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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赵老师,欢迎你。”福福泰泰、方头大耳的阿桂叔以着老人家慈蔼的微笑欢迎赵筠的加入。
“这位是阿桂婶,也就是我舅妈。”方靖慈走到圆圆胖胖的老妇人身边,搭着她的肩头说道:“她精湛的厨艺负责填饱慈安每个人的胃。”
阿桂婶笑咪咪的打量赵筠“希望赵老师会喜欢这里。慈安的小朋友都非常的活泼可爱。”
“阿桂叔、阿桂婶你们好!”赵筠展露了一贯爽朗明亮的笑靥欠身问候“你们老师长老师短,听来挺‘生份’的,还是喊我赵筠吧,要不叫我小妹也行,我有六个姐姐,在家排行老小,我向来就是个小迷糊,丢三落四的情形在生活里俯拾皆是,以后还请你们多包涵。”
从方靖慈三人满满的笑意看来,赵筠的坦率无疑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舅舅、舅妈,我得回去了,赵筠就麻烦你们了。”方靖慈向阿桂步夫妇说完,转而对赵筠说:“我跟我先生及两个女儿住在离这里约五分钟车程的‘湘园’,有机会欢迎过去坐坐。”
赵筠点头回应,从而了解到方园长并不住在桂园居,如此说来,这里应该只有她与阿桂叔夫妇住喽?她心想。
方靖慈走后,赵筠随阿桂叔夫妇由大门入内。首先是宽敞而陈设简单的客厅,旁边是餐厅与厨房,另一边由走道进入。分别是三个房间与一间浴厕,各处整齐干爽,地板亦光滑溅净,简直称得上是一尘不染,阿桂叔夫妇爱干净的程度可真令赵筠咋舌。
“我跟阿桂叔住在最前面那间,以后你就住这个房间。”阿桂婶领赵筠来到走这的第二问房间“这里的其他几位老师都是本地人,既生在本地,也嫁给本地人,所以你算是第一位住在桂园居的老师。”
踏涯房门的赵筠眼前一亮,一扇窗正对着慈安的后院敞开,后院的景致与矮墙外或远或近的田园景色完全进入眼帘。房间里床铺、衣柜、书桌椅一应俱全,比起以前和碧瑶她们几个挤在四坪大的宿舍,这个五坪左右的大空间真的给赵筠带来极大的意外与惊喜。
“哇!这房间好大哦,看起来好舒适。”赵筠欢欢快悦的呼道。
“这是靖慈出嫁前的房间。”阿桂婶顺口说道“靖慈都已经嫁出去十几年了,这房间一直都空着,能有人住进来,桂园居也会显得热闹些的。”
“在我来之前,这儿只有您跟阿桂叔吗?”赵筠好奇的问。“后面第三个房间是空着喽?”
“是啊,这儿就我们两个老的。”阿桂婶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
赵筠认为阿桂婶谨慎的应对是因为她们初次谋面彼此还生疏之故,因此她亦不再往下多问。
“往后生活上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尽管告诉我们。”阿桂婶临走前热心的叮嘱。
阿桂婶一离开,赵筠马上跑到敞开的窗前深深的吸了口气,兀自赞叹着“回到家乡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她倒向窗旁的弹簧床,铺好的床单和叠在一角的薄被隐约透出阵阵的干草香。她在床上抱着枕头翻来翻去,东瞧瞧西望望,愈看愈高兴。虽然这未经装潢的房间摆设极单纯,可这份简单却教她开心得不得了,也许是那一扇可以望见蓝天白云、绿树青山的大个满足了她的幻想。因此她已经暗自盘算着,要在慈安幼稚园这个地方终老一生。
思绪漫天飞舞的转着,待视线落在门口的两只行李箱时,她神游的思绪一下子回到现实。
留着一头长发却总习惯在脑后束一条马尾的她,祟尚轻便舒适的打扮,所以几件衣服、几本书便是她全部的家当了,既简单又干脆,就像她的人一样。
行李固然不多,但整理还是有必要的。“先把东西摆定位吧!”她由床上一跃而起,开始了整理行李的工作。
夜幕笼罩了大地,赵筠陪同阿桂叔夫妇围着大圆桌一角,离用在慈安的第一顿晚餐。
“这个小渔村啊,很多的年轻人都到外地去工作了,留在村子里的以老人和小孩居多,我们这一带只有隔壁村子才有公立托儿所,因为名额有限,路途较远,所以我们慈安算是这里最具规模的幼稚园了,孩子有七、八十个左右”他们一边吃着饭,阿桂叔一边热心的告诉赵筠有关慈安的点点滴滴。
一顿饭吃下来,赵筠对家乡的一切也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为了答谢阿桂叔夫妇的热情,也为了善尽身为桂园居一分子的责任,赵筠很自动的帮忙收拾饭后的满桌残余,并自告奋勇的抢下原属于阿桂婶清洗碗盘的工作。
“这不好啦,你第一天来就让你忙。”阿桂婶客气的婉拒。
“没关系的,煮饭烧菜我是不在行,不过洗碗筷可简单容易多了,让我来吧!”说着说着,赵筠已拿起餐桌上的收叠好的碗盘,一脚跨进了厨房。
阿桂叔夫妇对望一眼,在心中称许赵筠的懂事。
赵筠打开水龙头,三两下就把一堆油腻腻的碗盘洗得光洁晶亮了。她不禁沾沾自喜的笑着大声说:“在台北时,我就常跟以前那票四人帮的姐妹说,我赵筠除了教小娃儿之外,最厉害的本事就是洗这些锅碗瓢盆了,大家还说好哪天要是一起开个小餐馆什么的,洗碗的工作非我莫属哩。”
她志得意满的正想拍拍自己的胸脯,没想到手一举,紧接着乒乒乓乓的声响轰然四起。
完完蛋了!她竟然把流理台上一落刚清洗好的盘子给挥拨落了地。
方才还说着大话的赵筠又羞、又窘、又尴尬的望着满地的碗盘碎片发呆。
坐在客厅的阿桂叔夫妇,为了不让她太难堪,只好假装耳背没听到碗盘击地声,继续看他们的电视。
“各位小朋友好!”上课的第一天,赵筠笑脸盈盈的走进小班的教室,她心里很有把握可以搞定这十五个小毛头。
“赵老师好!”幼童们拉开童稚的嗓音,欢迎新老师的到来。
赵筠露出满意的微笑说:“哇!小朋友都好有精神哦。早上一定都有吃早餐喽?”
“对!”孩子们个个笑容满面。
“嗯,老师相信我们小班的小朋友不但有精神,而且都很听话,是不是啊?”
“是!”又是一片附和的童稚声。
“好。”赵筠搬了张与小朋友同样的小椅子往两排课桌椅的中间一放,并轻松自如的挤进孩子堆里说:“老师跟你们坐在一起,好不好?”
左右两边的孩子们不时互望,且传出此起彼落的嘻笑声“好!”“刚刚做早操时,园长已经跟小朋友介绍过老师了,可是老师不认识你们,怎么办呢?”赵筠故意对她右手边的小男生发出求救声。
赵筠抚着他的头问:“你叫什么名了呢?”
“老师!他叫卢兆谷,他妈妈都叫他毛毛,有一个坐在后头的胖小子在位子上指着那个害羞的小男生道。
“毛毛,好可爱的名字。”赵筠又摸摸小男生卢兆谷的小脑袋,并对胖小子说:“那你呢,你妈妈是不是叫你亲爱的小胖胖?”
“小胖胖。呵呵呵”孩子堆里起了一阵笑闹声。
此时赵筠不经意瞥见方靖慈正笑盈盈的在窗外默然驻足,并表示满意的对赵筠点了个头后缓步离去。
“不是啦。”胖小子连忙站起身,急躁的澄清“我妈咪叫我恩恩,我爸比都叫我胖恩恩呐!”
“你是吕隆恩?”赵筠流览过手中的点名册,马上猜到胖小子的名字。
“对,还有她叫裴心雅,园长都叫她小雅。”胖恩恩指了指坐在他身旁的小女生。
小雅是个梳着娃娃头,长得清清瘦瘦,极为秀气的小女孩,她怯生生的小脸写满了不安,一副楚楚可人的模样。
“小雅长得好漂亮,是不是像妈妈呢?”
赵筠原以为小雅该是骄傲的点头回应,然而她却紧抿着小嘴,脸儿直往下沉。
两年的幼教经验让赵筠接触过许多的孩童,她清楚每个孩童的家庭并非都是单纯而健全的,像这个裴心雅的小女孩,由其神情反应,赵筠已猜出八九了。
“我妈咪说她没有看过小雅的妈眯耶,小雅只有阿公和阿嬷。”胖恩因在一旁搭腔。
敏感的赵筠察觉事情不妙,赶紧带开孩子们的注意力,转而拍拍她左手边的小女生问道:“还有这位大眼睛的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老师,她叫游一龙,我表哥说她是一条不会游泳的恐龙。”小女生未及开口,竟让胖恩恩给抢先代答了。
“你乱讲!”小女生尖声抗议,她嘟起嘴,狠狠的白了胖恩恩一眼才望向赵筠“老师,我叫游韵蓉啦,吕隆恩最爱乱说话了!”
胖恩恩不以为意的对韵蓉扮鬼脸。
“胖恩恩,你要记住韵蓉的名字哦,如果以后再故意叫错,老师要打你屁屁唷!”赵筠满脸谨慎的提醒胖恩恩,并乘机召告全班“被老师打屁屁可是很痛的,尤其像胖恩恩的小屁股一打下去,会‘啪啪啪’的哦!”她边说边摆出用棍子打人的狠样。
“哎唷,不敢了啦!”机伶调皮的胖恩恩故意装出痛苦的表情救饶。
“哈哈”孩子们不禁笑成一团。
随着一阵阵的笑闹声传出慈安幼稚园的小班教室,赵筠的工作亦开启了序幕。
在方靖慈的引介下,她也认识了在慈安任教的另外四名老师,除了罗樱丹与赵筠年岁相当外,其余多半已有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且都已结婚生子了,十足是“母鸭带小鸡”的模样。而她在台北时的碧瑶、小茜、咪咪都几个年轻女孩带一大群孩子的景况,则俨然像是孩子王。
午后,当赵筠去趟洗手间出来,老远便听见教室那头传来孩子们的叫闹声。
他们怎么都醒拉?!她真难以想像五分钟前还睡得香甜的小毛头们,竟一窝蜂的全醒了。
一定出状况了!她猜想着脚步也急促起来。
“老师!有人大便大在裤子里!”告状的孩子对疾速赶回的赵筠蹙眉大呼着。
“老师,是小雅啦。”
“哎唷,她好臭哦!”大伙儿相继掩鼻回避。
“老师,小雅大便大的裤裤里,好恶心哦!”孩子的告状声此起彼落,而小雅则又羞又怯的红着眼眶、畏畏缩缩的蹲在墙边,不一会儿,两行眼泪迅速顺着脸颊流淌而下。
对此情形早已司空见惯的赵筠缓缓走近小雅,小雅见状愈是往墙角退缩,她看来非常的惊惶,仿佛怕赵筠会给她很严厉的处罚。
“乖。小雅,不要怕,每个人都会有不小心的时候,这没有什么的。”赵筠蹲在小雅面前,她要让小雅清楚的看见她和煦,没有一丝责怪的表情。
小雅水汪汪的眼睛慢慢的定在赵筠的脸上,而她的小脸上仿佛盛满了无法置信。
赵筠给她一个肯定而安心的微笑,温柔的拉着她的小手将她牵起“乖,跟老师来,我们到厕所去把小屁股洗干净,顺便换一条干净的裤子。”
小雅就像只备受惊吓的小猫咪,让赵筠觉得既心疼又怜惜。
这是赵筠第一天上课所发生的事,小雅送给她这份特别的见面礼让她印象深刻。
“园长,我想了解一下小雅的状况。”三天后的傍晚,赵筠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前往办公室我方靖慈解开心里那团疑云。
“小雅才到这里一个多月,当时是她外婆带她来报名的。”方靖慈请赵筠坐下,神情镇定而平和。
“小雅跟她外公外婆住在一起?那她的父母呢?”赵筠急切的追问。
“她是外公外婆养大的,她的父母都在外地工作。”方靖慈气定神闲的指称“其实像小雅这种双亲都在大都会谋生,将孩子托给长辈照顾的情况在我们园里比比皆是。”
“哦?但我听胖恩恩说,他妈妈从未见过小雅的父母亲。”赵筠仍有疑惑。
“也许是他们不常回来的关系吧!这并不是我们可以干涉的范围。”方靖慈婉转的口气里潜藏着另一层含义。
“经过这三天来的观察,我觉得小雅很特殊,跟一般的孩子不太一样。”赵筠以几近肯定的口吻说。
“你认为她有什么特别不一样的地方?”方靖慈含笑反问,似乎并不认同赵筠的看法。
“我不知道你从之前离职的简老师那儿了解到多少。可是据我的观察是,小雅非常没有安全感,对周遭不熟悉的人事物相当瞻怯。虽然她没有学习障碍,但语言表达方面明显较差,她不爱与同伴有任何沟通,即使下课时间,她多半也是一个人静静坐在角落观看同学们玩耍,她甚至在课堂上尿急也不敢跟我报告,这三天中她不是在教室大便就是尿湿裤子,我很少见到她笑,别的孩子的笑闹声似乎也很难去影响她,我想她的家庭可能有问题,或者”赵筠还想往下讲,却见方靖慈给她一个停止的手势。
“赵老师,我知道你是一位非常有爱心的老师。”方靖慈未改之前的神色,好像早已对赵筠听陈述的一切了然于胸。“不过我必须告诉你,小雅的家庭很正常,她只是一个比较害羞内向的孩子而已,除了她本身的个性外,可能与她们家住得偏远,从小缺乏玩伴互动,加上她刚到慈安没多久,还未适应这里的团体生活等诸多因有关。”方靖慈振振有辞的告诉她,同时也暗示着,真正有问题的是她太过于丰富的想像力。
就算赵筠再少根筋,也会懂得方靖慈的言外之义。
她原以为小雅可能是来自一个破碎家庭,在缺乏关爱之下,才会对周遭人事物显得那般不安与畏怯,岂料一切仿佛只是她过于主观的假设罢了。“谢谢园长,我了解了。”
碧瑶她们在临行前对她的句句提醒言犹在耳,想到此,赵筠不禁对自己的反应过度感到好气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