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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象打着给叔叔张广平修建墓地,除了要在张幼林和黄江河面前表现自己,以图日后张幼林和黄江河能照顾自己,他也有自己的打算。修建墓地免不了花钱,他能趁着机会捞一笔。他知道,黄江河和张幼林有的是钱,为了给老人办丧事,就是花上十万八万,他们不但能拿出来,还不会心疼。这么多的钱,他在运作的过程中,就是克扣一万两万看不出来。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目的,墓地现在修好了,将来他百年之后躺在花园似的墓地里,在天之灵也感到舒畅。
张幼林和黄江河作为孝子,又碍于身份,不可能亲临现场,修建墓地的重担自然就落到了张大象的肩膀上。他领着几个本家的哥哥扛着工具先到张家墓地去勘察现场。
张大象不愧当过工头,对于整个墓地的安排可谓是面面俱到。他拿着草图先丈量了墓坑的尺寸,然后给本家的哥哥们大致描述了墓地的规格。等大家开始挖墓坑时,他又和其他的人丈量了整个墓地的尺寸。
从早上到傍晚,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墓室的已具备雏形。晚上,在张大象的带领下,开始正式修建墓室。墓室是混凝土钢架结构,占地半亩。里面分为四室一厅,当然卫生间和盥洗室也在其中。说是墓地,说穿了就是一座地下平房。水泥是高标号的,晚上砌好后之后,天明之前就把墓坑填平,只剩了一个斜插的通道。
张家人修坟地,没用一个外人。有人想来帮忙,叫张家人挡在了墓地的外围。严守秘密是必要的手段。第二天,张大象开始平整土地夯实地基,按照既定的原则,两天之内必须要把围墙打起。等大家卖力气砌围墙时,张大象开始去买松柏了。
没人陪他去,他也不想让人陪他去,他要先到苗圃看看,等谈好了价格,做好了手脚,然后再派人付钱拉把松柏来回来。
五尺高的松柏,整整五十棵,一棵五百,两万五千块钱,张大象只用了一万五就谈好了生意。拉松柏时,黄珊跟着去了,付账依然是两万五。等松柏拉走之后,苗圃的负责人给了张大象一万。
谁说不能花死人的钱,那都是老黄历,如今的社会,什么都是假的,唯有钞票是真实的。张大象兜里装着沉甸甸的一万块钱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好极了。他在想,修墓地是个好差事,如果张家以后每死一个人都修建一回墓地,自己就发大财了。
张大象没有跟着拉松柏的人去墓地,他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家。他把钱交给了自己的老婆,然后又跑到了叔叔家,跪在叔叔的灵柩前就放声大哭。
他嘴上哭着,心里却美滋滋的。嘴里哭喊道:“叔叔呀,你怎么就死了呢,我们这辈人就剩下了你这一个老人,你怎么就就狠心撇下我们去了呀,你好狠心呀我的好叔叔。”他这一哭,引出了其他人无数的泪水。尤其是黄珊,他被这位远房的舅舅的哭声打动了,想起姥爷平日对自己的好,直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而张大象的心里却像喝了蜜一般的甜蜜,他一边哭一边想:“叔叔呀,我正需要用钱呢,儿子考上大学一年就是一万多,女儿出嫁我还没来得及置办嫁妆。你死的可真是时候呀,你这一死,我弄到了一万块钱,你可帮了我不小的忙呀。我多么希望你能活过来呀,你要是再死一次,我还真的不知道要弄多少钱呀。”
白天没有吊孝的人,不是因为张广平人缘不好,而是那些想来给张广平吊唁的人不敢光明正大。丧事不能大大办是上面的精神,这些人可不能明知故犯。他们白天不敢来就只能等到晚上。所以,在张广平在家停放的几天里,每天夜里都有大批的人前来吊唁。
这人也真够可怜的,开着车来到村庄后, 由于怕影响不好,只能把车停在村头,然后像鬼子一样悄悄地进村。
一拨人走了,另一拨人又来了,整个晚上来吊唁的人真是络绎不绝。
一连几天下来,黄江河和张幼林都得不到休息。晚上不能休息,就白天睡觉,养足了精神后再在晚上接待客人。张幼林和黄江河都不讨厌这些客人,两人都能理解他们的苦心和孝心。他们能来,是看张幼林和黄江河面子,不但给他俩面子,还给他俩票子。
至于张家和黄江河在难得的几天里收了多少钱,没人知道。也许五十万,也许一百万,还有可能是几百万。据有心人估算,根据张家这几天接待客人的人数,估计要在百万以上。这些咸吃萝卜淡心的人也只是白算算,张家和黄江河就是收了一千万,也不会有一分钱落入他们的腰包。他就算算也是干生气,得了红眼病还要自己花钱看,谁叫他们的儿子那么没有出息,只会给人打工,靠出卖力气挣钱呢。
第七天,到了张家出殡的时间。这天刚好是个黄道吉日。吉人自有天相,张广平就是吉人。
这两年正提倡火化,张幼林和黄江河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不敢大大办。他们不敢请吹鼓手,不敢散纸钱,不敢买花圈。但披麻戴孝是必需的。张广平只有这一个儿子,但他的儿子是副部长。副部长为老子守孝天经地义,戴孝也理所应当。可是,张幼林没有这样做,他没有披麻戴孝,没有哭也没有眼泪。他是个唯物主义者,他要为广大的人民群众树立榜样。他从北京回来,只是为了给父亲送行,他没有搞封建迷信那套歪门邪道。
当送行的队伍从村子里最宽阔的大街上经过时,人们看到张幼林无泪的眼睛,纷纷议论道:“你看看人家当干部的,就是好样的,连爹妈死了也不哭,多好。人死了,哭能顶个什么用,只要老人活着的时候对他好点,比什么都强百倍。”
有的人不以为然地说:“我们老百姓死了,他们就要我们火化,他怎么不把自己的父亲火化呢?这就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人刚说完,那边又出来一个通情达理的接上话了,反驳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活人不平等,死人能平等吗?一个神婆说了,高贵的人死了,就是到了阴间过奈何桥时,那些管事的小鬼们也不强迫他们喝孟婆汤。因为什么,小鬼们怕呀,万一他们要托生成人,害怕来到阳间遭到死者家属的报复。”
说什么的都有,也难怪他们有怨气。这两年,黄江河为了政绩,对死人的做法真可谓残酷。有些生前不愿被火化的人被埋葬之后,后来被仇家告发,殡葬执法队的人不由分说,只要找到埋人的地方,挖开后浇上汽油,点燃后一走了之。这是惨无人道的行为,难怪老百姓怨天尤人。
老百姓不是不愿意把死人火化,而是政策的制定缺乏连续性。一方面他们火化死人时收取昂贵的费用,这与他们制定的丧事从简的原则相违背,另一方面,死人被火化后没有妥善的安置措施。尤其是在农村,经过火化的死人还要被装进棺材,再进行第二次处理。
如果各村都修建一个公用的专门放置骨灰的灵堂,谁还愿意花大把的钱去掩埋死人的骨灰。
很多的悲哀并不是来自老百姓的无知,而是直接来自于政策和原则的制定者。
闲话少说,现在书归正传。张幼林埋葬了父亲张广平之后,由于牵挂京城的工作,没敢滞留,直接到省城乘坐了飞进到北京去了。
黄江河和蒋丽莎也舒了一口气,带着黄珊和高寒离开了老丈人的家。黄江河认为,张广平这一页总算翻了过去,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带着自己的续弦蒋丽莎到这里走亲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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