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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开始。
百来坪,布置得相当华美的饭店礼堂里充满了奇异的气氛,侍者们神情紧张地东张西望。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只不过是一场婚礼,怎么弄得像是打仗一样?
好不容易等到专车将所有的客人一一接泊过来,安置好位置;又等到婚礼进行曲轻柔地响起,他们才终于觉得可以放松了。谁知一看到双方亲友家长和那些媒体记者紧张肃穆的神情,他们就愉快不起来。他们很怀疑,这真的是一场欢乐的婚礼?还是一场尔虞我诈的智谋战局?
乐队愉快地演奏着结婚进行曲,后面的诗歌班也欢快地吟唱着红毯另一端望眼欲穿,好不容易终于出现两对新人。
两对新人?!
在场的人全愣然地瞪大了眼睛!
新人们分成两对,一对是莫影魂与华盼盼,另外一对竟然是莫涤凯和黎咏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伴郎和伴娘站错了位置?没错啊,莫家最小的孩子莫与石正快快乐乐地牵着华盼盼美丽的婚纱尾巴,还有一个脸蛋红扑扑的小女孩儿牵着黎咏薇轻柔的婚纱尾巴,这分明就是两对新人。只是莫影魂的新娘是谁?
在场的媒体记者无不张大了嘴巴,摄影机噼哩啪啦地一阵乱响,闪光灯都快比礼堂的灯光还要耀眼了。
“那是谁啊?”
“没见过”
“是谁家的女儿?”
“不知道啊。”
“糗了糗了,难不成要写不知名的女子吗?”
“闭嘴啦。”
坐在最前方的莫清龙气绿了脸,双眼暴睁地跳了起来。
“坐下!端丽没好气地扯他,压低了声音嚷。“你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啊?”
“可是他们”
“反正咏薇还不是成了我们莫家的人,嫁给谁都一样啦。”
“咳清龙啊,这和我们原来说的好像“
“好像什么?你自己女儿什么德行你可是清楚得很。我们家老二肯娶她,全是为了你的面子耶。”端丽没好气地瞪着黎家老爷,咬牙切齿地怒道:“你还有意见吗?”
黎老爷子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额上青筋暴出却只能忍气吞声,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面带微笑的牧师等在红毯的最前方,直到两对新人全都站定了之后,他才缓缓地开口:“今天我们在这里为这两对新人的未来做见证”
莫影魂一直都面带微笑。他虽看不见四周的情况,但他却听得到华盼盼在他身边那温和的呼吸声,闻得到她身上特有的馨香。他很想握住她的手,大声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爱情;但是他还是忍住了,静静地听着牧师那一大串关于婚姻盟誓的宣言。
然而华盼盼却很专心,她那美丽的双眼看着牧师和他手上的圣经,对牧师所说的每一句话全谨记在心。过去的她忘了自己所许下的誓约,忘了自己曾立下的誓言;但是现在她一定不可以忘记,她要将牧师所说的话牢牢记住、牢牢镌刻在她的每个细胞里,这一生一世也不忘记。
另一方面,莫涤凯的苍白是有目共睹的,他看起来像是从卡车轮子下直接拖出来赶上婚礼似的。那一身笔挺的西装很是帅气,却和他脸上的落拓神态全然不符;他双眼呆滞地凝视着牧师身后那个大大的喜字这是他这一生梦寐以求的一刻,但他却高兴不起来他的心正微微地冒着血水,他的手也出满了冷汗他的爱情终于有了结局,也是他最想要的结局,但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前所未有的心碎
而黎咏薇的情况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她精神涣散,身体全靠着担任她伴娘的莫若水硬撑着,要不然她老早已经体力不支地倒向地面了。她唯一想的只是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唯一想的人只是方歌雅他们说找到歌雅了,那是真的吗?歌雅到底在什么地方?父亲他们有没有伤害她?歌雅她的脑子里早容不下其他,唯一想的就只有歌雅。
两对新人、四个男女,他们心思各不相同,悲伤喜悦全踏在同一块美丽的红毯
温文儒雅的牧师浑然不觉,依然喜悦地为他们证婚:“莫影魂先生,你愿意娶华盼盼小姐为妻吗?”
“我愿意!”声音响彻云霄。
“华盼盼小姐,你愿意嫁莫影魂先生,承认他是你今生唯一的丈夫吗?”
“我愿意。”声音很温和,语气很坚定,她同时在心中为自己刻下盟石。那句“我愿意”已是她今生最后一个有关爱的承诺。
“莫涤凯先生,你愿意娶黎咏薇小姐为妻吗?”
莫涤凯转头,无言地看着神色凄凉的黎咏薇,心中的痛楚更甚。明知道她爱的不是自己,甚至她爱的也不是男人,为什么他还是死不了这条心?为什么当他知道可以娶她为妻,可以和她永不离弃的时候还是那样高兴?
“莫涤凯先生”
“我愿意。”
他深吸一口气回答,眼睛定定地注视着黎咏薇。这是他的爱情,明知是错,也宁愿无怨无悔地走下去。咏薇,看我一眼吧。不为了我的牺牲,也不为了我的感情,就算是感情路上的一名陌生人也好啊。为什么你连看也不愿意看我一眼?莫涤凯的心无助地呐喊着。
“黎咏薇小姐”
“我愿意。”
牧师愣了一下。
黎咏薇抬起眼睛,有些迷惘地注视着牧师,那眼神似乎在说:好了吗?我可以走了吗?
而她的表现却让莫涤凯几乎无法喘息他只觉得世界仿佛在他眼前碎成片片废墟,他的爱情突然成了一文不值的废物一般。
“我现在宣布你们正式成为夫妻,你们可以亲吻新娘了。”牧师微笑地说道。
莫影魂转身,微俯下头,深情款款地在华盼盼唇上尝到她微咸、感动的泪水。
他微笑地在她唇边低语:“我爱你。”
“我也爱你。”华盼盼闭上眼睛投入他的怀中.在亲友的欢呼笑声中彼此紧紧拥抱,将此刻铭记于心。
而另一边的莫涤凯却无法拥抱黎咏薇。他站在那里,只能喘息着掀起她的婚纱,匆匆忙忙在她的额上吻了一下,甚至不愿意再看她一眼。
只是此时黎咏薇却突然清醒了似的看着莫涤凯,她清澈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他;那写着讶异、不解,和些许感激、难受的眼神略过莫涤凯那双饱受折磨的眼。
她只能无言,手颤抖地想牵住莫涤凯的手,而他却冷冷地拒绝了。
他们在无数的祝福声中缓缓走出礼堂,一身的彩带拖曳出美好的喜气。
莫影魂和华盼盼很快地搭上老陈所开的大房车扬长而去,而莫涤凯和黎咏薇也在莫若水的护卫下离开。
热闹喧腾的现场还有无数的记者头疼地到处询问
“华盼盼是谁啊?”
“我怎么知道?怎么会突然冒出来?”
“谁晓得?你问过他们家的人没有?”
“搞不清楚啦。”
“还好这名字不常见,应该满好查的”
“华盼盼是全台北市最厉害的会计师。”
记者们一听此话,马上回头
说话的男人穿着一身凌乱异常的皱西装,满脸胡渣仿佛半辈子没有刮过,连头发都长得乱七八槽,有如杂草一般。
“她呢”
“怎么样?你快说啊。”记者们焦急地追问。
“我说了你们就写吗?”男子笑嘻嘻地问。
“当然啦,晚报马上就要印刷了。你要是真知道什么,麻烦说一下吧。”
“对啊对啊。”
“好吧。”男子耸耸肩,表情倒像是有点委屈似的。“华盼盼是台北市最厉害的会计师,同时也是莫影魂的私人秘书;名字虽然不怎么响亮,但却是相当厉害的人物哟。你们知道长龙纺织的并购案吧?其实都是她在背后一手促成的。比起黎咏薇嘛,家世的确有所不足,但能力却不遑多让哦。”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对啊,怎么认识的?”
“莫影魂三顾茅庐请来的。”
“真的假的?”记者们一脸狐疑,也不知道眼前这家伙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不信就算了。”
“信啦信啦,再多说一点嘛。”
男子说得天花乱坠,记者们也毫无选择地照单全收。反正现在要重新去找资料也来不及了,总之先写了再说。
而始终在一旁的莫芜薏听得捂着嘴直闷笑。
好不容易等记者们散去,那男子才笑嘻嘻地走过来
“好久不见啊,芜薏妹子。”
“欧海镌,你这种人还是少见为妙,到现在还是满口胡说八道。”莫芜薏忍不住笑着说道。
“哟,你这么说可真是伤透了我的心。我怎么胡说八道了?是他们要我说的嘛。我虽然是个侦探,但是没收钱的情报可没保证一定正确啊。”他笑得贼兮兮的,那双没睡醒似的眼睛弯成一道漂亮的弧线。
“你啊”莫芜薏笑弯了腰,泪水都要掉下来了。“真受不了你!都安排好了吗?”
欧海镌还是轻松地耸耸肩。“差不多了。一条船、两张飞机票,和一个名叫方歌雅的女人对吧?也多亏了你那日本朋友的帮忙,都在约定的地方了咦?对喔,等会我找谁去请款啊?这可花了我不少钱呢。”
“当然是我老大啦。”
“什么?找他拿?”欧海镌眯起眼睛,老大不高兴地嘟嚷:“那岂不是又要做赔本生意了?我怎知那家伙什么时候回来?”
“把利息加上去啊,他铁定十分乐意的。”
“唉,算了。反正遇到你们这家子,我也只好自认倒楣啦。”欧海镌笑笑地挥挥手,仲个懒腰、打个呵欠后,懒洋洋地往饭店外面走。“我走啦,没事别找我。最好有事也别找我,我可没钱再做免费的服务了。”
看着欧海镌那潇洒的背影,莫芜薏不由得微微一笑,朝他招手叫道:“这次的事谢谢你的帮忙!”
欧海镌没回头,只是淡淡地挥了挥手,算是回答。
莫芜薏叹口气,心情总算轻松下来;就在她放松的那一刹那,她的身子突然轻轻地晃了晃。
寒泽织真很快扶住她,关心地低头俯视她疲惫的眼。“你没事吧?”
“没事”
“芜薏。”
莫芜薏马上挺起背脊,脸上的神色又恢复了神采奕奕的模样。“爸爸、小妈,你们不吃完喜宴再走吗?”
莫清龙气得七窍生烟,瞪着女儿没好气地问道:“这件事谁是主谋?又是你对不对?从小你就最古灵精怪,除了你还有谁敢这样忤逆我?”
“爸爸!”莫芜薏撒娇地上前挽住他老人家的手。“你怎么这么说?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你和黎伯伯的交情不但还在,而且也如预期地结成亲家,两家的合作关系依然如故,没必要改变;而大哥找到幸福,二哥也如他所愿地娶了咏薇,大家各得其所嘛。”
“你啊”看着莫芜薏那张灵逸清奇的脸蛋,莫清龙纵使有多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谁叫她的母亲是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而她又是他最钟爱的女儿呢?他叹口气挥挥手道:“算了算了,你们自己的事自己打算吧。反正我老了,再也管不动你们了。”
莫芜薏微微一笑,扶着莫清龙上车;而端丽则牵着小儿子的手,在一旁沉思地看着她。
等到莫清龙上了车,端丽站在车门前缓缓地开口:“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莫芜薏笑了笑,眼睛下面的疲惫已经不是任何化妆术所能掩盖得了的。她温柔地看着端丽的面孔道:“小妈,你是那么聪明的人,我怎么可能骗得了你?不过是你睁只眼、闭只眼,放过我大哥和咏薇罢了。对于你这分恩情,我和大哥都不会忘记的。你放心,我们绝对会谨遵承诺的。”
端丽想了想,终于还是到了这一秒她才真正承认失败。没错,她的确不如莫芜薏;如果莫芜薏真有心要排挤她,恐怕她和小石早不知道流落到什么地方了。
她摇摇头,脸上的戾色顿时减轻了不少。她拍拍莫芜薏靠在车门上的手,温和地开口:“自己的身体要好好保重,别太累了。你爸爸和大妈、二妈.我会照顾他们的,你别担心了知道吗?有什么事打个电话回来,你爸爸和小妈都会为你作主的。”
莫芜薏有些讶异地看着端丽,就在这时候她才发现,其实端丽并不如他们所想像的那般艳丽。她的眼角已出现淡淡的纹路,唇角也有淡淡的斜纹,岁月并没有特别宽待她。只是,那些纹路让端丽看起来捡了几分艳丽,却又多了几分温柔。原来他们的父亲还是很有眼光的,他看上端丽,绝不止因为端丽的美貌而已。
莫芜薏点点头。不知怎么地,她眼角竟有些微微湿润
“那一切就拜托你了。”
车门关上,轿车扬长而去。小石靠在窗户上不停地挥手大叫,一直到轿车完全消失之后,她才终于失去了气力软倒在寒泽织真的怀里。
寒泽织真无言地抱着她,走向等在一旁许久的黑色轿车。
“我们也回去吧”莫芜薏睁开眼睛,挤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织真,我想回家去。”
寒泽织真点点头,眼里充满了沉默的心痛
这场突如其来的婚礼就这样落幕了。喜悦的声音邃远传来,只是似乎有点遥远、有点不真实
幸福真的是从婚姻开始的吗?
有的答案是,也有的答案不是。
这就得端看结婚的人如何去处理了。
谁允诺过将会一生幸福?谁又允诺过真情不变?
相爱之时那张纸是终生厮守的盟约,相怨之时那纸却又变成互相折磨不休的恐怖牵绊。
人啊,其实爱与不爱真的只在一线之间,又何必太过死心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