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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好的东西”
“你这是什么话?”德子笑道:“你的身子都已经卖给主子了,主子赏几件衣服给你也算不得什么,何况出门在外,咱们这些底下人也是主子的脸面,要是让人看见主子身后跟着衣服上满是补丁的随从,背后不知道要怎么说他刻薄毖恩了呢!”
李欢儿却仍是面有难色。“可是穿这种衣服,要怎么干活儿?”
现在的下人都穿这么好的衣服吗?会不会太奢侈了一点啊?叫她穿这样打扫、劈柴,她可干不来啊!
德子闻言仍是笑。“放心吧,轮不到你来干,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主子自会发落,你快快把衣服换上,然后到花厅来知道吗?”
“噢。”李欢儿呐呐的应了一声,看着德子出去之后,拿起那件新衣服,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旧衣,只得开始换装了。
花厅内。
承先坐在圆桌前,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事,桌上的酒菜丝毫末动,半晌,他听见了脚步声,抬起头来。
“德子,是你。”承先望了望他身后。“李欢儿呢?”
“姑娘家嘛,总是爱磨蹭。主子,不是属下多嘴,属下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承先没有不想听的意思,他又往下说:“这欢儿姑娘,主子究竟做何打算?”
“什么做何打算?”承先瞟了他一眼。
“您是可怜她,还是喜欢她?”
承先闻言,忍不住一笑,叹道:“哎,德子啊德子,你毕竟是从小苞我到大的,情分比别人不同,胆子也比别人大很多,啊?”
德子也笑。“德子一心只为主子,您身边无缘无故冒出了这么一个姑娘,要是回到皇城,让清华郡主知道了还得了,她对您可是一向”
话还没讲完,就突然遭了一记白眼。
“哪壶不开提哪壶,闭嘴!”
就在这个时候,花厅外再度传来脚步声,接着便有人走进来,承先定睛—看,正是换装后的李欢儿。
原就清秀的她,即便穿着粗衣布服,仍掩盖不住那双灵活有神的大眼睛,而今换了装束,更加显得秀丽可爱,让人眼睛一亮。
只是她微咬着下唇,双手紧握,似乎有些无措。
“那个,谢谢你,衣服”
“喜欢就好,雍宛不比皇城,做工跟料子都差了些,难得你不嫌弃。”
嫌弃?李欢儿不禁皱眉,他说的是人话吗?这么好的衣服他还嫌差啊?她不禁好奇起来,这个男人平素过的到底是何等养尊处优的大好日子。
“来,坐下,折腾了大半日,你也饿了吧!先吃些东西,吃完了,好好休息,接下来会有一阵子可忙的了。”不由分说,承先一把将李欢儿拉到椅子上坐下,然后将碗筷递到她面前。“哪,吃吧。”
李欢儿视线移到那桌上的酒菜,眼中的惊讶更深了,白白香香的米饭、热腾腾的鲜蔬,还有肥滋滋的猪肉这、这怎么可能出现在她的眼前?就连昨儿父亲费尽心力弄来的所谓酒菜,也不过是几片肉乾加上萝卜酱菜而已啊承先看她眼珠子瞪得都快掉下来,想到雍宛的百姓绝大部分都过着这样的生活,心中顿时感到不忍,于是伸出筷子,挟了几片猪肉到她的碗里。
这动作不但吓了李欢儿一跳,连德子也受到不小惊讶。
他有没有看错?主子帮人挟菜?!
“快吃。”承先轻轻催促。
一接触到他那劝诱的眼神,李欢儿好似被什么给驱动一样,当下什么也顾不得地举箸就食,初时还略有顾忌,但等到嚼得满口米香之后,竟再也无法停下筷子的一口口扒着饭
“好吃吗?”承先轻声问道。
李欢儿嘴里还塞着白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不住地点头。
“吃慢点,别噎着了。”
李欢儿闻言,不禁抬起头与承先对视,怎知一看却是怔了,他的目光清朗,嘴角有着温和的微笑
不知怎地,竟让她想起了父亲。
想着今天这身衣裳,是因为父亲的贪念;想着今天会有这碗白米饭,是因为父亲的无情;想着眼前这陌生人的微笑,是因为那张卖身契
一想到这里,阵阵反胃的感觉突然排山倒海地涌了上来!李欢儿掌不住那阵恶心,登时丢下碗筷往外头跑了出去。
承先见状况不对,连忙追了出去。
“李欢儿!”
他追在她身后来到了院子里,结果竟看到她跪倒在花圃旁边大吐特吐起来,方才吃的东西不但如数清出,甚至已经没东西可吐了,还一阵又一阵的乾呕着。
“李欢儿,你没事吧?”承先赶到她身边,急切地问着,李欢儿却没有回答他,随着乾呕声渐止,哭声却慢慢地从她的喉腔逸出,伴随着眼泪凝结成悲切的恸哭。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他不是人!呜呜呜”压抑已久的情绪一瞬间如山洪爆发,李欢儿却只能哭泣。“娘你在哪里怎么不把欢儿也一起带走欢儿想娘啊”为什么、为什么丢下她一个人面对父亲的背叛呢?伤痛的欢儿哭得浑身颤抖、不住瑟缩,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双手,结结实实地环抱住了她。
“别哭了。”那声音自她顶上传来,幽幽沉沉好似晨钟,在她心中荡出一圈圈涟漪。
“别哭了”他又说了一次,也是这时候,李欢儿才发现抱住她的人,正是承先
李欢儿止住了哭泣,抬起头看着他,不禁皱起眉。
“你这样是在做什么?”
“傻子也看得出来我在做什么吧?”承先望着她,心中颇感怜惜,但表面上仍旧是平静而微微笑着的。“谁让你哭得像个小孩似的。”
一阵羞赧取代了之前的惊讶与感伤,李欢儿发窘地站了起来。“我我不需要你假情假意的。”
想想,要不是他,她又怎么会离开家啊?!
“那好,我也省事。”这丫头真是半点不懂情趣!承先也不示弱,拍拍手站起身子。“快去把手、脸洗一洗,别弄脏了衣服。”
“衣服?”顺着他的视线,往自个儿身上一看,李欢儿突然跳了起来!
“啊!衣服!”她刚刚又哭又吐的,袖子都弄湿了。
看她脸上犹挂泪痕,却已将前事抛诸脑后,这会儿正咬着下唇,懊恼的看着衣袖,用指头又擦又抹的,承先不禁莞尔。
“好了,别管那些。”他将她的手按下。“要衣服以后有的是,你要是身子不舒泰,就先回房休息吧,别逞能了。”
“谁、谁逞能啊?”
“嘴上还硬着,声音倒是软了下是?”承先调侃地说着。
“你!”李欢儿一时气弱“去哪?”承先明知故问。
“还能去哪?”李欢儿没好气的回答。“我回房!”
承先看着她故意迈大步离开的背影,不禁哑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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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可能真是命苦惯了吧?李欢儿躺在整洁舒服的床铺上,总觉得不太安稳,她翻了又翻、翻了再翻,却老是睡不着。
“真是的”皱着眉从床铺上坐了起来,李欢儿喃喃自语。“真是没过好日子的命,明明在家里的时候都是沾枕就睡的”
她忍不住起来倒了杯水,捧着杯子走到房外,就着走廊边上的长椅坐着。
晚风沁凉,拂得身子骨清清爽爽,正觉通体舒泰之际,李欢儿突然发现对门房里的灯还没熄灭,烛光透过窗户,映出上头高瘦颐长的人影。
是他的房间
奇怪,他这么晚是在忙什么?为什么白天那么精神奕奕,晚上却半点不困呢?还在那里走来走去的?
一时好奇心大起,李欢儿蹑着脚尖,俏悄走到承先的房门前,站定位置,正伸出手来想捅破窗纸一窥究竟的时候,房门突然霍地打开,露出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李欢儿吓得不轻,想也没想就斥道:“吓死人了!这么晚了还不睡,你当贼啊!”“真是做贼的喊捉贼。”承先摇头笑道:“半夜三更蹑手蹑脚的到别人房前,还想捅窗子偷看,被这种人骂贼,我可是死也不甘心啊!”“你你怎么知道?”话一出口,李欢儿下意识捂住嘴巴,糟这不是自打嘴巴吗?
承先皱着眉看她。这个硬气的小姑娘,心思一戳即破,看来还真没做坏事的本钱啊,她怎么没想过,既然她看得到窗内有人影,难道窗内人就看不出外头有什么动静吗?
“唉看来我还真是买了个笨丫头回来了。”承先作状垂首望她,憋着笑意道:“算了,反正买都买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深更半夜前来窥视,是有什么贵事了吧?”
见他把买啊买地挂在嘴上说个没完,李欢儿听得刺耳,看他那副“被我说中”的表情,更让人觉得懊恼。
“没事,我要回去睡觉了。”她没好气地说,转身就想离开,却被承先一把抓住。
“没那么容易,”承先可不想让她开溜。“主子问你话,就要如实回答。”
“放开我!”李欢儿着恼地喊。“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承先仍是笑。“抱歉,我是纨袴子弟,平素跟书本处得不太好。”
“骗谁啊!”李欢儿直觉大叫。
“骗你啊!”承先也坏笑快答。
“你”李欢儿挣不开他的手,看他那一睑猫捉老鼠的促狭样不禁有气,忍不住赌气道:“你要听实话是不?那我就跟你说,我是来看你会不会逃走!”
“逃走?”这话可鲜了。
“那当然。”看他一脸似笑非笑的笑意,李欢儿没来由的心慌慌,说得振振有词:“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头大肥丰,我不看紧一点儿怎么成?否则以后吃香喝辣找谁去?”
“吃香喝辣?”承先挑眉,没想到他堂堂一个亲王,在她心目中的价值只等同一张饭票,这还真是教人没劲啊!别说做为王爷了,连做为男人都是很伤自尊的,他可得教她多多认识认识自己才成,怎么下手呢?当然是多多相处喽。
“既是如此,你也不必鬼鬼祟祟的在外面偷看。”说着,他一把将李欢儿拖进房中,顺手将房门关上。
李欢儿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做,吓得可不轻,话都说不全了。“你你你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硬将李欢儿拎小鸡似地抓到床边站定,他才松开手,正色道:
“宽衣。”
什么?!
李欢儿以为自己听错,不过看承先变得再正经不过的神情,她霎时知道对方可是认真端出了主人的架子,再避无可避了。
“还杵着做什么?快啊!”承先催促着,冷眼看着她。
李欢儿这下可真是又羞又窘,她一个姑娘家平素虽然大剌刺的,可毕竟没和青年男子有过接触,何况
还是一个挺拔英俊的青年
她咬着下唇别开眼,抖着手碰上了对方的衣钮,试图解开,但绞啊扭的,竟无论如何就是旋解不开,折腾好半晌,承先突然将她的手一把抓开。
“好了,我逗着你玩的,你还当真呢。”他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李欢儿闻言一愣,拾起头看到他的笑容,竟看得失了魂,连恼怒他的捉弄也忘了。
她从来只知道漂亮的姑娘笑起来好看,却不晓得,原来男子的笑也能让人目不转睛,承先相貌本就俊雅,笑起来时颊边竟有酒涡
承先好不容易止住笑,发现她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霎时察觉自己的失态,连
忙咳了两声。
李欢儿回过神来,连忙别过睑。
“那那不用宽衣了?”
“嗯,这种事我向来都是自己处理,不过”承先歪着头将她面河邡赤的模样尽收眼底,不忘再加上一句。“你如果坚持要帮忙,我也不介意”
“不不不,这种事,我笨手笨脚的做不来”李欢儿强抑着狂烈的心跳,连连摇手。真糟糕,她居然不敢正视他的脸,她这是怎么了这“熟能生巧嘛!怕什么?”
恼羞成怒地暗瞪了他一眼,他不知羞,她还要睑呢!
李欢儿故作若无其事地笑道:“不、不用了既然没我的事,那我就回房了”
“欵!等一下。”承先拉住她。“我可没让你走。”
李欢儿一愣,当下紧张了起来。“那你到底想怎样?特意找我寻开心的吗?”
“你可别忘记,一开始是谁在我房门口探头探脑的。”承先忽然伸手一推。
李欢儿—声低叫,就这么仰倒在床上。“你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承先往她身旁一倒。“我只是如了你的愿而已。”
“如我的愿?”什么愿?李欢儿记得自己可从来没许过什么跟男人同床共枕的愿啊!
“这么快就忘记了吗?看来你的头脑不好、手脚又笨、连记忆也欠佳。”承先抓住她的手腕,挖苦似地数落着她的缺点。
李欢儿半点也脱不开他的手劲,气急之下,忍下住捶了他一拳。
“你这人真是可恶,一直说我的不是,当初又何必花五百两买我?只要上了大堂,水是清的还是浊的不就明明朗朗了吗?你做什么非要自找麻烦不可?”
承先眼睛仍未张开,但她的话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你的意思是,你觉得咱们是清白的?”
李欢儿羞得面河邡赤,但她明白这事情肯定是父亲与姚贵一手策划的陷阱,只是还没回答,承先又道:“你要是这么想固然是你的自由,不过说真格儿的,我还真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连你一根手指头也没碰过呢”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欢儿吓得瞪大眼睛,莫非他真的有对昏迷不醒的自己做过什么?!
“就话面儿上的意思。”承先突然睁开眼睛,将她因惊讶而弹坐起来的身子向下一扯,硬压回床上。
“好了,今晚闲话也扯够了,你方才不是问我,什么叫如了你的愿吗?这就一并跟你讲清楚,你说好不容易钓上了我这只大肥羊,无论如何都得看得紧紧的,以免我逃走。我这是给你机会,让你就近看管我,从今天起,你就跟我同住一房吧,我话说完了,睡觉!”
“什、什么?!”李欢儿呆呆地看着闭眼合目、不动如山的承先,气急到底,反倒苦笑了出来。
“喂!你醒醒,喂!”她摇了承先一,两下,无奈他却相应不理。
莫可奈何之余,李欢儿只得叹了一句。“唉到底是谁在看管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