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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这种妒忌终于就有了它应有的结果。那年九月一个圆月高悬的深夜,妒忌便成了一股山洪奔向了汪宇。那天白天文叔安排我和汪宇给那四块红薯田施肥,其中有一块特别大,比另外三块要大三分之一。老何,你就浇这两块。他指着这块大田和旁边的另一块说。
这要在两个月前,我绝不会同他计较,自私和躲懒皆是人的本性,我不会为此而跟他翻脸,但他捷足先登地占有了我爱恋得朝思暮想的方琳,还要在劳动上对我进行剥削,我当然就没有那么好说。
这不公平吧。我不同意说,一人浇一半。
怎么浇一半罗?他瞪着我。
这块大田和这块小田都一人浇一半。
汪宇阴下了脸,挑着一担粪桶就去大便池掏粪去了。我心里有点高兴,当然就严格按自己分配的方案干活。整整一下午两人再没有说一句话。各浇各的粪而且严肃着脸,吃晚饭时两人自然也没说话。这就引发了那天晚上的小小的“风暴”九月的白天同六月伏天一样炎热不堪,但一到太阳落到山那边,气温就渐渐下降了。大家坐在樟树下吃完饭扯了气闲谈,瞪着汪宇和方琳及另外两对热恋的知青相继出门后,便去井旁洗头洗澡,随后就坐到马灯下玩“双百分”我和严小平,老满哥和另一个知青打对,一桌双百分玩到十一点多钟,老满哥宣布收兵说,睡觉睡觉,明天再战。我当然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汪宇还没回来,不知跟方琳在哪个僻静处搂抱亲嘴。难怪他白天做事想躲懒,一点精力全耗在谈爱上了。我这么想,心里妒意盎然。我不敢想象他俩搂在一起肉贴肉的情景。我试着移情去思念冯焱焱。严小平私下冲我宣告说冯焱焱是他的,他说这一切的时候眼睛很亮并且充满了憧憬。
冯焱焱脸上又没贴严小平三个字,我要伺机表白,除了方琳和冯焱焱知青点再没值得我动心的女人了。我这么翻来覆去地想着,正要落入梦乡,忽然听见隔壁的房门吱扭一响,方琳谈爱谈完归来了。十几分钟后,我刚刚凄凉地走到梦乡的那块土地上,房门哐地一响,汪宇回来了。他点马灯时一脚把我床旁的白铁桶踢得哐当一响,白铁桶当然被踢翻了,还滚动了几下。
你轻点罗。我不舒服,我刚睡着,讨卵嫌。
你讨卵嫌咧!他回我一句道。
你这么晚回来
我想这么晚回来,关你卵事?!他打断我说。
我要你轻点。我压着愤怒,你搞得老子睡不着!你也要讲点道德吗。
那就只有这样子!他蔑视我说,你睡不着关我卵事!小杂种!
我把毯子一掀,坐起来了,你是以为你长得高些就呷得住我呀?汪宇身高一米七六,我一米七零。你再骂我一句看看!我提高嗓门说,你莫逗得老子发宝就是的!
汪宇哪里服得了这个行,小杂种!他骂了句,还一脚把白铁桶踢得又哐啷几响。
我也不知是从哪里飞来的胆量和勇气,右手攥紧的拳头简直是下意识地挥了过去,嘭,落在汪宇胸口上,使他连退几步。汪宇一站稳桩子就扑上来了,照着我头上一拳打来,我忙回击他鼻子一拳,自然就你死我沽地打。
方琳当然没有睡着,忙跑过来扯架。汪宇,汪宇!她太身单力薄了,又怎么拉得开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汪宇和何平打大架。
快来人扯架咧!方琳尖嚷个下休,莫打了莫打了,汪宇,何平严小平和老满哥穿着背心短裤赶了过来,严小平箍住汪宇,老满哥拼命拉住我,又有两个男知青挤进来,于是就分开了。我被老满哥拉进了他的房间,好好地打什么架?老满哥看着我说。我就把下午挑粪浇红薯地到刚才发生的一切和盘托了出来。
你们两个的火气都太大了。老满哥说。
那天后半夜,我自然是睡在严小平的铺上,严小平则睡在我床上。严小平的床上汗臭味很重,而且枕头上飘扬着一种腥臭,那是他睡觉流口水所致。我当然就没法入眠,拂晓,帮厨的知青把食堂里弄得乒乓响了我才勉勉强强合了下眼。早晨两人迈出房门时,都鼻青脸肿得跟动物园的大熊猫似的,当然就有知青望着我和汪宇会意地一笑。洗脸漱口时只觉得脸上很疼,不是用毛巾洗而是用毛巾轻轻去沾,我如此,想来汪宇亦如此。吃早饭时,老满哥踱到樟树下我一旁,你同严小平调一下。他的两只狗眼睛关切地瞪着我,你去挖土,严小平和汪宇浇菜地。文叔来了,我再告诉他。
可以。我说。
文叔会要讲你们的罗。老满哥说。
果然,那天上午歇气时,文叔把全体知青召集到樟树下开了个临时会,当然是针对我和汪宇昨晚打架一事。你们是来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文叔歪着头生气地瞪着我和汪宇,把城里的水佬倌样子带到我们农村来就不行!毛主席说不要打人骂人文叔开会的目的一是想杜绝知青点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二是要把我和汪宇调开。散会后,我便和严小平对搬了铺盖,随后,走进农具室选了把好的锄头扛着,望了眼烈火般的秋阳,走到工地上挖土去了。
还在三月份,大队上和父亲单位的知青办就作了个建新知青点的决定。因为今年有五个高中毕业生要下乡,明年有四个,后年则有十一个子弟属于下乡对象。显然这七间住房容纳不下这么多人,于是决定在离老知青点一百米的前方新建个能住五十人的知青点。当然就必须废掉两亩梯田,掘出一块能建十二间住房(每间住四个人),一个大食堂,一间保管室和一间杂屋的坪来,工作量也就很大,为了加快进度还使用了雷管和炸药。每个上午都要轰隆几声,泥巴都飞到天上去了,跟鸟儿一样。
我昨天晚上才发现你有蛮恶。冯焱焱把一对空箢箕卸到我脚旁时说。
我又不恶。我说。
我要告诉你爸爸。她望着我,这双眼睛也很美。你和汪宇住在一个房子还打架,你们男的做好事!说完一笑,我晓得你打架是因为方琳方鬼咧。我打断她的话说,他半晚上回来,还牛屎样的。我是指汪宇,又说,你莫乱猜。
你喜欢方琳,我早就晓得。
我只喜欢你,不喜欢方琳。
冯焱焱脸一红,我告诉你姐姐。
你怕我怕姐姐呗?我才不怕,当然又不失时机地表白几句,喜欢你又不犯法,你这么漂亮又能干,我就是要喜欢你。
冯焱焱脸当然又是一红,嗔怒地拿扁担钩子打了我背一下。做事咧,她娇羞道,快装箢箕,慢点文叔又说我们磨洋工。
冯焱焱挑着一担土往坡下趔趔趄趄走去后,方琳挑着一担空箢箕走近我,卸下箢箕等着我装土。我表情严肃得就跟不认识她一样,三下两下就把土装了满满两箢箕。我瞧着方琳担起土急急走开时,一颗心自然是上蹿下跳得厉害,爱和恨就同汗水似地在身上流淌。我当然是因为她而同汪宇恶斗,全知青点的人都怀疑和感受到了这点。我很蠢,这这么回事。
汽车在福兴乡车站刹住后,汪宇第一个跳下车,一股亲切感顿时涌进了他的脑海,就跟一条鱼游入了鱼网一样,这处小小的福兴车站依然是二十年前的模样,所不同的是墙上的灰这里那里都剥落了,门窗也显旧了,而那时车站则刚建不久。汪宇走出车站,车站外修建了几幢旅社和饭店,这在七十年代是没有的。再往前走了一段路,山峦、树林和田野便依然如旧地奔入汪宇的眼帘,当然是十分亲切又令人伤感地奔入,这一切躺在四月明媚的阳光里无声地期待着他视察。他特意从柏油马路上下到了田埂上,踏上了一条骑单车的泥巴路,他就是要进入当知青时的那种状态。
十几年前,他和其他的知青全是从这种路奔向福兴车站回长沙过年过节的,晚上走这条路当然就是去福兴中学看那些老掉牙的电影,地道战、南征北战、闪闪的红星和铁道游击队什么的。再往前走了一里,一拐弯,当年知青林场上的那棵千年大樟树便无比亲切地展现在他眼前。“我胡汉三又回来了。”他心里这么咕哝了句,眼睛却湿润了,于是那棵沐浴着阳光的樟树就闪着一片晶莹的绿光。“方琳方琳,我来看你了,我终于来了。”他自语道,脸当然就抽搐不止。
不一会,他来到了经常在他梦里出现的知青林场前,山坡上的茶树当然不是梦中的情形了,一棵棵茂盛得令他惊诧和高兴,好多当年只有膝盖高的茶树如今都齐他脖子高了,蘑菇形状,碧绿得令他心醉。他禁不住摘下了几片鲜嫩且绿得透明的茶叶,放到鼻前嗅了嗅,感到清爽,还有点淡淡的芬芳。他迈上铺了层炉渣和卵石的上坡路,当然就走到了知青们后来建的这栋知青点前面。
这栋红砖黑瓦的知青点竣工后,他只住了三个月就招工回城了。坪上停了辆破旧的手扶拖拉机,一根绳子上晒着几件衣裤,他瞧见歪脑壳文叔正把一担粪桶卸到食堂旁的水井边,然后蹲下身到木盆里去洗手。“文叔,”他有些激动地喊了声“文叔。”
“汪宇,老汪。”文叔认出了他,脸上就笑得很灿烂。“老汪来了,知青老汪。”
文婶就忙从食堂里跑出来“汪宇哦。”
“婶子。”汪宇打招呼说,当然也笑得坦诚。
文叔把汪宇引进房里,文婶忙为汪宇泡了杯豆子芝麻姜盐茶,这一带待从不来的稀客就是泡豆子芝麻姜盐茶。文叔指挥堂客说:“你去代销店称点肉。”
汪宇感动道:“不必罗。”
“去去去,要素点的。”文叔继续冲堂客说。
文婶急急忙忙离开后,汪宇望着文叔“文叔,您还是我当知青时候的老样子。”
“鬼咧”文叔高兴地递支纸烟给汪宇“我已经成老蛤蟆了,你怕还是你们当知青的时候。”
“文叔,你怎么住到知青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