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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龙标是个病人,不能让他太劳神了。缪明也正想亲自抓着这事儿,恰好李龙标病着,这就更加顺理成章了。陆天一的态度是不易捉摸的,但朱怀镜猜想他肯定不会太舒服。陆天一向来认为只有他自己才是梅次的老大,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服输。其实不管缪明还是陆天一,都不相信外界的传闻是真的。只是他们猛然间才发现,朱怀镜同王莽之的关系很好。他们起先没有弄清人脉,可见朱怀镜老道得很。陆天一的不舒服,说得庸俗一些,就是见自己身边多了一个同他在王莽之面前争宠的人。而缪明只怕是悔恨交加了,悔恨自己不该把朱怀镜当做最可信赖的人。
朱怀镜终于知道,检察长向长善如今同缪明贴得很紧。办吴、郑二案,向长善可谓全力以赴。有人透露,每次地委领导集体听取案情汇报之前,向长善都要单独先向缪明汇报。而向长善同陆天一事实上已经反目了,只不过在场面上仍是应付着。原来,自从李龙标患癌症的消息传出后,很多人就盯着他那把交椅了。向长善盘算,自己本来就是副地级干部了,再把位置往前挪正一点,弄个地委副书记干干,也是理所当然,而且自己又是老政法干部了,业务能力呱呱叫。陆天一却有意让公安处长吴桂生接替李龙标,已在上面为他做过很多工作了。据说陆天一曾私下找向长善谈话,说你老兄已经是这个级别的干部了,就把这个机会让给桂生老弟吧。向长善嘴上不怎么好说,从此却同陆天一疏远了,倒是三天两头往缪明的办公室跑。
天天都有新的故事流传。故事的主人公无非是吴飞、郑维明和地委、行署的领导,以及一些女人。今天听说郑维明自杀了,明天又听说是有人想谋杀他而未成。一会儿说有人说吴飞硬得很,任你吊打只字未吐,一会儿又说他已在牢里痴呆了。关于吴飞和郑维明的关押地点,也是人们最感兴趣的话题。传得很玄,说是天天换地方,三人一班轮着看守。三天两头传说陆天一被关起来了,可马上又会看见他在电视里发表重要讲话,叫人平添许多遗憾。老百姓因为这些故事,显得兴趣盎然、无可奈何、义愤填膺、慷慨激昂、垂头丧气。“烂吧,烂吧,烂个透,一锅端了。”
经常可以听见这类愤愤不平的议论。
朱怀镜每隔一段就得打电话给李老部长,殷勤相问。就连他的声音董姨都很熟悉了,只要接了他的电话,她就非常客气,说小朱你等着啊,我让老头子过来接电话。朱怀镜还特意嘱咐驻京办主任,常去看望李老。当然是代朱怀镜去看望。在北京和荆都,朱怀镜都有好些需要委托办事处常去看望的重要人物。地委领导各有各的关系网,驻外办事处主任就负责替他们经营着一张张网络。那些被看望的重要人物,都很懂得透过现象本质。在他们的眼里,办事处主任是现象,本质就是缪明或者朱怀镜等。这些办事处主任都是办事极灵活的人,今天拜访张三,他是缪明;明天拜访李四,他就是朱怀镜了。有时领导的关系网是交叉重叠的,那么他在王五面前,就一会儿是缪明,一会儿又是朱怀镜。
胡越昆毕竟是同龄人,朱怀镜就没有顾忌,时不时打电话去聊聊天。人家自己是挣大钱的,也不指望他派办事处的人三天两头去看望。胡越昆也打电话过来,说有事一定不要客气。两人的确投缘,真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了。朱怀镜心想如今中国只怕有很多大大小小的胡越昆,他们不过就是生意人,可门路熟,人缘好,也自有他们的个人魅力,便左右逢源。他们或者介乎于清浊之间,或者亦清亦浊,做事滴水不漏,不留把柄,让很多老道的官场人物都自叹不如。
有天,胡越昆来电话,顺便问到梅次高速公路的事,说:“怀镜,你那里的高速公路工程,我原来有意参加竞标。怕你不好避嫌,就不提了。怎么样了?”
朱怀镜说:“越昆你太客气了。你若有意,就来试试嘛。我知道你也不会让我为难。你们公司实力雄厚,也不存在让我为难的事。不好意思,我原来不知道你主要做什么行当,早知道你们高速公路也做,我正儿八经代表地委向你招商了。”
胡越昆沉吟道:“那好,我派人过来一下。”
朱怀镜说:“你亲自过来一下嘛,我们也好见见面。”
胡越昆说:“我缓一步再来。”
朱怀镜话是说得轻松,却不知道让胡越昆过来参加商速公路投标,妥还是不妥。他便马上同吴弘联系了,说出自己的顾虑。吴弘听了,哈哈一笑,说:“怀镜,你太谨慎了。胡越昆这个人,做事很讲路数,左右都过得去的。让朋友为难的事,他是不会做的。到了他这个份上,凭自己的实力完全可以做成事,干吗还要来邪的呢?我可以这么说,只要你们那里真的把事情做公平了,胡越昆肯定中标。”听了这些话,朱怀镜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