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块大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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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都有逛旧书摊的爱好，那原因也无非有两个，一是囊中羞涩，太贵的书买不起，只好退而求其次，二是旧书摊里往往会有一些孤本书，市面上早已看不到了，但偶尔会从旧书摊上觅到，于是乎，便如荒山觅宝，花三两个小钱，买得一个宝贝，有一种占了天大便宜的乐趣。

    有一次在旧书摊上看到一本一九五几年出版的孙犁的长篇小说风云初记，这应当是最初的版本，当时就觉得眼热心跳，想买，可是一问，要十多块钱呢，而那本书的原价不过才几毛钱，反差也太大了点，就有些犹豫，可是过了两天，再去看时，这本书已经没了，后悔不已。其实好书也就同自己心仪的美人一样，瞅准了就要及时下手，死缠烂打，决不可轻易放过。机会就是这样，错过了便错过了，容不得你有丝毫的踌蹰和徘徊。

    昨天晚上吃罢饭，没事儿在街上溜达，忽然就碰上了一个旧书摊，摆书摊的是个老头儿，大约六十多岁的样子，总是眯着眼在看一本破书，对人爱搭不理的样子，只是在有人询问价钱时，才把眼皮一翻，回答几句。我在书摊前寻寻觅觅，突然就觉得有一本书特别熟悉，拣起来一看，原来竟是自己十年前出版的一本小说集我们的日子，翻开看看，扉页上还有我的签名，写着请某某某女士雅正，当时我这心情就有些复杂，灰蒙蒙的，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四顾无人，我就试探着问那老头，这本书多少钱？老头回答说，三块钱。我讨价还价说，一块钱吧，我买了。那老头有些气愤地说，一块钱，不行不行，这么好的书，给一块钱，亏你说得出口。我听他一口咬定这是本好书，这心里还真说不上是喜是悲，便问道，这算什么好书呀？老头儿把手里的书一放，开始跟我较真了，他说，你看看呵，这可是正宗的正版书，七八成新呢？好多地方还没人看过呢？不瞒你说，收的时候我还花了两块五呢，你给我一块钱，这不是让我赔本赚吆喝嘛。我翻了翻那书，确实有七八成新，里边的一些折皱还在，似乎不曾被人翻动过，便信了他的话，掏出三块钱买下了这本书。

    这还是我在旧书摊上第一次买到自己的书，虽然此前我在旧书摊上也曾看到过一些同时代作家的书，比如王蒙的，刘心武的，余华的，还有本市作者的一些书，但我的书，这确实还是第一次，揣着书走在街上，心里有种别样的感觉，三块钱，十年前还能买一大碗烩面，现在恐怕也只能买一碗热干面了，如果是买烧饼，大概还能买六个吧。翻看着这本书，我就感觉到十年以前的青春岁月扑面而来，变得生动鲜活起来，像我们的日子这样的小说，我恐怕是再也写不出来了，那种随着主人公的意识流动不断转换人称角度的写法对我来说已经显得很陌生了，还有写打虎上山和杀人事件时的激情和感想，我现在也没有了。尤其是虚构爱情，其实写的就是我的一段真实的情感经历，可现在，这种激情已经从我的生命中悄然而去，再也找不到一点点痕迹了。

    三块钱买回的是我的一段流失的青春，倒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