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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日,窗外是绵绵春雨。
这雨不大,却下了一整个早上,又是料峭春寒,使窗面结起了一丝丝水气,冉绣球用手指轻轻在窗上写下几个字——
祝我二十岁生日快乐。
是的,今天是她的生日,但在冉家,她不重要,所以她的生日也就波澜不兴。
她早习惯了,但不讳言,这是她花了几年时间才习惯的,小时候,当雨打在荷花上的那个季节,家里人就开始忙碌“雨荷的生日派对”、“雨荷的生日礼物”、“雨荷又长大一岁了,看她真是愈来愈漂亮了”
当时的她会想:为什么只有雨荷?后来懂事,她明白了有些事是一出生就注定好的,好比说雨荷是小鲍主,有爸爸有妈妈,有爷爷有奶奶,有外公有外婆,有姑姑有舅舅,她身边永远堆满欢笑和疼爱:而她,虽然和她叫同一个男人爸爸,同一个女人妈妈,但那些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姑姑舅舅都不是她的,甚至连爸爸妈妈也不是她的,这就是生来注定的,想通了,想开了,她也就释怀了。
所以,年年难过年年过,今天,她满二十岁了,这是民法的成年年龄,她唇边泛起微笑,小鸟终究长大了,它可以随时脱离鸟巢,只要它愿意。
二十岁,今年六月她就要大学毕业,她绝不会承认自己是什么资优生,她的成绩全是苦读而来的,没有关爱的小草,当然就会让自己迅速茁壮以求独立生存。
念小学时她就计画好了,当她满二十岁时就要赚钱、存钱,以求在最短的时间脱离冉家,所以她必须跳级,很努力很努力,当同龄的人还在念高中,她已进入大学,同时修了建筑和美术的双学位,这两门科系乍看之下似乎南辕北辙,实则有某些程度的相关,学建筑的当然要有足够的审美眼光,冉绣球很得意自己与生俱来不少艺术细胞,她想这全是拜她亲生母亲所赐,她母亲据说是当年艺术学院的高材生,她的艺术天分强也不是太难理解。
她虽然还没拿到毕业证书,但已经找到好几份工作,所有老板看到她提出的报告和在学成绩之后,都迫不及待和她取得联络,告诉她只要她愿意到他们公司上班,他们很愿意将缺额保留到她毕业。
她不会失业了,她的未来都将照著她的计画走下去,所以她可以优闲的在星期六早晨站在落地窗边看着满天花针般的雨。
冉家有很漂亮的大花园,上百种的花争奇斗艳,所有的花她都漠不关心,只有它,她无法不特别关爱。
就是绣球花。
它们遍植在她房间看出去的右边角落,那不是太起眼的位置,但由于绣球花天生不容忽视的个性,每到春天,那里就成了所有人都不得不看见的地方。
她常听园丁纳闷的说:“夫人不喜欢绣球花,所以我对这些绣球花也没什么费心照顾,但不知怎地,它们却一年开得比一年好。”
她微笑了,生命是很奇妙的,当你愈想打压它,它就愈百折不摧。
她推开落地窗,走到阳台上。
花园静静的,整个冉家都静静的。
爸爸去了公司,十八岁的弟弟雨松在学校里为推荐甄试而忙碌,妈妈和雨荷上美容院,据说是今晚有位重要客人。
这客人来头不小,是鸿展集团的大少爷,闻人奇。他极小年纪就被送到国外,可说是在国外长大,在国外念书,不久前才回国,准备继承家业。他很年轻,二十四岁,却是企管和建筑的双料博士,令人咋舌。
她听“管家婆”李嫂和小女佣云娥闲聊时说起闻人先生和夫人在少爷小时候常带他来家里玩,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少爷从小就惹人疼爱,一脸聪明相,她早看准他日后会前途无量。
不久前某个工商聚会中,爸妈见到闻人奇,很“偶然”的机会下,妈妈对他透露:“我有个女儿雨荷,或许不是念书的料,去年好不容易考进了大学,每科成绩却都在及格边缘,我实在很担心她没办法混到毕业。”理所当然,智商奇高又满怀热情的男人就自告奋勇的当雨荷小姐的家教老师,他打包票,不只让雨荷学科全数过关,还每科都至少七十分!
冉绣球唇边不禁扬起一抹嘲讽的微笑,她心里称这是“不可能的任务”!雨荷啊,看看小说可以,念书对她可真是苦差事,她高中念的是有钱就好的私立贵族学校,大学嘛,重考了两年,好不容易进入某私立大学中文系,天真的她以为中文系就是作作梦,看看小说,了不起背背诗,谁知却是接触艰深难读的古籍,作诗,点书,文字声韵训诂让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直嚷著不要念了,出国算了,但这当然不可能,因为妈妈舍不得她,这个娇娇女可从没离开过妈妈身边呵!
所以,如果这个企管和建筑的双料博士真能隔行不隔山的将雨荷从二一边缘拉回,那真真是活神仙了。
她将身体轻靠在阳台边,看着雨渐渐变小,直到放晴,然后天边画出了美丽的彩虹,和冉家花园相辉映,真犹如仙境。
突然,她看到园丁老陈领著一个男人走进她的视线里。
她盯著他,直觉告诉她这就是今晚的重要客人,雨荷未来的家教老师,甚至百分之九十九是妈妈为雨荷订下的未来女婿。
她看他的同时,闻人奇也看见了她,他停下脚步。
这算是大大惊艳吧?闻人奇从没看过哪个女孩有那么媚的气质,她的眼睛雾雾的、水水的,刚看到他时倏然睁得大大的,有好奇、有讶异,继而微微眯了眯眼,一眨一眨之间尽是欲语还羞的韵味
“怎么了?少爷。”
“没什么。”闻人奇笑了笑。“老陈,你忙你的去吧,我自己会走到屋里等冉伯母。”
“是。”老陈行个礼之后消失在花园的某个转角。
“嗨,你就是雨荷吗?”闻人奇仰著头对著阳台上的冉绣球打招呼。“你是明知故问吗?”
“怎么说?”
“你刚才明明说我自己会走到屋里等冉伯母,既然有人告诉你你的冉伯母不在家,理所当然也会有人告诉你你的雨荷也不在家,不是吗?”冉绣球挑了挑眉。
“嗳,你的反应真快!”闻人奇睁亮了眼。
相对于他的欣喜,冉绣球却沉下脸。“才第一次见面就对我卖弄你的聪明是吗?你这种人一点也不懂得尊重别人,有再多的学问也是枉然,我不和你说话了!”她生气的消失在阳台上。
“喂!小姐!喂喂,小姐——”闻人奇可没料到她说走就走,脾气大得很,他急得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进屋里,刚好和迎面而来的李嫂撞个满怀。
“哎哟——”李嫂惊呼了声,瞥见来人熟悉的轮廓,又不得不再呼一声“哎哟,你你是闻人少爷吧?”
“嗨,李嫂,你好啊。”
“你还记得我?”
“怎么不记得,我小时候最爱吃你煮的莲子汤了,后来出国了,二十年没吃到,但可没一刻忘记那滋味。”闻人奇笑道,一边眼光却不自觉瞄向楼梯。
李嫂被他这么一夸真乐上天了,开心笑道:“我就知道你爱吃,当夫人说你今天要来时我就特地煮了些,我立刻给你端来。”
“不忙不忙。”闻人奇阻止她。“先别急著招待我,李嫂,请你告诉我,二楼右边最后一个房间是谁住的?”
“二楼最右边哪”李嫂努了努嘴“是不该存在的冉家人。”她跟了冉夫人四十年,从冉夫人还是小姐时就跟在她身边,理所当然和她站在同一阵线,对冉绣球没啥好感。
她的鄙夷让闻人奇反感顿生,他挑了挑眉,索性往楼梯跑去。
“嗳!少爷——”
“我一会儿就下来!”
曰
听到脚步声,冉绣球开始数著数。
数到三,敲门声响起,她唇边泛起了微笑。
她早就知道他一定会来,她想捕获的猎物从来不曾失手过。
她走过去开了门,她向来自谢是天生的演员,所以看到他时能自然而然的露出又惊讶又生气的表情,一句话也没说,反手又要将门关上。
“等等!”闻人奇先一步用脚抵住门板,一方面他力气大,一方面是冉绣球的欲擒故纵,门就这样呈现半开的状态。
“如果你真为刚才的事生气,我愿意向你道歉。”他诚恳的说:“我其实不是有意明知故问,也不是卖弄聪明,我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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