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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瑜翘首望天“我安氏一脉单传,男丁都苦于心疾早夭,到了我这代,居然不是我,而是我三个妹妹!若是有病灾,为何不降临在我身上,却让我三个妹妹替我承了去?这三个妹妹,是我娘挣命换来的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娘?我绝不娶妻,这种血缘,到我这代就该断了!人人都说,我是天下第一葯师,连自己的妹妹都救不了,这个第一真是讽刺!”
看着安瑜惨哭,谷梁朗只觉得鼻酸,轻轻的拍他肩膀。
他心里有着很糟糕的预感。将来对着青垣惨哭的命运,自己恐怕是躲不去了。
想到这里,他原本守得严谨的平静,几乎要守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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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娘让安翠、安茜两姐妹拖着走到后楼,这对宝里宝气的姐妹很热心的端茶倒水,七嘴八舌的问东问西,害秋娘不知道该答哪个才好。
虽然吵人,却不让人讨厌,大概是她们一派天真烂漫,孩子气还极重的关系。
“先喝个水如何?”秋娘笑着说“说得这么快,我还真怕你们噎着了。”
安茜嘻嘻一笑“秋姐姐,你真漂亮。你在哪儿遇到谷梁哥哥的?他怎么跟你求亲的?有没有后花园幽会啊?”
“对啊对啊,有没有那个什么花下月前?”安翠也凑上来,满脸兴奋。
“花前月下啦!”安茜不耐烦“兰姐姐叫你念书不念书,连个成语也说不好。”
“你又比我多念多少书了?”安翠撇嘴“兰姐姐也叫你少读些传奇本子,你又听她的了?”
秋娘听了她们的对话,便问:“对了,我听安大哥说,你们还有个同胞生的姐妹,就是兰儿么?怎么没看到她人呢?”
安茜、安翠对望了一眼,神情惨澹了下来,旋即甜甜一笑“兰姐姐比我们先走一步了。以后我们也会跟她去找娘的。”
秋娘愣愣地看着这对甜甜的姐妹,细想想,不禁如坠冰窟。“孩儿家怎么说这种丧气话”
“没有丧气啊!”安茜眨着大大的眼睛“我们三个出生这儿就有病。”她指了指心“活到这个岁数,福伯福婶天天念佛,说是老天爷可怜了。兰姐姐冬至的时候伤了风,就我们应该也会这样吧!”
秋娘像是被当头浇了盆冰水,愣愣地看着这两个恐怕才十来岁的孩子。她们跟她一样,也是先天带来的心疾?她突然明白了,明白为什么子霁眼巴巴的将她带来,应是看安瑜百般疼爱呵护这三个有心疾的妹妹,想来应有良方。
若是知道安兰早夭子霁心里怎么受得住呢?
见她脸孔发青,安翠凑过去把了把她的脉。“姐姐,你也跟我们是一样的。”
“嗯。”秋娘心里百感交加,只是呆望着安翠。
只见她咯咯一笑“姐姐,活得老不如活得好。”
安茜亲热的偎着秋娘“现在就忧烦活多久,也烦得早了。哭哭啼啼是一天,笑嘻嘻也是一天。”
两姐妹相视一笑“等到那天再哭也不迟。现在就哭,就没趣儿了。”
望着这两个似乎无忧无虑的小姑娘,秋娘突然有些自惭。她这么大的人,经过多少风霜,见识却不如两个稚嫩的小孩子。
“可不是。”秋娘也笑了。
“来,我们带你逛园子去。”安翠、安茜拉着她站起来“咱们院子可大呢,可以玩的很多哟。看是要斗草,还是要打秋千,再不然,还可以猜枚玩耍,还有个棋亭专门下棋用的”
等安瑜和谷梁朗寻来,她们三个正在箭场玩得不亦乐乎。
“叫你们带嫂子逛逛,怎么带来这里劳神?”安瑜皱了皱眉“你们两个真是越来越淘气了。”
“哥哥,你不是叫我们没事来舒筋养心?”安茜抗议了“我们是舒筋养心,秋姐姐就是劳神?哪有这种道理!”
“我说一句你顶一句。”安瑜已经将悲哀收起,疼惜的摸摸安茜的头“女孩子家成天就爱拉弓射箭的,没个女孩子样,姿势若是不对,反而心头闹”
“射贵形端志正,宽裆下气舒胸。五平三靠是其宗,立足千斤之重。开要安详大雅,放需停顿从容。后拳凤眼最宜丰,稳满方能得中。”
安翠念了一大串子,撇了撇嘴“罢咧,哥哥,难道我们会连这个都不教秋姐姐?自然要先教了,不然本来要舒筋的,反而胳臂疼,本来想养心,弄到心直闹,这能开玩笑么?”
“你啊,”安瑜敲敲她的头“其他的一概给我不知道,说到耍刀弄棍,就什么都精了,让你练内功心法,就推心闹头疼,怎么拿到弓箭这么好精神?偏偏背得这么全!”
安翠嘻嘻一笑,身稳手轻,笃的一声,正中鹄子,秋娘也放了一箭,居然也中了。
“大哥还教妹妹们武功?”谷梁朗倒是有些纳罕。
“她们先天不足,后天怎么调养也无用,倒不如让她们养气舒筋。”安瑜淡淡一笑“我看弟妹颇有天分。”
他朝柜子找了一会儿,拿出一把软弓。“这是兰儿之前用的,她这个小书呆,用没几次。若是弟妹不忌讳这些,这把弓就送给你吧!虽然不能射远,拿来玩玩倒也不错。若是老弟惹你不高兴,射他个几箭出出气,只是弓软无力,他皮又粗,射不痛的。”
“秋娘谢大哥见赐了。”秋娘笑了起来。“听到没?大哥准我射你几箭呢!”
“嗳嗳,大哥,你什么不好送,送把驯夫弓给她?以后我还有好日子过么?”谷梁朗假作害怕,眼底满是笑意。
安瑜哈哈一笑“来吧,酒宴摆下了,愚兄帮你们洗尘。”安翠、安茜一左一右挽着安瑜的手,一路谈笑而去。
比梁朗望了秋娘一眼,也挽起她的手,她脸孔微红,却没有挣开。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兄妹三人,背影看起来是这么寂寞。
这个美丽的安府花园,奇香异草芬芳扑鼻,寂寞却驱之不去,缠绵着花香,越发孤独
那天夜里,秋娘睡得很熟,却一直做着梦,醒来时忘记了梦见什么,只有悲哀萦怀。
翌日,临别前,安翠、安茜悄悄地塞了个瓶子给她“秋姐姐,这给你。”
“这是什么?”是个小小的水晶瓶子装着的液体,琥珀般晶莹剔透。
她们两个笑个不停“你涂在箭上,试着射谷梁哥哥就知道了。”
“会睡上一天一夜喔!”
“欸,你怎么说出来了?这样就没趣儿了”
秋娘笑出声,这两个葯师家的女孩儿,真是调皮的紧。“好吧,哪天子霁惹我生气,我就让他睡个一天一夜饿他几顿。”
“得了空,还来瞧我们。”安茜停了笑,低着头“不然,怕是会”
安翠红了眼,推着安茜“你干嘛?不是说好不哭的么?”
“哭的是你吧!”
“别老是拌嘴。”秋娘勉强笑笑“我只要闲了,就会来看看你们。”
但是她们都明白,很可能一别之后再也见不到了。
秋娘坐在马车上回头望,安府的大门渐渐不见,只有杏花的气味一路跟随,等上了山道,也稀薄得无处可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