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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她又因为儿女大了,把家当旅馆,连凑在一起吃顿家常饭都是难事,心中略略有些难受。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何以宁一个人,看着满桌的佳肴香味渐渐四散,没人品尝。芬姐含着疑问又不敢上前问的表情尽收眼底,何以宁只是不语,只是将碗里的一块豆腐分离成若干豆腐渣。
直到一个小时后,程钧剑才回来。
何以宁一见到他手上的伤口,先是愣了愣,然后平静地吩咐芬姐去拿医药箱。
程钧剑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妻子上药的情形,良久,他才开口解释:“开车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下,附近又没什么医院,弄成这样,让你担心了。”
何以宁刚消完毒,正贴创口贴,听到程钧剑的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不过两秒钟,她又继续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开口回答。
程钧剑:“孩子们呢?都没回来吃饭?”
“嗯,皓然和安安都说在外面吃,不回来了。”何以宁贴好创可贴后,仔细收拾着医药箱。程钧剑刚想说话,何以宁孑然一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近些年来,你几乎很少自己开车,更别说撞伤自己了。”
程钧剑专心致志地将卷起的衣袖捋下,听到妻子的话,不禁微微一笑:“再熟的老马,也有失前蹄的时候。就一点小伤,不用在意。饭菜都凉了,他们不回来就不回来,我们吃我们的。芬姐,把我将酒窖里的那瓶酒拿出来,就是我上次喝过的那瓶,别搞错了。”
只听得见一声细微地回应,客厅里,顷刻间又安静下来。
何以宁深深看了一眼程钧剑,直觉告诉她,他一定有事瞒着自己。但多年的沉默养成她不闻不问的性格。她虽然全心全意地爱着他的丈夫,但程钧剑心里,总有一些地方,是她进不去的。
就好像有一些事她从不去打探一样,或许就像他这么告诉自己一样:有些事我不跟你说,是为了你好。这句话听着听着也几十年,何以宁早已习惯程钧剑心里有些小秘密,并习惯他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听。结婚这么久以来,程钧剑一直是她的大树,也是日渐低调的何家的顶梁柱。
何以宁已经习惯做程钧剑背后安静的女人,以最恰当的姿态呈现在任何需要她出席的场合。她还是程钧剑认识的那个乖巧又听话的何以宁,一直都是。
所以,此刻,她即使含着疑问,面上也当作不在意,只是一筷子一筷子将程钧剑爱吃的菜夹到他碗里,再一口一口地扒拉着米饭。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听着他说着公司的一些琐事,她只需静静当个听众,再在合适的时候插上一句话就行。
今晚的程钧剑明显比从前话多许多,平常只是极其偶尔啜饮一小杯的白酒,程钧剑也接连喝了好几杯。何以宁一时无法判断,他是因为高兴喝,还是因为不高兴喝。而且,和着喝着,他连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些往事也挑了出来。这些往事,久远地连何以宁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但程钧剑记忆力出奇地好,一桩桩,一件件,连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听着听着,何以宁就听出了些许端倪。
酒杯入肚,微微有些醉意的程钧剑,跳开前面有的没的杂七杂八的琐事,嘴里说出的事情,渐渐往一个人身上靠。
程钧剑越说声音越小,何以宁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招呼芬姐冲一杯蜂蜜水上来,又小心翼翼地拿掉他手里的酒杯。手慢慢伸过去,还没碰到程钧剑的手,他已经先一刻握了上来。然后,嘴角轻轻吐出两个字:以安。
何以安,她的姐姐,这个不知道多久没有被提及的人,此刻从她丈夫的嘴里提及,竟让何以宁打了一个冷颤。她呆呆地看了已经有些醉的程钧剑一眼,又看了看两人紧紧相握的两只手,心里顿时百味杂陈起来。
姐姐,果然,世界上任何人忘了你,他也不会忘记你。何以宁轻轻回握住程钧剑的手,眼角渐渐湿润开来。也只有喝醉了的情况下,他才敢微微显露出对你的一点点思念。从前那么多年,我以为他早就将往事如烟,没想到,他将你深埋心底,从来不曾忘却过。
时间果然如此,它有的时候可以冲淡一切,有时又无形中加深了某些东西,譬如思念,譬如缅怀。
芬姐轻轻上前,手里端着一杯满满的蜂蜜水。何以宁却疲惫地摆了摆手,轻声换阿德进来将程钧剑背进客房。她刚站起,马上又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