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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了门,倒头就睡,可怎么也睡不着觉。闭上眼,百忍叔、浩奇、老赵、老石,还有没见过面的死鬼,都乱七八糟的出现在眼前。
他们人人犯傻,只想着挣大钱,却不知道顾惜身家性命。结果是钱没挣多少,倒把老婆孩子撂到了半路上。
睁着眼回想出泥石沟一年来的物物事事,他感触颇深的仍是赚钱,跟那些死鬼没有多大的区别,好不容易进入了梦乡,辛劳一辈子的父亲,不知道从哪里赚了那么多的钱啊。
钱用麻袋装着,用马车拉着。给他的钱数也数不清,可不知怎么搞的,数着数着。他手里的钱就全变成了冥币。他吃惊地问“大,这阴间的钱咋用”穿着华贵的父亲生气地夺过冥币,没好气地说“你不用,我用。”
一梦醒来,鸡刚叫头遍。许俊岭的心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父子通心,老人家会不会出了问题。
忽然,回家看看的愿望十分迫切起来。他拉亮灯,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天明时分,他给韩军伟留了一张字条,就匆匆地离开了他家。亲情间的通感,血脉间的心电感应,有时显得十分地玄妙,虽难以置信而又不得不信。
就在他迫不及待地赶回泥石沟时,抬头望半坡上向阳的他家独庄,垌上的人乱汪汪地像过事。许俊岭的心里一格噔,父亲肯定出事了。心里想着,脚下就像踩云般地抄近道走毛边小路,一口气爬上垌塄。
“俊岭回来啦!”有人锐锐地喊了声,接着从屋里出来了他的一个伯父。他刚给许俊岭父亲剃了头,手里还拿着剃头刀说“我说怪啦,恁眼睛不闭,嘴不合的,原来等他娃子哩。”一股悲怆漫上心头。
许俊岭带着冷风一头撞进家门,喊了声“大呀”堂下一个叔伯房婶子,正把上面挂着小圆镜的白纱往厅堂里挂,见他进屋,多嘴多舌地说“你大老了。”
父亲已经被一盆水浴了身,换了老衣,阴阳先生把麻丝绑了的硬币往父亲嘴里一放说“老兄,你娃回来了,没啥挂念的了就合眼吧,顺着阴阳先生的手一抚拢,父亲果然闭了眼睛和嘴巴,像睡着了一样地安祥。
许俊岭和几个帮忙的人把父亲抬了放在白纱后的灵堂,头上已戴白孝帽的妹妹,把一碗“倒头汤”放在灵堂前的供桌上,许俊岭过去点了长命灯,出门上厕所回来,阴阳先生和他的伯父已写好了大德望寿终正寝的告牌。
“俊岭”伯父喊住他说“你大老了,正愁没法代信儿,你回来了就好。你大的后事咋办,你拿个主意。”“好我伯哩,你是长者,你说咋办好咋来。”许俊岭给伯父和阴阳先生发了烟说“咱沟里的人我不熟,一切就拜托你了,钱有我哩。”
“有你这句话就行。”伯父说着喊来一个小伙子,指派出沟买烟、酒、菜,香表纸张和一应冥品。许俊岭掏出一千元递过去说“不得够,我再掏。”“把帐记清。”伯父叮咛了句,小伙子又喊了两个人又说又笑下路去了。
“你大的寿材咋个弄法”伯父问他。“你说吧!”“寿材柏木最好,下来是松木板子,材房有四页瓦、五底五盖、八大块、十大块、十二元、十六绺,你看选哪种。”伯父说“样子有七星床、天花板和下椁。”
“你作主。”他忙不迭地发着烟,阴阳先生卸下石头镜擦擦又戴上说“选地盖房有时辰哩。”
伯父又喊来一个小伙子说“你到一升谷冀木匠屋里,叫把他做的最好的那个四页瓦七星床快快上了漆,咱泥石沟用呀。”说着转身,把旱烟锅往衣领里一插,手往脊背后一抄上了后坡。泥石沟的人虽穷却志存高远。
尤其是关乎后辈人丁兴旺的墓地十分讲究。不管谁家有了白喜事,都要请阴阳先生观穴定位,确定吉日,安神动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