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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说出仍是一大打击。
救护车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她的愁绪,两分钟后,他们已在前往医院途中。
一路上,钱良玉紧紧地握著项朝阳的手,心中不断地对上天恳求道:
拜托,请别让她失去他
拜托,请让他的伤势无碍
拜托,请让他尽快复原
拜托,请别让他离开她
因为她需要他
因为她爱他。
钱良玉停在病房外,裹足不前。
项朝阳受伤已是前一晚的事,所幸他的伤口不深,没伤及内脏,在急救治疗之后,已无大碍,只需住院两、三天,而整件事也已经报警处理。
她在医院里待到大半夜,最后在项朝阳的坚持之下才回公寓休息。今早,她先到学校一趟,交代了事情经过,又替自己和项朝阳请了假,才又来到医院。
只是现在,她忽然有些却步,心中忐忑著。
如果她开口,他是否会为她留在台湾?
她有那个权利要求吗?在她对他如此绝情之后?
他会愿意吗?他还要她吗?他还爱她吗?
钱良玉到天明都未合眼。这些疑问在脑中盘旋不去,在几番挣扎后,她决定放手一搏。
然而尽管决心已下,真正付诸实行却不容易,她害怕听见不想听的答案。
深吸了一口气,钱良玉赶跑心中的怯懦,走进病房。
“小玉,你来啦。”项朝阳一见是她,马上露出微笑。他正靠著床头坐著,方正的下巴上有著隐隐的淡青色胡渣,看起来有点落魄,不过气色不错。
“你吃过早餐了吗?”话一出口,钱良玉才发现这个开场白有多蹩脚,都已经十点多了。
“早吃过了,来,过来这边坐。”他指著床边的椅子,等到钱良玉走近坐下,那两道剑眉却拧了起来。“你没睡好吗?怎么黑眼圈都出来了?”
“我睡得很安稳。”钱良玉撒谎,趁著勇气尚未消退,接著道:“我有件事想问你。”
“你说。”
她咬了咬唇瓣,下定决心道:“你是不是非得去西班牙不可?”
他微怔,然后陷入沉默,钱良玉的心凉了半截。
果然,他已决定离开
“那里有个不错的工作机会。”项朝阳终于出声。
“你在这里也有工作,难道你不喜欢在集英带球队?”她不愿太快放弃。
“我在这里工作得很开心。”他勾唇微笑,却笑得有些无奈。“但是我要是继续待在这里,会忍不住去烦你,你不会喜欢那样。”
“我不会介意!”她冲口道,耳根子却不争气地热了。
黑亮的眼眸注视著她,有些莫测难辨,他又有好半晌不说话,钱良玉感到空前的紧张,又同时气恼自己。
可恶!她怎么表现得像个情窦初开的愚蠢小女生?!
“小玉,你是在要求我留下来吗?”他轻问,温和的嗓音却没泄漏任何想法。
“如果如果我是呢?”他会留下吗?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她心中七上八下。他为什么不直接回答“好”或“不好”?
“为什么你想要我留下来?”
钱良玉咬牙,即使对她百般困难,她仍是愿意放下身段。
“我我不希望你离开。”
“为什么?”项朝阳再次追问,似乎对答案不是特别满意,钱良玉却被问得有些恼了。
“我要你留在我身边!这样还不够吗?”她口气直冲,心中十足别扭。他不知道这对她有多困难吗?她又不习惯把那些恶心的告白挂在嘴上。
她不高兴地看着项朝阳,却见他忽地咧嘴笑了,是他惯有的那种很灿烂、又有点欠扁的笑容。
“够!当然够!”他看起来开心极了,只差没跳起来大声欢呼。她怔住,原先的焦躁烟消云散。“所以你不走了?”
项朝阳顿了顿,看起来很故意。“你亲我一下我就不走。”
压在心头的大石块顿时落了地,强烈的喜悦和释然同时袭上,她甚至来不及答话,就被他拉到身前,封住了嘴。
温暖的唇在她嘴上辗转吸吮,钱良玉不多久便全身发软,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任他将火热的舌探入口中,并忘情地回应他的撩拨、引诱。
“咳、咳”唇舌交缠的两人沉浸在情人的嬉戏中,对外界的干扰毫无所觉。
“咳、咳、咳咳!”
加重的咳声窜入耳膜,钱良玉猛然惊觉他们正在医院病房里,记得连房门都没关呢!
理智在瞬间回笼,她几乎跳了起来,回头一看,见到房内多出来的访客时,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那是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身材瘦高,神情严肃一个她认得的人。
“理、理事长”钱良玉难得地脸红了,对这个几年前录用她的男人,她向来有著三分敬重。这下脸可丢大了
“钱老师,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跟项老师谈谈。”理事长的脸色有点难看,想必对刚刚见到的激情戏码很有意见。
钱良玉汗颜,同时又不禁讶异,她不久前才通知学校,看来理事长应该是一接到消息就赶来了。不过她没多问,顺从地点头,临走前瞥了眼项朝阳,后者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有点不知死活。
“我到楼下餐厅买点东西。”钱良玉拿起包包,走到门口。
理事长一直等到她离开后才转向床上的伤患。
“还有力气跟女人亲热,看来你也没伤得多严重。”硬邦邦的声音让项朝阳缩了缩脖子。
“嗨,小舅。”
“你还敢笑!”理事长可不吃他那套。“不像话!追女人追到横著进医院,你还有什么把戏不敢用?!”
“冤枉啊,小舅~~我又没计划这件事。”项朝阳的眉毛拱成一个“八”字,露出小媳妇的表情。“我还没勇到演出这种苦肉计啦!被刀捅到很痛的咧~~”
“你活该。”骂归骂,理事长的表情逐渐缓和下来。“那现在是怎样?假辞职的戏码取消了?我看你跟钱老师的进展挺神速。”
项朝阳当作没听见最后那句讥讽,笑得可开心了。“是啊,她已经开口要我留下来。”唉,为了逼小玉表露真心,他可真是绞尽了脑汁,下了猛葯,辛苦呀!
“真是胡闹,把我都拖下水。”理事长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也不知道你那脑子里装的是什么?要是钱老师到最后都没开口留你,你怎么办?真的飞去西班牙?”
“是啊。”项朝阳厚脸皮地笑着。“我会去看爸妈,几个礼拜后再回来,然后你会再给我这个二度失业的可怜人一个工作机会。”然后他会再接再厉,继续追小玉。
“乱七八糟”理事长叹气,拿他没辙了。“真搞不懂你爸妈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儿子,我有点同情钱老师了,被你缠上甩都甩不掉”
门外,钱良玉没再继续听下去,只是静静地转身走开。
她离开病房没几步就折返,打算问项朝阳和理事长是否想要什么冷饮,不料却听见了项朝阳和理不,他舅舅之间的对话。
原来他并没有真正打算辞职,只是故意藉此刺激她,那么刚刚在她好不容易开口要求他留下来的时候,他表现出来的态度都是装的,实际上心里乐翻了那个可恶的家伙!
钱良玉暗骂,然而粉唇却不由自主地勾起。
她该生气的,可是她发现自己气不起来,反而觉得胸口被一种甜甜的滋味充得满满的。为了她,他也算煞费苦心了
她不知道若是没有发生昨晚的攻击事件,她是否会及时发现自己对他的感觉,也许迟早还是会的,因为她实在无法想像再一次跟他分开。
一阵熟悉的铃声打断了钱良玉的冥想,那是她的手机,她想起自己在医院,于是迅速取出手机按下通话键,并快步走到户外的停车场。
“喂?”
“良玉”电话中是个略显苍老的男声。
“爸?”钱良玉好惊讶,没想到来电的竟是父亲。
“良玉,你这个周末有空吗?”
“嗯。”她简短应了声,不明白他为何问,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那好,我跟你妈想想上台北看看你”钱良玉这下子真的呆住了。他们想来看她?
“爸,你刚刚说”她忽然觉得说话有些困难。“你跟妈要来看我?”
电话里先是一阵叹息,然后钱父的声音似乎充满了懊悔。“良玉,我跟你妈对不起你我们都只想着自己失去了儿子,却从来没想过你也失去了弟弟,是我们错了”
钱良玉捂住嘴,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来。
“要不是阿阳把我们说了一顿,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这些年来吃了多少苦。”
阿阳?钱良玉再次错愕。“项朝阳去找过你们?”
“是啊,他上星期六特地开车下来。”
星期六不就是她把他赶跑那天?他居然还为了她去找她父母
“他说的没错,我跟你妈一直都放不下死去的良伟,却忘了活著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你是我们剩下的唯一血脉了,不该受到这种待遇,是爸爸没用,老是怕你妈受刺激,不敢跟她争论,任她钻牛角尖了十几年。”
“那现在妈她”她原谅她了吗?钱良玉迟疑著,不敢问。
“你也知道你妈有多顽固,要她想通可能还得花一点时间,不过我想那是迟早的事”钱父这时轻笑一声。“还是阿阳有办法,他跟你妈说,你一定不介意将来第一个儿子姓钱,如果她继续没理由地责怪你,这辈子就别想抱到姓钱的孙子。”
儿子?!亏他想得出来钱良玉又好气又好笑,她要从哪里变出儿子来?
“良玉啊,那孩子对你很有心,你要好好待人家。”
“我知道。”
钱良玉收线后,心中激荡不已,只觉得幸福得想哭。
她知道母亲不会在一夜之间原谅她,也知道她那重男轻女的观念根深柢固,但是没关系,只要有了一个开始,相信未来的情况会渐渐转变。
一切都是因为项朝阳
他呀真是个厚脸皮的家伙,可是教她怎能不爱他?
这一刻,她确定,就算昨夜他没有受伤,她也会发现自己对他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