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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垂下眸,思索着。

    车艳艳扫过人群一眼,惊异地锁定在贺容华身后的何哉,她不由得脱口:

    “教主圣明,竟连她去哪了都一清二楚,今生今世她还能逃往哪儿?”

    离她最近的公孙云,一字不漏的听见了。

    车艳艳得意地笑道:“何哉,你主子呢?”

    何哉缄默着。

    车艳艳也不再追问,径自喝道:

    “教主万世圣明,竟能料中皇甫沄身在此处,你俩向来焦孟不离,传教主之令,皇甫亲自将厚礼送交天贺庄,还不现身?”

    等了又等,等不到人,车艳艳满面怒气:“皇甫沄,你敢不接令?”

    “我这不就来了吗?”

    女声自厅外朗朗而起,随即,众人眼里抹过红光,年轻女子身穿宽大红袍,负手而入。

    而那来人正是脸上也有刺青的王沄。

    贺容华与古少德皆是一脸震惊。

    “你”王沄走到公孙云身侧,想想不安心,又假装潇洒地来到何哉身前,笑道:

    “车护法,你这是晚我一步了。我千里赶至天贺庄,不料你晚了一天,中途是不是上哪儿逍遥了?”

    车艳艳一脸不明所以,道:“你在胡扯什么?”

    “我没胡扯啊,教主给你什么命令,就给我什么命令,他向来就爱咱俩彼此较量,这一次你输了。反正天高皇帝远,我也可以将这份功劳让给你。”她自动自发,拿过车艳艳身侧天奴手中的扁盒。“这份礼,我也有一份,早一步送到天贺庄了,现在你得拿这份礼去面见教主了”她打开扁盒,而后凝住不动。

    车艳艳嘴角缓缓勾扬。

    “我差点让你唬过去了,皇甫,扁盒里的东西只有一份,当年你亲自让何哉埋进土里的,你的一举一动,永远都逃不过教主的眼下。”语毕,抢过扁盒,扔向空中。

    盒里的少年衣物、长靴、特制的长剑,刺青的物品全散于一地。

    衣物已旧,却有天贺庄的标帜。

    长剑已锈,却是当年刚得名号的贺家大少爷的武器。

    刺青的物品上刻有白明教天奴的标志。

    识时务者为俊杰,王沄认命叹气:

    “好吧,我果然斗不过教主。我跟你回去吧。”

    车艳艳摆了个手势,天奴立即呈上素帕,她细心擦完手后,才慢慢套上特制的手套。

    王沄目不转睛地看着。

    车艳艳朝公孙云绽出娇艳动人的笑容。“闲云,云家庄一向中立,只负责记史,不可插手的,我记得云家庄有这么一条规矩,是不?”

    那双无波的黑潭依然连光彩都没有。

    “依规矩,是如此。”

    车艳艳笑道:“等我解决了这事,再跟你叙旧。”

    “闲云跟车护法哪来的旧可叙?”他冷声道。

    车艳艳美眸抹过怒气,抿起嘴,把气出在王沄身上。

    “教主有令,你的天奴擅离白明教,何哉为贺家长子,三鞭棺木,以示薄惩。皇甫,接令吧。”

    “”王沄垂眸,又抚过碧绿玉箫。

    “皇甫沄!”

    “这里是天贺庄!”贺容华忍无可忍。“岂容你这魔教女人在这里撒野!”

    “贺月华如今也是魔教中人了,贺庄主,他一归庄,你不怕你的庄主之位被人取代吗?不怕天贺庄因此蒙羞吗?”

    “你”贺容华本要破口大骂,而后发现在场的江湖人观望居多。他暗自咬牙,家有天奴,那是一生一世的耻辱,谁要动手相助,将来传言出去,多难听!纵使他爹德高望重,但人已仙逝,人死只留一分情面,这一分情面还得看对自己有没有好处才能使得。

    王沄长声一叹,没精打采道:“车护法,你这是为难我了。何哉是我唯一的天奴,我去鞭他爹棺木,不是要他恨死我一生一世吗?”

    “这是教主的命令,你敢不从?”

    “车护法,你这样做是要跟中原武林为敌了。”王沄非常有耐心地分析:“我们平和了许久,用不着再生事端。白明教历代教主都是从左右护法中选有能力的那一个。我想,将来教主一定是你,今天你动手了,它日收拾善后的还是你啊,这是何苦来哉?”

    “皇甫沄,你真是丢白明教的脸!来人,把棺木拖出来!”

    王沄见她屡劝不听,拂袖大喝道:

    “皇甫家的武学造诣你是明白的,我与何哉,皆为少年奇才,得尽皇甫武学真理,车艳艳,你当真要跟我作对吗?”

    车艳艳闻言,迟疑一会儿,又冷笑着:

    “不是我跟你作对,而是你跟白明教作对。皇甫,你是自找苦吃!”

    “何哉!”王沄迅速退后。

    何哉身形快捷,眨眼间已掠过她,中短的剑光乍现,在众人还来不及看穿那把剑是从何而来,何哉就已投身天奴群中,刀光剑影奇快无比。

    王沄视而不见,转身抚摩着玉箫,彷佛胜券在握。

    贺容华瞠目结舌,最后,他只能道:

    “这不是贺家的功夫。”他记得,兄长十六岁那年,尽得贺家真传,父亲因此欣慰不已。

    “贺家的功夫,我全让他给废了。”王沄头也不抬地说。

    贺容华转而瞪着她。

    她轻笑道:“贺家的功夫,连皇甫家的十招都打不过,这样的功夫留下来何用?”

    “他在白明教眼里是卑微的天奴,为什么你要让他学皇甫家的功夫?”

    她没有应声。

    贺容华又疑惑道:“为什么你不出手?你与我大哥,都得皇甫真传,如果你也出手,岂不能顺利拿下车艳艳?”

    王沄睇他一眼,又垂下脸,笑道:

    “车护法乃本教数一数二的人物,难道我还真要除掉她,让你们开心?再者,今天何哉当面与白明教护法闹翻,加以护父有功,就算往后他在中原不好过,也绝不会落到被人灭尸的地步。”

    贺容华闻言,不由得心一跳。这女人,怎么知道他想把大哥拉回天贺庄?

    王沄摸摸长发,道:

    “我可以看看棺木吗?”也不等贺容华说话,便径自走向后厅。

    后面有人尾随而至,证实了她的猜测。

    她撩起白幔,瞧见棺材已封。真是秽气,她本来不想进来,却不得不进来。

    弊木已经封了,里头的尸身恐怕换了回来,换句话说,现在棺木里躺的正是贺老前辈,这一切全为了何哉。

    昨日是假,今日是真,不然身后这人不会进后厅。

    长鞭疾进,卷残了飞扬的白幔,直逼她的背后而来。

    王沄动也不动,就伫在棺木前,慢慢将发汗的手心合十,状似祭拜。

    劲风忽然止了。

    她保住命了!她悄悄拭去掌心的汗水,这几年她学得高深技巧,即使担心受怕,也不在神色眉宇间表露出来,久而久之忍惯了,连冷汗都不会明显盗出来。

    对于忍这个字,她简直堪称大师了。

    “车护法!”冷沉男声隐含不悦。“你当真要让贺老前辈死后遭鞭吗?”

    “闲云!你是护棺还是护人?”车艳艳怒声道。

    自然是护棺了,王沄暗暗感激贺老前辈死后还能保住她,不枉她平常尽心尽力罩着何哉。

    她就是猜,后厅棺木是真,传说中文武奇才的公孙云在前厅可以袖手旁观,但绝不会任一个德高望重的前辈死后受辱,她才会闪到这里来,靠棺木来罩她。

    果然罩成了!

    她暗吁口气,转身面对车艳艳,假装很云淡淡风轻轻道:

    “车护法,你是瞧见了,这里高手如云,我还没有动手呢,光凭闲云公子就能挡住你。他是绝不会任你毁坏棺木的,你有心有意有情,就得退让三分啊!”她瞄一眼公孙云攥住的黑鞭,不由得暗暗流出冷汗来。

    那角度,分明是针对她来的。好个车艳艳,想趁着混乱偷偷干掉她吧!

    车艳艳闻言,一怔,美目觑着公孙云。

    王沄再道:“教主之令,你也遵从了,但你当真以为教主要你鞭棺吗?那只是他老人家试探咱俩忠诚,闹闹天贺庄就是。”

    “为什么教主会这么想?”车艳艳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因为教主就是这样的人啊。”王沄长叹道。

    车艳艳沉默一阵,神色古怪道:

    “皇甫,为什么你总是猜得中教主的心思?教主提了,如果你真能猜中他的心思,就要我罢手不做。”

    “”深吸口气,世间真美好;再吸口气,世间虽然有个教主,但还是很美好。王沄忍得一肚子热血,苦笑道:“车护法,那是因为你成天花心,我成天揣测圣意;我的头发已有华发之迹,哪像你,越发娇艳,男人不动心简直不是人。”直瞟着公孙云,盼他露个笑,骗骗车艳艳都好。

    鲍孙云冷目回报王沄,她自讨没趣,只好再叹口气。男色不用,有何意义?

    车艳艳冷哼着,吹声口哨,前厅天奴纷纷罢手,她也不数还有几个天奴存活,等何哉回到王沄身边时,车艳艳道:

    “你对这天奴真是好,把一身绝学全教给他了。”

    “人不能藏私啊,何哉对我忠心,我也不能太虐待他,是不?”王沄笑道,皓腕一翻,任着何哉将没有鞘的剑身送进她的玉箫里。

    “你我都得回教复命。”车艳艳又瞧一眼公孙云,媚声道:“如果闲云送我出中原,我愿意马上走。”

    王沄闻言,差点扑地。

    她是知道这女人性喜狩猎上等男子,但也没有必要转换这么快,刚才还是敌对立场耶她叹口气,负手去面壁思过。

    男女之事,她不插手,九重天外的天仙是绝对瞧不上魔教的女人,她也不认为车艳艳是真心爱上这个天仙她假装欣赏雪白的墙壁。

    “姑娘。”何哉平静地唤着。

    “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你要留下,我放人便是。”她很大方。

    何哉一语不发。

    她叹气。“昨晚你问我,为何老庄主易了容?这答案其实很简单。如果连贺容华、公孙云都没有看穿,那答案只有一个,就是他们都知道有人取代老庄主,你道,他们图的是什么?”

    何哉垂下眼,没有回头看棺木。

    “多半是老庄主生前后悔了。”她非常专注地盯着墙上的某一点。“当年你成为天奴,老庄主想必是恨铁不成钢,托了理由报你假死,不愿想办法救你出白明教,他老人家临死前,一定为此后悔不已。”

    “正是。”贺容华进了后厅,听见王沄的话,不由得轻惊。“王皇甫姑娘当时不在天贺庄,却熟知先父心情”他动了动嘴,终于低喊:“大哥!爹在几年前就后悔了,却又无力找你,临终前他托闲云公子帮忙,将他尸身另藏,暂不下葬。如果你还念父子之情,一定会回来见他一面,如果你能认出有人易容成爹,那是你功夫还没有搁下,如果你因此而留下追查,爹说,父子未断情,你性格未变,天贺庄是你的,庄主之位也是你的,别管天奴的身份,你永远都是贺家的子孙!”

    真感人,她摸摸鼻子,确定自己忍住眼泪鼻水。这就是何哉对她临时下毒的原因,好有理由留在天贺庄查明真相只是,他下毒也够狠,不毒自己却来毒她她很识趣地移开几步,任这对兄弟说话。

    她也挺可怜的,哪儿都是成双成对的,就她一个人被赶来赶去的她回头一眼,车艳艳已不在,只剩公孙云。

    鲍孙云在那儿伫着,并没有要远离这对兄弟的打算。也对,他是云家庄记史的公子,理当把这一刻记下来,她来到他的身侧,道:

    “闲云公子,方才多亏你相助。”

    鲍孙云望着她,慢条斯理道:“我是护棺,不是护人,漂姑娘想必清楚才是。”说到“护人”时语气有些加重。

    她当没听见,笑道:“是是。那个闲云公子可会送我们出中原?”说送是好听些,一路监视才是真。

    “为免车护法对我误会加深,我不会亲自送,但会请几位老前辈送你们出去。”他道。

    王沄皱皱眉头。这不是摆明押着她们出去吧?同样是监视,但公孙云送,那意义大不相同,至少车艳艳心甘情愿地被送出去。

    她不喜欢跟车艳艳同处一室,就是此女心情不豫时,杀人图痛快,也不懂得毁尸灭迹,到头还遭人来追杀

    要她,她至少先挖个坟地,或者讨个化骨散来,再动手唔,当然只是想想而已,她双手不沾血腥,不沾不沾。

    她寻思片刻,又与他对望半天。他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她的打量,她注意到他的俊眉轻扬,在等着些什么。

    她深吸口气。自来中原后,她需要大量空气的机会变多了,因为她发现忍字头上一把刀,那把刀一直悬啊悬的,很容易断线的。

    “闲云公子当真不便送咱们出去吗?一点机会都没有?”她很卑微地回。

    “也不能这么说”他留了个尾巴,不说绝。

    她撇撇唇,不太甘愿地问:“我记得上午闲云公子提到曾被人救过?”

    “是啊。”他上等的面皮仿佛是万年不变的山,一点变化都没有。

    “你为了报恩,赠予玉佩?”见他点头,她唉了一声。“说起这个,小女子也有个印象,话说我少年时,似乎也曾顺便救了这么一个人他也这么巧,给了我一个玉佩”

    “沄姑娘可别顺理成章,托了个理由来塞我。”那声音依然冷冷淡淡的。

    “我怎会呢?我记得这个玉佩的模样是”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云家庄的玉佩分三等,我的玉佩是葫芦形,上头云烟袅绕,天然自成,我十三岁成为闲云公子后,便以内力在上头雕了‘闲云’二字。任何一个没有看过的人,都能形容出来的。”他十分客气道。

    王沄看着他半天,最后慢腾腾地背过身,自左右袖口内袋各自取出一物。

    当她回身,交给他玉佩时,公孙云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只是无波的黑潭起了绝艳光彩。

    “虽是四块碎玉合凑,但合起来正是闲云公子的玉佩吧?”

    “是我的,没有错。”

    王沄负手叹了口气。“真没有想到,原来我曾是闲云公子的救命恩人啊。”

    “沄姑娘大恩,我一直想报答。”

    妖媚的眼眸难得愉快地,带着小小的得逞,直视着他。

    “那现在就是闲云公子报恩的时候了。报完这一次,就用不着再费心血了,麻烦你,送车艳艳跟我,一块出中原。感激不尽。”

    鲍孙云,年二十六,再遇佳人,从此纠缠不清。

    闲云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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