几支漆上黑漆的竹管,居然也来唬人?”

    左手一抖,从他大袖中扑碌碌滚出四支针筒,果然全是漆了黑漆的竹管,哪是什么针筒?花真真看得脸色一变,她自然知道,这四支针筒是交给门口四个丐帮弟子的,敢情都被南天一雕夺了下来,才发现是假的了。花真真假针筒之计被人识破了,为了大家的安全,哪还顾虑南天一雕卓南强的来历,右手一扬,五指向空作势,招了招手。

    这是暗号,但听同时响起一阵“铮”“铮”机簧之声。南天一雕卓南强笑声未落,突然间,一张青蟹脸起子一阵痉挛,张张口,连话声都未出口,咕咚一声,扑倒地上。原来万飞琼等九位姑娘的九管针筒之中,冷梅萼、艾红桃、小玫三人手中的三管“花须绝命针”和秋月、秋桂手中的两管“九华莲花针”都是货真价实的针管。

    只有万飞琼、夏玉容、商紫雯、商小雯手中的四管针筒才是假的。因为花真真已经知道夏玉容和商紫雯姐妹的“散功毒”已经解去。另外门口四个丐帮弟子持的也是假针筒,万一来人企图夺门而逃之时,四个丐帮弟子可以从门外堵住来人去路。

    南天一雕作梦也想不到他识破假针筒,反而惹来了杀身之祸,他更想不到数十年潜修苦练,练成一身上乘武功,竟会一招未露,丧命在五管针筒之下。厅上诸人先前给南天一雕识破假针筒,方自一怔,接着耳中听到机簧之声,南天一雕应声倒下,不禁为之一惊。

    于化龙脸色微变,但接着捋须笑道:“花门主果然机智出众,针筒真真假假,使人摸不清虚实。”

    花真真一笑道:“丐帮弟子四管假针筒,只是我诱敌之计,里面这九管,可丝毫不假。”她在说话之际,朝总管花香,和三个门人冷梅萼、艾红桃、小玫使了一个眼色,这自然又是暗号了。

    四人立时会意,趁射死南天一雕的余威,迅速转身,把手中针筒分别抵住了扫花、葬花、锄花、摘花四个侍女的前胸。花真真更不打话,出指如风,点了她们身后大穴,一下就把花双双四个侍女制住了。

    花双双正在动手之际,耳中听到一阵机簧之声,和南天一雕扑的一声跌倒地上,心头不由一紧,急忙问道:“卓道兄,你怎么了?”

    花真真格的一声娇笑,轻松说道:“南天一雕已经成了死雕,你不妨停下来检查检查,他身上只怕少说也有八九十个针孔呢。”

    花双双心头一震,哼道:“你果然辣手得很。”

    花真真笑道:“对敌人仁慈,岂不成了对自己辣手么?”一面玉手轻摇,含笑道:“夏姑娘、商姑娘,你们可以住手了,我只是证明给她看看,散功散对我们并不构成威胁,我早就已算准太阴教,贼人居心叵测,会使人暗中使毒,已经有了准备。”夏玉容、商紫雯、商小雯果然依言住手。

    花真真举起纤纤玉手,摸摸鬓边插着的一支珠花,这又是暗号了。万飞琼等九位姑娘又迅快的把针筒一齐对准花双双。这下花双双有些色厉内荏,在她眼前,就横着一具尸体,老实说,南天一雕卓南强的武功名头,并不低过于她,一招未发,就丧命九管针筒之下。如今九管针筒又一齐指向她了,这自然使她心头惊颤不已,冷然道:“你要对我下手?”

    花真真脸上也一片肃穆,说道:“以你背叛百花帮,自称扫花门主,投靠太阴教种种罪状,今晚本该饶你不得,但念在我们究竟是同胞姐妹份上,今晚就饶你一次,这也是最后一次,你放下长剑,立时给我出去,今后如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们还是姐妹,否则下次遇上之时,就是我替先师清洗门户之日了。”

    花双双气得脸色铁青,牙齿咬得格格作声,厉声道:“很好,真真,你也记着,下次咱们再见面,看是你百花帮清理门户,还是我扫花门横扫百花?”

    花真真微哂道:“现在说狠话没用,你快放下长剑,去吧,别让我改变了主意。”

    花双双果然不再说话,放下了手中的珠花剑,说道:“我四个侍女大概都给你制住了,我要把她们带走。”

    “可以。”花真真回头吩咐道:“你们给我把她们身上兵刃留下,放她们走。”花香等四人答应一声,伸手从扫花等人身上,取下短剑,拍开了她们的穴道。

    花双双喝了一声:“走。”当先往门外行去。扫花等四人紧随她身后,急步行了出去。

    花真真俯身从地上拾起珠花剑,还剑入鞘,随手递给了花香,轻轻叹息一声道:“师门不幸,出此叛师之徒,家门不幸,使我同胞姐妹手足相残”说到此处,二行珠泪,忍不住从她脸颊上挂了下来。

    范子云一路施展轻功,提气奔行,六七十里路,不过半个时辰,就已赶到老子山。这条路他已是十分熟悉,因此不加思索,一下掠入树林,再一提气,飞越围墙,轻悄的落到地上,依然不见一点动静,他目光迅速向四周一掠,身形跟着隐入长廊。他的目的,是要找夏伯伯或是爹,只要找到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再商量如何去弄解药。

    因此他一脚往第一进的东院找来,如今月洞门已经在望,进入月洞门,就是书房了,看去总算没有惊动太阴教的人。身入虎穴,尤其此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他纵然胆大,也不觉全神戒备,迅快的穿行长廊,闪入月洞门。这时不过初更多一点,书房还隐隐有灯光透出,只是四面长窗,已经放下了窗帘,一线灯光是从虚掩的房门中透出来的。

    “看情形,留在书房里的,大概是夏伯伯了。”范子云心中想着,人已循着花砖,穿行花丛,来到阶前,脚下略为趑趄,就举步跨上石阶,正待闪到门口,隐住身形,先看看书房中的动静。

    突然两扇木门已及时呀然开启,一个瘦高人影从门中走出。这人范子云一眼就认出是九头鸟索寒心,他步履显得有些沉重,在门口一停,就压低声音道:“来的可是范少侠么?快进来。”

    范子云迎了上去,问道:“夏伯伯在里面么?”

    索寒心点点头,示意他快些进去。范子云迅快跨入,索寒心随手掩上了门。从玄关穿过一间宽敞的客室,迎面又是一道圆形的门户,才是书房。范子云不待索寒心引路,一脚跨了进去,目光抬处,敢情夏伯伯就坐在当窗一张紫檀雕花高背椅上,面向着窗外,所看到的只是一张高背椅。范子云不疑有他,口中叫了声:“夏伯伯。”

    “我不是你夏伯伯。”话声很冷,说话的竟是一个妇人声音,随着话声高背椅已经缓缓转了过来。

    这下看清楚了,坐在高背椅上的是一个面貌妖娆的绿衣妇人,范子云心头猛然一惊,脱口叫道:“是夏伯母。”

    这绿衣妇人正是夏云峰的继室邢氏夫人,她淡淡一笑道:“范贤侄请坐。”范子云面对邢夫人,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邢夫人蔼然笑道:“傻孩子,你发什么楞?到了这里,不和回到你自己家里一样么?有什么话,坐下来再说。”

    范子云退到左首,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抬目道:“小侄是找夏伯伯来的。”

    “我知道。”邢夫人点着头,说道:“你找夏伯父有什么事,和夏伯母说不是一样吗?”说到这里,忽然笑了笑道:“你有什么困难,夏伯母也许一样帮得上忙呢。”

    范子云听得心中不禁一动,说道:“夏伯母肯答应,自然最好了。”下毒之事,她自然清楚,因此不用明说了。

    “我可以答应你。”邢夫人道:“不过你要依夏伯母一件事。”

    范子云道:“夏伯母有什么吩咐,只管请说。”

    邢夫人深沉一笑,说道:“夏伯母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我不妨告诉你,我是太阴教的人,在教内地位很高。”

    范子云试探着道:“夏伯母地位高到如何一个程度呢?”

    邢夫人缓缓说道:“一人之下,万千人之上。”

    范子云道:“副教主?”

    “差不多。”邢夫人接下去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身份么?”

    范子云道:“小侄不知道。”

    邢夫人徐徐说道:“让你知道夏伯母的身份,就是我要代表本教,向你表明态度。”

    范子云道:“小侄明白了,夏伯母是代表太阴教,要和小侄谈判某一件事了?

    “不。”邢夫人道:“我要和你谈的,是贤侄的切身之事。”

    范子云道:“小侄有什么切身之事?”

    邢夫人道:“范贤侄,自从你到夏家堡来了之后,不知你是有意还是无意,一直都在和本教作对,也破坏了本教许多措施,因此本教对你作成了两点决议”她拖长语气,就不往下说。

    范子云道:“贵教对小侄的两点决议,小侄可以听听么?”

    “当然可以。”邢夫人微笑道:“第一、因为贤侄武功卓越,不失为武林后起之秀,敝教网罗天下英才,贤侄自然是在争取之例。”

    范子云道:“小侄居然蒙贵教如此看重,实是荣幸得很。”

    “识时务者为俊杰。”邢夫人抬眼望着范子云,说道:“这么说范贤侄首肯了?”

    范子云道:“小侄还想听听第二点如何?”

    邢夫人微笑道:“不是朋友,就是敌人,你想还会有什么吗?”

    范子云道:“这么说,小侄要是不答应的话,贵教就有把小侄除去之意了?”

    “也可以这么说。”邢夫人举手贴贴她耳后的钗钿,声音柔和的道:“范贤侄不用马上回答我,不妨先考虑考虑,明天再告诉我不迟。”

    “我”范子云心头一急,西高庙众人,身中“散功奇毒”等到天明,每个人一身功力,不是全报废了?他口中说了个“我”字,底下的话,还未出口。

    “不用说了。”邢夫人一摆手道:“我听说你们阔别一十四年的父子,终于重逢了,这是可喜可贺之事。”

    范子云心头暗暗一惊,忖道:“这事她如何知道的?”他没有说出口来。

    邢夫人淡淡一笑道:“你们在万松山庄的事,哪一件瞒得过我们?只是我没想到屈一怪竟会是范二叔”她没待范子云开口,接下去道:“所以咯,范贤侄既然来了,就该去看看范二叔才对,年轻人,做事都只知道冲,没顾虑周全,这是一个通病,你去看看范二叔,也好和范二叔商量商量。”

    范子云心中暗道:“她说的不错,先去找爹商量商量也好。”心念一转,这就起身道:“家父现在哪里?”

    邢夫人道:“范二叔就住在西院,我叫人领你去。”说到这里,随口叫道:“金萍。”

    只见一名青衣使女急步走入,欠身道:“夫人有何吩咐?”

    邢夫人一指范子云说道:“你领范相公到西院去见见范二爷。”

    金萍应了声“是”一双秋波朝范子云望来,说道:“范相公请随小婢来。”

    范子云站起身,朝邢夫人抱抱拳道:“小侄告退。”随着金萍走出书房,行丁一段路,范子云随口问道:“姑娘”

    金萍冷冷的道:“小婢叫做金萍,范相公叫小婢名字好了。”

    范子云只说了两个字,就碰了一鼻子灰,不觉笑了笑,又道:“好,好,金萍姑娘从前不是在书房里的吧?”

    金萍道:“这和小婢领你到西院去没有关连吧?”

    范子云笑道:“当然没有,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因为我在书房里住过,好像没见过你。”

    金萍微哂道:“范相公没有见过的人多着呢。”几句话的工夫,已经转过长廊,西院的月洞门就已在望,金萍突然转过身来,低低的道:“凡事莫认真。”她这句话,似是自言自语说的,也好似和范子云说的,话声出口,就一低头,急步朝西院行去。

    范子云听得深感错愕,她似乎是劝自己不要太认真,这是什么意思?金萍走在前面,已经跨进院落,他只好加快脚步,紧跟上去。两人刚跨上石阶,就见一名青衣使女迎了出来,说道:“是金姐姐,噫,这人是谁?”

    金萍道:“这位是范相公,夫人要我领他来见范二爷的。”

    “啊。”那青衣使女连忙欠欠身道:“小婢见过范相公,只是范二爷已经睡了”

    金萍道:“你领范相公进去看看,范相公,小婢走啦。”

    西院的青衣使女一欠身道:“范相公请随小婢来。”

    范子云跟着她穿过一间客堂,进入另一个小天井,院子里种了两棵高大的桂花树,一排三间,环绕着迥廊,甚是清幽。青衣使女放轻脚步,走近窗前,只听房内响起范大成的声音说道:“什么人?”

    青衣使女忙道:“回范二爷的话,是小婢阿花。”

    范大成道:“有什么事?”

    青衣使女又道:“是范相公来了。”

    “范相公?”范大成一怔,隔着一层纸窗,矍然道:“是云儿?”

    范子云连忙接口道:“爹,是孩儿来了。”

    “哦,啊”范大成惊喜的道:“云儿,快进来。”

    青衣使女推开房门,侧身道:“范相公请。”范子云急忙跨了进去。

    这间卧房,略呈长方,摆设简单而雅洁。范子云跨进房门,范大成刚好披了件大褂拥被坐起,含笑问道:“云儿,你是怎么来的?”

    范子云道:“大伙都在西高庙”

    范大成道:“你先坐下来,慢慢的说。”

    范子云依言在床沿上坐下道:“傍晚赶到西高庙,就集体中毒,先是腹痛如绞,后来又大泻不止,大家在疲累不堪之际,发现还中了散功之毒”

    范大成双眉蹙得很拢,问道:“现在如何了?”

    范子云道:“没有这里的独门解药,无法解毒,孩儿赶来就是找夏伯伯和爹来的。”

    范大成问道:“你见到大哥了?”他口中的大哥,自然是夏云峰了。

    “没有。”范子云道:“孩儿刚才见过了夏伯母。”

    范大成问道:“大嫂她怎么说?”范子云就把刚才和邢夫人所谈的话,详细说了一遍。

    范大成口中“唔”了一声,问道:“你的意思呢?”

    范子云道:“她要孩儿投靠太阴教,这是不可能的事。”

    “唉。”范大成轻唉了一声,说道:“但西高庙许多人,身中散功之毒,总不能不顾虑吧?”

    范子云愕然道:“爹的意思,是要孩儿答应她?”

    范大成沉默不语,过了半晌,才道:“孩子,你如果是别人的儿子,为父当然不赞成,但你是为父的儿子,为父就不好反对了。”

    范子云听得一怔,爹,本来是他师傅,爹的脾气,他最清楚了,正直刚强,威武不屈,今晚爹说的话,竟然和爹平日为人,大相迳庭。他望着爹,迟疑的道:“爹这话,孩儿不懂。”

    范大成蔼然道:“天下父母心。”他不待范子云回答,一手抓住范子云的手,压低声音说道:“目前太阴教声势之盛,如日在中天,连九大门派都已经臣服了,就凭万老夫人和有限的一些人力,又如何能和他们抗衡?”微微摇了下头,又道:“何况太阴教既对你作成了两点决议,你如果不答应下来,他们很可能先要全力对付你了,这教为父如何放心?”范子云心中深感迷惘,爹怎会劝自己向太阴教投降了?莫非他老人家回到老子山之后,又受了他们的药物蛊惑不成?

    “啊。”他耳边仿佛响起了金萍那句话:“凡事莫认真。”

    “莫认真?”莫非是指?他突然从心底升起一缕寒意:“眼前此人,莫非不是爹?爹从小教自己练武,爹的一双手,粗糙得有如麻袋一般,这人手掌较细,好像从未做过粗活。对了,金萍这句凡事莫认真,岂非说是:莫要把假话认作真的么?好个贼人,你胆敢假冒我爹,劝我投降太阴教。”

    范大成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看他只是沉吟不语,不觉微微一笑道:“孩子,你在想什么?”

    范子云忽然抬头道:“爹,你怎么忘了,那天晚上跟孩儿说的话了?”

    范大成哦了一声问道:“哪一天晚上?”

    范子云道:“就是咱们出发的头一天晚上咯。”

    范大成微笑道:“那天晚上咱们父子说了很多话,你说的是哪一句呢?”

    “活见鬼,那天晚上爹只说时光不早,要我早些休息了。”范子云心中想着,依然不动声色,说道:“是爹告诉孩儿的,游老人家说过,他和闭眼婆婆来老子山接应,要孩儿设法先混进来,你怎么忘了?”

    “哦,哦,他们会来。”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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