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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地静立在男子身边,脸上没有了先前的惊惧不安,只是一片淡定从容,如雪的肌肤衬着白衣白裙,飘然欲仙,只有眼光中偶尔闪过的凄楚迷茫,泄露了刻意装扮出来的镇定。
她等待着眼前这个据说是她哥哥的人告诉她所有的一切,那些从她懂事以来就一直伴随着她的记忆,还有那些她想到头疼欲裂也找不到答案的问题。
可是她却不敢轻易开口,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隐隐地,她预感到真相并不只是偷龙转风那么简单,也许整件事中充满了太多的血腥阴谋,也许是关系到太多的让她付出感情的人,所以,她反而希望真相来得再慢一点儿,再平缓一点儿,让她的心找到一个强悍有力的支撑。
琴声终于停了。
端坐在亭心的男子缓缓回过头来,眼中的精光瞬间像利剑一般向她投射过来,穿过她眼中的层层迷雾,一直看进她的心里,让她泛起阵阵寒意。
男子开口了,语气是淡淡的,却充满威胁和压迫感“如你所知,你才是我的亲妹妹临月。”
雁非的身影晃了晃,尖锐的痛楚刹那袭遍全身。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自称是她亲哥哥的人,能够用这样淡定冰冷的语气同她说话。
他们从小就放弃了她,让她从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成为一个在青楼里卖笑的女子,过着载沉载浮的漂泊日子。现在,却又理所当然地告诉她,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理应受到万民的景仰和爱戴。
而在这个自称是她哥哥的人的眼中,她看不到一丝一毫关于亲情的表情,从他的语气里,她也听不出一点心疼和怜惜。他是她的亲人吗?为什么在她心中,感受不到一点骨肉相连的亲切感和熟悉感?
她静静地站立着,没有说一句话。
“我知道你还有怀疑,”男子又开口了“不过我有的是证据向你证明我所言不假。
“你的肩胛之间有一道暗红的状同烈焰的胎记,是生来就有的,很奇特;右手腕上,有一点淡淡的青色的疤痕,那是很小的时候同母妃去上香时不小心被烟灰烫伤的,还没有来得及医好,便出了宫;你的身上,应该带着柳大人留下来的九蟠龙金锁,那是父皇在你满月时赐给你的;还有,你的记忆里,应该会有柳家被灭门的惨境”
“别说了,别说了,”雁非忍不住打断他的话“我相信你!”
不能不相信,她的胎记只有卉儿一个人知道,她手腕上的烫伤疤痕的来历,连她自己都没有记忆,只可能是很小的时候受的伤,而蟠龙锁,她从小戴在身上,那是爹爹留给她的惟一遗物,就连卉儿也没有见过,至于柳家灭门的惨痛记忆,爹爹临死前唤她月儿的样子,虽然不能很清楚地想起,但那些破碎的片断,是那么的清晰和沉重,她怎么敢忘记?
朱常洛点头示意弹琴的女子为雁非斟上一杯茶,自己则站起身走到雁非身边,轻轻将手放到她肩上“雁非,不,临月,这些年你试凄了,皇兄对不起你啊!”这是雁非见到朱常洛后,他说过的最感性的一句话,一瞬间,十多年的坎坷酸楚化作满腔欲诉还休的委屈,让雁非的眼眶湿润起来。
扮哥究竟还是哥哥,没有过于激动的表情,只是因为身为皇子,不习惯将一切表露在外,可是那句充满感情的话,说明他还是心疼着她这个受尽委屈的妹妹,还是惦记了她这么多年,毕竟,血缘是时空隔不断的。
“皇兄!”一声呜咽从她口中溢出,荏弱的肩膀好像再也扛不住重逢的万千感慨,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临月,别哭啊!”朱常洛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忙乱地安慰着“是皇兄不好,是皇兄让你在外面受委屈了,以后,皇兄会加倍补偿你的。”
“皇兄,”雁非抬起头来,眼泪涟涟地望着皇兄的面容“皇兄不要自责,这都是命运的安排,我被送出宫的时候,皇兄也还是个小孩子,怎么会有能力保护我呢?”
“不,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不是天意,而是郑妃幕后主使的。为了让朱常洵成为太子,她一直费尽心思想要除掉母妃和我们兄妹二人。后宫争宠历来血腥阴险,母妃爱女心切,怕她加害于年纪尚小的你,只好将你暂时送出宫外,寄养在柳大人家,因为柳大人的千金和你长得实在相似,才换了来养在宫中,谁知道郑国泰竟然暗中派人将柳大人全家灭门。
“母妃不知你尚在人间,多年来一直郁郁寡欢,身体时好时坏,直到不久前才得知你的存在,原本想要接你进宫,谁知察赫哲与郑妃郑国泰沆瀣一气,在途中一再阻挠,扮好扮坏混淆你的判断,想让你成为他在我身边布下的一颗棋。
“在你上九江祭祖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你的真正身份。只是,他应该还不知道我和母妃也探知了你的下落,所以才想要全力拉拢你的心将来好派上用场。”
“那么,如维果真是他杀的了?”
“临月,你可认识这件东西?”朱常洛掏出一个布包,在雁非面前小心地展开。
“这鞋!”雁非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布鞋,那是卉儿在向多科奇告别的时候送给他的,她看着卉儿一针一线将它绣好,化成灰她都认得。
“这是在如维的尸体旁边找到的,可能是慌乱中凶手掉落在地上而没有察觉。”朱常洛皱着眉,缓缓地说道:“临月,你应该认识这双鞋,先前卉儿无意间看见它时,已经说出这是察赫哲手下的第一护卫多科奇的东西。”
雁非只觉得眼前的那双鞋突然之间长大了,大到像一座山一样向她压过来,让她透不过气。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相信。如果不是多科奇,卉儿送给他的鞋怎么会遗落在邓府?在那间黑屋子里,黑影对她说的关于杨晔要求和亲的话,现在也能够解释了。在杨晔心中,邓如维夺人所爱,注定不能活在这世上。
那么,他之所以要接近她,是因为,她是大明公主而已。他面对她时那些奇怪的言行举止,一路上那些困扰她的疑点,都只是因为她是他布下的一颗棋。
是她自己傻啊,为了一个骗局痛苦地挣扎了那么久,用一些原本就不够坚强的理由去说服自己相信那个男人,相信他的承诺都是真的,相信那些萦绕在心头的情愫是两个人共同拥有的。
可是现实,是多么残酷、多么讽刺,距离她的想象,远得好像隔了千万年。
眼眶里没有了泪水。
为什么全心信任的人都会转身离开?为什么许下的诺言总是过眼烟云?
心痛,痛到麻木了,于是眼泪也迟钝了。
能接受的是如维的死亡,却不能接受杨晔的欺骗。或者说,不能接受的是他不爱她!
多么好笑,在她发现自己爱上他时,也是知道他不爱她的时候。
“临月,”朱常洛的声音从一片白雾茫茫之中飘进她的耳朵里“如维的婚事是皇上赐下的,他曾经不止一次对我说他爱的只有你一个,是皇兄不好,让如维娶了别人。”
头为什么又疼了起来?如维,那个曾经对她信誓旦旦的男子,哥哥说,他对她的感情都是真的,可是,他却因为别的女人被她所爱的人杀死。这个世界,好像总是不按照她想象的去发展,她就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小丑,总是跟不上命运过快的步伐。
“临月,女真的野心是大明江山,这一点,你应该看得很清楚。察赫哲是努尔哈赤最得力的左右手,现在,他在南疆驻军,又派人北上暗杀主战派,谋反意图昭然若揭。父皇忌惮努尔哈赤日益壮大的势力,迟迟不敢出兵辽疆,可是,我们这些做臣子做子女的,怎么能眼看着大明的千秋基业毁在蛮夷人的手中呢?”
雁非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定定地望了朱常洛好一会儿,然后平静地开口道:“皇兄,你希望雁非再回到杨晔身边去吗?”
“临月,皇兄知道这样做委屈你了,也是很冒险的事,可是现在察赫哲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相认,有你在他身边,是铲除女真势力的最好办法。若不是南疆情况紧急,察赫哲又疑心病重,皇兄又怎么会舍得让你回到虎穴去呢?母妃还卧病在床等着你回来啊!”“母妃”在雁非的记忆中,一直都保存着那有着温暖怀抱的女子慈爱的影像,那是她从小就离开了的母亲啊!
“雁非,母妃当年送你出宫,真的是不得已,郑妃那样虎视眈眈,母妃怎么会不担心她对你下毒手呢?”朱常洛沉痛地摇摇头“母妃这些年受尽了自责的折磨,始终没有放弃寻找你。”
“母妃她,现在还好吗?”
“一直郁郁寡欢,直到前段日子有了你的消息,整个人才精神了起来。临月,你不要怪母妃,她也是身不由己啊!”“皇兄,雁非怎么会怪母妃呢?母妃为了皇兄的大业,也是为了保护雁非,纵然离别,也必定是万般不舍的。”
“临月,皇兄真的是太自私了,母妃如果知道让你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断断是不会答应的。”
“皇兄,朱家的天下决不能让一群野心家夺走,雁非愿意听从皇兄的安排,你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做?”
“那好,我要你替大明朝除掉察赫哲这个心腹大患!”
“你是说,让我让我”那一刻,雁非恍若掉进了一个无底深渊,杀了杨晔,亲手杀了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这,就是她的宿命!
“你不光是要杀掉他一个人,更重要的是要扰乱整个南疆女真的部署,拔掉努尔哈赤南北夹击的妄想。也就是说,毁掉察赫哲在南方的据点,才算是功德圆满。”朱常洛的声音听起来好遥远,也好不真实。
痛极,雁非居然能淡淡地苦笑。
就算爱他,又能如何?一直以来,他都只是利用她对他的信任,做些与她的亲人为敌、与大明为敌的事,她的情感、她的身份,再也容不下他的肆虐,而这样的乱世,也容不下他的所作所为。
她不再是扬州城里唱着宋词的青楼女,也不再是甘棠湖上白衣翻飞的柳雁非,她是母妃的女儿,皇兄的妹妹,是大明朝的公主,是女真反贼的敌人。
命运,从来不是她能够选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