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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那少女之后就不曾移开过目光,是有意盯着她想瞧清楚,也是因为无法移开视线。
虽然距离太遥远,极尽目力也无法看清她的五官容貌,但是她站在那里彷佛羽毛般轻盈飘逸,又似女王般庄严肃穆,那自信又自在的神态洋溢着一股优雅动人的丰采,她无疑是他见过的女人当中最独特的一位。
是的,能散发出如此迷人的风采,那必然是个有相当内涵的女人。
是的,敢于单独临场臂战,她也是个够胆量的女人。
有内涵又有胆量,这已足以挑起他对她的好奇心与兴趣。
但真正令他移不开视线的,是她那种宛如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超然神韵,使他在见到她的那一剎那就被牢牢吸引住目光,直至少女若有所觉地将视线回过来,四道目光又遥遥相对许久。
“威廉,英军不肯上当追上来,只用弓箭手猛射,现在该如何?”
鲍爵闻号口回眸,冷眼注定从战场上抽空回来请示的契斯特。
“用鸢形盾,再攻!”
“是!”契斯特马上策骑回到战场上。
鲍爵再度将灰眸转至另一片丘陵,可是
黑发少女已不见了。
终于见到他了!
虽然太遥远看不清楚,但,也算是见到了。
南丝暗忖,一面策骑回里奇伯罗的小茅屋,这是哈罗德为感谢她提供许多宝贵的情报,特地为她所作的安排。
依照她的要求,她可以随军观察他们的战况,哈罗德会为她安排食宿,他的士兵也不会有人胆敢骚扰她,过程恰如她所预计般顺利。
但两、三天之后,南丝才发现事情并不全然如想象中那么轻松简单。
并非要取得哈罗德的信任不简单,事实上,那部分容易得很,因为她一来到这个世界,便在机缘巧合中意外得到哈罗德的弟弟与挪威国王的通敌信函,如此一来,要取信哈罗德就不难了。之后,挪威国王也正如她所言般来犯,哈罗德自然更不怀疑她提出有关诺曼底大公的警示。
所以这方面一点问题也没有,问题在于她对这个中古世纪的适应力。
“真是惊人!”这是她到达这儿之后的第一句评语。
十一世纪的英格兰委实出乎她想象之外的落后,一大片孤立而落后的土地,森林占据绝大部分,有些还是原生林。
虽然也有农田,但得不到很好的照料,大部分人居住在小村落里,简陋的建筑散布在一条街道的两侧,或者围着一片草地,生活简单,举凡食衣住行样样贫乏,总之,这时代的人们连最基本的生活品质都谈不上,能活下去已经是一项奇迹了。
“真不知道我还能够在这里捱多久?”
她喃喃咕哝着回到茅屋里点上蜡烛,头一眼就注意到哈罗德命人为她送来的晚餐,表情顿时垮了。
天哪!为什么这时代的食物永远都是煮熟的肉、面包和莓子,最多再来几片腌肉呢?更可怕的是,除了用匕首割肉之外,所有的食物都得用手抓,吃太快还会吃到手指头。
而且他们都喝生水!
“真是落后!”如果她会死在这里,一定是被生水“毒”死的!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一直到十六世纪之前,他们的饮食习惯都还停留在满足食欲的阶段,从不曾考虑到满足口味这种事,即使是贵族的宴会,也只是在餐桌上摆满当时可以找到的所有食物,宴会内容重要的是量,而不是质。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入境就随俗吧!”
叹息着坐下,南丝望着托盘上单调乏味的食物,心想幸好她有带两副刀叉汤匙来--刀叉也是在十六世纪才出现的,在这之前,连意大利人吃面都是用手代替叉子。
“哈哈,起码今天的面包没有发霉。”但,她忘了顺手抓几瓶调味料。
味同嚼蜡般地吃着,她又想到那个征服者,虽然没有戴头盔,但距离实在太遥远,没有办法看清他的容貌,不过和其它人一比,他的身材实在惊人,不愧是维京人的后裔,而他的气魄更慑人,王者威棱十足。
“这才符合我的想象。”她喃喃自语道。“如果有机会的话,真想瞧瞧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不过他一定没有蓄胡须,因为这时代的法兰西人不蓄胡须,撒克逊人才蓄胡须,而她,最讨厌的就是满脸大胡子的男人,除此之外,她也不喜欢看上去很肉脚的瘦弱男人,或者很笨拙的愚蠢男人,没有野心、没有志气的男人更差劲。
总之,她欣赏的是那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比较奇怪的是,根据历史上的记载,征服者应该不能算年轻人了,这时候的他不只有老婆,还有好几个孩子,但她远远瞧见的却是漆黑如墨的头发,不掺半根银丝。
是她看错了吗?
嗯!明天看仔细一点好了。
鲁塔庇再度充满了杀伐声与刀剑交击声,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双方人马依然舍生忘死的拚搏着,诺曼人惯常使用双刀斧,撒克逊人的宽刀剑望之披靡,边打边退,很显然的有不敌的趋势。
“昨天敌我双方都在试探对方,打成平手也不奇怪,就不知今天会如何?”
“嗯!”“啧!我以为他们会使用城墙盾牌阵容,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利用长矛攻得他们措手不及,马上拿下一场胜利,没想到他们居然改变习惯了”
“嗯!”“我们没有派出所有的人马,他们也没有派出所有的人马”
“嗯!”“看样子他们也跟我们一样,仍然未尽全力,依然在试探”
“嗯!”“听说过去哈罗德的习惯是利用人海战术一鼓作气往前冲,也不管什么战术不战术,没想到他现在也懂得谨慎这两个字眼了,真不知道是谁提醒他的?”
“我想你应该去问她。”
又是她?
欧多急忙将视线转向昨日那片丘陵,那位少女果然又出现在那里。
“她究竟是谁?为何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她和哈罗德有什么关系?或者她真的是柏文所提的那位少女?”
他问了一大箩筐,公爵始终一语不发。
今天,又一次看见她,他更确定了,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打动他强硬的心,可是这位神采独特的少女,却能够让他在尚未看清她的容貌之前就对她产生拥有的渴望。
他想要她!
但是
双眉微颦,他深思地盯住那少女。
她是敌人吗?
她是那个向哈罗德透露诺曼人的军情与他的作战习性,并且说他是可怕的征服者的那个女人吗?
如果是的话,他打算如何?
直至那少女又将目光转向他这边,歪着脑袋好像在问他现在要怎么办?他才慢吞吞地抽出巨剑,将剑尖遥遥指向她。
这是非常明显的挑衅。
初时,那少女并没有任何反应,彷佛没料到公爵会向她挑衅,因而讶异得不知要如何反应。但片刻后,只见那少女徐徐提起天蓝色长裙,遥遥地朝他曲膝施了一礼,姿态非常优雅而自然。
现在公爵可以肯定了,这一切确实是那少女的杰作。
不过这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如果她是敌人,他会打胜这一场仗,然后把她俘掳过来作他的女人。
他会娶梅蒂作妻子,因为她有高贵的身分与地位,而这个女人将会是替他暖床的女人,因为她是俘虏。
“不会吧!大哥,你向她挑战?”欧多吃惊地道。“她是女人耶!”
“我从不看轻女人,尤其是有智慧又有胆量的女人。”公爵慢条斯理地收回巨剑,依然与少女四目相对。“要知道,斗智比斗力更困难。”
“斗智?她?可是”欧多极目望去。“那女人好像很年轻耶!”
“智慧与男女或年纪无关。”说着,公爵低声吩咐殷德去把罗勃男爵叫来。“譬如梅蒂,她父亲与我也都有意联姻,但为了某种我尚不确定的原因,从六年前她十六岁开始就一直与我斗智以拖延婚事,这反而使我更欣赏她,因为她拥有足以和我对抗的智慧与胆量。”
“但她更傲慢得令人厌恶。”欧多小小声咕哝。
鲍爵沉默一下。“的确,女人过于傲慢确实会令男人厌烦,就算她再聪慧也是一样,所以我也不急着和她父亲议定婚事。”
“最好议不定。”更细声了。“所以你是欣赏她,但另一方面又讨厌她?”
“既聪明又有胆量的女人多半如此,因为那种女人并不多。”
“没有那种很聪明又不傲慢的吗?”
“也许有,但我至今尚未曾见过。”
“你不在意美丑?”除非是瞎子,否则男人应该是最注重女人的外表,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愿意娶只癞虾蟆回家睡觉。
“那种条件是最不重要的。”公爵淡淡道。“能与我共同统治英格兰的女人不能是一个无知的女人,而必须拥有相当的智慧、胆量和风采,梅蒂至少占了两样,其它的我只好忍受。”
“可是梅蒂很美”
“那不算风采,风采应该是发自内心的特质,即使五官再平庸,别人也会觉得她很迷人,这才算是真正的风采。”
“好深的道理。”欧多喃喃道。
“这个以后再说,此刻”公爵望着匆匆策骑而至的罗勃。“眼前的战争最重要。”
“你是说”欧多又朝另一片丘陵上的少女看过去。“和那个年轻女人的战争?”
鲍爵没有回答他,径自向罗勃下命令。
“叫弩手准备,用方镞箭!”
他竟然向她挑战!
南丝差点仰天大笑给他看,不过妈咪警告过她在男人面前大笑是非常失礼的举动,所以她只好忍下来。
天知道她虽然是个物理学天才,基础化学也难不倒她,英国历史几乎可以倒背如流,但对于战术战略什么的可是一窍不通,她所做的也只不过是把历史上所记录的重点转告哈罗德而已,其它的还要看他自己是否能运用。
而那位大公爵竟然认为她之所以能破解他的战略,是因为她是个很厉害的战术家?
实在是太可笑了,不过,他怎么会知道是她呢?
嗯!既然他打算进军英格兰,想来必定有在这边安排探子,以便时刻了解哈罗德这边的动向,而她的出现也因而传至他耳里。
算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如何响应他的挑战呢?
对于战争,她根本什么都不懂,只不过在这里等待结果而已。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说起来简单,纯粹基于个人偏好。
虽然她是个科学家,但其实她内心最钦佩景仰的是历史上的开国王者,因为他们是真正凭借着本身实力在混乱中奋勇战斗,在困境中成就霸业的。
那才是真正的英雄!
不像身处于二十一世纪的她,如果不是有那么完善的生活环境与教育基础,她这个天才根本没有发挥的余地,连抽水马桶也发明不出来,只配去刷洗城堡里的便盆。
可是discovery竟然评论说他--征服者威廉之所以能赢得胜利,纯粹只是因为运气好。
炳罗德先他一步上天堂报到去了!
这种论调委实令她不甘心,所以她才会来到这里想要证实一下,在更不利的条件下,更困难的环境中,他是否依然能得到胜利?
她希望是,她不希望让自己失望。
他会让她失望吗?
呃,慢着,这个是最后的结果,不是当前最优先的事,此时此刻最优先的应该是
鲁塔庇,第三日,清晨--
“怎么回事,威廉,大家都准备好了,你还在等什么?”
“还有什么疑问吗?所有的战略计划都已在昨晚拟妥了不是?”
“奇怪,对方也不动,哈罗德又在等什么?”
“等我们啊,现在他们比我们还要谨慎呢!”
“也就是说,我们不动,他们也不会动?”
“没错!所以,威廉,你还不下令攻击到底是在等什么?”
一行六骑分立公爵的坐骑左右两旁,你一言我一句不耐烦地催促大领主快快下令,不明白阵式都已经摆好了,大家还杵在这边干什么?
可是公爵依然紧抿着唇瓣一声不吭,甚至一动不动,深沉的灰眸专注地遥视另一方丘陵之上,所以他们--除了欧多--更是纳闷,因为那边什么也没有,唯有阵阵清冷的风掠过。
“再等下去就要吃午餐了!”
“我看我再去睡个回笼觉好了!”
“威廉,你究竟呃?”
说话的人蓦而噤声,因为公爵终于动了,他徐徐抽出巨剑,遥遥指向目光所聚之处,不知何时,那儿多出一抹鹅黄色。
“咦,那女人那女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鹅黄色的长袍在一片绿意中显得如此醒目,想不注意到都不行,而公爵巨剑所指的正是那位鹅黄色的少女,那少女马上提起裙襬来曲膝施了一礼,于是,巨剑随即转向英军阵营那边。
“杀!”一马当先,他嘶吼着率先冲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