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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底座里的檀香盘缓缓燃着,一圈一圈逐渐变小,白烟萦绕出另人内心沉静的香气。
他目光虚投在贡品台上,似是自言自语“我谢知行一辈子行善积德,没有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上天却让我中年丧子,到老了连孙子都叛离。”
“老程,我对不住你啊。”他长吁一口气“你的外孙女,我非但没有多加照看,反而让她因我受此灾祸。要是她真的我不知道百年之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你!”
“可我又该怎么做,又能怎么做?我已经这把岁数,半截身子埋进土里,本不该再去插手年轻人他们的感情。可是,小申是我谢知行唯一的孙子,他以后的岁月悠长,肩上扛的责任只会越来越重。”
“我怎么能不帮他找一个能为他分担这些的人生伴侣?”
“你怪我自私也好,古板也好。”想起那位故友和往日青年时期的旧时光,他的思绪渐渐缥缈,兀自低声苦涩地笑了笑“反正你从前没少这样骂我。我不在意人家怎么说怎么看,只要一切往好的方向走,那些无畏的评价又有什么打紧。”
他的声音低沉如深潭水,眸光也不再清明“可是啊,我现在回头一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还错得离谱。”
“谢申他从小到大,我没有给过他一次好脸色,做得不好动辄打骂,做得好也不过冲他点个头算作鼓励。我是怕他轻浮,怕他以后担不住一个集团掌舵人的身份。”
“如今想想,这又何尝不是错过了我们爷孙俩最该亲密无间的时光啊”他抬手捏了把眉心,却听身后木门被缓缓打开的声响。
盛佩清终于还是忍不住闯进来,实在怕他一个人在里面出什么事,在见到他满眼浑浊的眼泪时不禁惊悸“爸,您”
谢知行揩了把泪“没事,我没事。”
盛佩清这才往前走两步,劝慰道:“小申也是因为棠棠受伤一时在气头上冲撞了您,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谢知行默了默,问:“小盛,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做得太过分了?”
盛佩清琢磨着他的态度。已经有了不好的经验,她真不敢再擅自认定老爷子态度究竟是否真的松动,斟酌着一时未开口回答。
“我知道。”谢知行自顾自点头“你心里也早就认为我做得过分,只是碍于我这身毛病和脾气不敢当着我面说。”
盛佩清听他这样说,也稍稍松口“爸,其实棠棠那小姑娘真的品性不错,跟小申两个站在一起看着也登对。那些什么家世背景个性之类的,其实吧,这些东西说到底是个很复杂的方程式,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两个人在一起能不能匹配能不能长久,能影响到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真的不是我们人为能控制得了的。”
谢知行直视她,似在思索这番话,过了一会儿道:“那你的意思就是我做错了。”
“”盛佩清轻咳一声“爸,我肯定没这个意思,但您如果从另一个方面入手这样反思自身,那应该是出于一个智者的本能。”
谢知行解读出她话里的意味“你就是惯会和稀泥,打马虎眼!”
盛佩清笑“是,家里有您一位明眼人就行。我不懂什么大道理,只会和稀泥。”
***
住院的日子极其无聊,江棠棠苦中作乐,给每日过来巡房的医生护士偷偷取外号。
她店里的一些网上冲印业务还没完成,程陆留在店里继续工作,空下来的时候就过来看她。盛佩清也带着水果过来探望过她,让她放宽心休养。
谢申这几天都在这里陪床,手上的工作让amber整理好带来,需要他与会的会议推迟到下星期开。
他坐在一旁拿笔电看文件,一边听某人喋喋不休和他讲解每个外号的灵感来源,间隙抬头“我真怕那些医生给你换的药里下毒。”
“真的吗?”江棠棠杏眼圆睁“嗳,那你过来帮我舔舔看,试一嘴是不是真有毒?”
“”谢申合上笔记本电脑“公众场合,说话注意点。”
“不愿意啊?”她嘟起嘴“唉,男人就是这么的不可靠。帮我试个毒都不愿意,看来只剩下暖个床的作用了。”
谢申将电脑和文件放到台上,凑过去压低声腔“知道在医院里我不敢拿你怎么样是不是?”
江棠棠微笑面对“是呀是呀。”
他勾起她下巴,指尖轻轻抚摸“别忘了,以前我也不会在办公室对你怎么样。”
江棠棠:“”“你别太看得起我的自制力。”他眼角攀上狡黠“其实我自己也不太确定能放肆到哪一步。”
江棠棠缩了缩下巴“我现在可是伤残人士,你别乱来啊,你要是敢怎么样我就按护士铃。”
谢申眉尾一挑“还想让护士观战?”
“”江棠棠认怂“我错了。我自己舔还不成么?就是大腿太远脖子太短,难度有点儿大。”
谢申哼笑一声“那要不要我帮你拉拉筋?”
江棠棠忙不迭摆手“不用不用,您的玉手是用来挣钱的,哪儿能给我拉筋大材小用呢!”
过了一会儿,另一床病人被家属扶着从外面回来,她才安静下来端起贺晏北带来的书看,看着看着不由感叹“贺老师真细心,要注意的地方都给我着重标注好,怕我住院这段时间不拍照手生,连相机都给我带来了。”
谢申削着苹果皮“嗯”了一声“你们贺老师做事要是不仔细,我也不会选中他们工作室合作。”
江棠棠若有所思点点头“也对,贺老师不管对谁对什么事情都特别细致。”她稍稍起身凑到谢申耳畔“我偷偷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你不许生气。”
谢申手里动作一顿“什么?”
江棠棠再凑近一些“我以前还怀疑过他对我有意思呢。”
谢申耳廓一动,神色莫测。
“我大四的时候不是去他工作室工作么?有一回我按照他的吩咐进他办公室找资料,正好翻到他还留着我前一年做的摄影作品册样稿,藏在他办公桌抽屉第一格。”
谢申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一联想啊,他好像每次去出差带给我的礼物都比别人丰厚那么一丢丢。我就猜难道贺老师对我”她稍稍分开些距离,冲谢申挑眉。
谢申却只顾问:“再然后呢?”
“再然后什么,没了啊。”江棠棠两手一摊耸肩“然后我就回明市了,和他很久没见过,也是那次去你们集团才又碰上。后来想想那肯定是我想太多了嘛。喜欢一个人怎么能憋着那么久都不告诉对方呢,对吧?”
谢申低眸继续削皮“或许有的人没那么敏锐的触觉意识到自己那点儿喜欢的苗头。”
“那也太笨了吧?”江棠棠直摇头“我贺老师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可能连这点事都想不明白。说来说去我这人就是太有自信心,别人对我好一点儿我就往歪处想。唉,不应该不应该。”
谢申将削好的苹果塞她嘴里“是不应该。难得见你自省,赏你一个苹果。”
他擦干净手,重新拿回笔电工作,隐在显示器后的嘴角不由勾了勾。
何其侥幸。
***
好不容易出院,江棠棠终于呼吸到了医院范围外的新鲜空气,清晨的风吹拂发丝,心神都变得开阔。
谢申给她开了车门,把她的东西放进后备箱绕到驾驶座。
按理说她出院此等大事,程陆是肯定会过来的,结果一早上就给她打了个电话说临时有事,让谢申一个人接她回去。
江棠棠系好安全带“肯定是霖姐的事儿,不然我舅不可能不来接我。”
谢申不置可否,启动车子打方向灯拐出去“午饭想吃什么?”
江棠棠从包里掏出化妆镜涂口红“还早呢,你跑来跑去也挺累的,中午我们就先随便吃一点。”说着从镜子里再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哎呀,大喜日子我就想穿红色,你干嘛非得让我穿件白的。病号服就是白晃晃的,我都看腻了。”
谢申开上主干道,看她一眼“因为会融色。”
“嗯?”江棠棠拿着口红的手一停“什么意思?”
谢申面色无异“结婚证的背景色也是红色。”
“”江棠棠吓得花容失色“你你你等等,什么结婚证,我我”
“怎么?”恰遇红灯,谢申停车回望过来“不想和我领证?”
“不不不是,”江棠棠话都说不利索“你容我缓缓。”
缓了几秒终于稍微理出些头绪“你是说,今天,我们,去领证?”
谢申微微颔首“程陆帮我查过黄历,是个好日子。”
“”这是重点吗?
“原来你连我舅都买通了?可是,你都还没去见过我外婆。”
“等领完证我们就一起去见,我有信心让她满意。哦,还有你爸爸,我们通过视频了,他说他挺忙的,我们这点小事自己决定就行。”
江棠棠:“”这都是些什么家人啊,就这么悄无声息联手把她给卖了?
黄灯跳过绿灯亮起,谢申重新开车上路“先把证领了,婚礼还需要从长计议,我妈在这方面有朋友,到时候让她帮我们策划。”
江棠棠抓耳挠腮,脑子还是懵的。
想了半天,终于想起重点来,脑袋猛地一扭。
谢申斜看一眼“不用担心,你的户口本程陆已经给我了。还有,戒指在你前面的储物格里,自己拿,试试看大小合不合。”顿了顿,又道:“应该合,你睡觉的时候我拿棉线测过,首饰店的人教的。”
江棠棠:“”那我要不要给您鼓鼓掌?
作者有话要说: 谢总:好的,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