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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乔向来庆幸,他是老二,而不是老大。是二爷,而不是大爷。
小乔想这世上做大爷的人是多么的吃力与辛劳啊,就像大哥一样。大爷是每一个家族的风向标,旗舰店;是船上的帆,琴上的弦,所有出头露面吃苦受累卖块儿的事都是大爷干的。而他这个做二爷的,却只不过是帆上的一阵清风,琴弦上停着的一只蝴蝶,正月里打的两头兔子,有没有都一样过年。
大哥每次听小乔说这一套,都会皱眉,叫道:“少贫嘴!”他比他大了8岁,正是所谓的长“凶”小乔对他居然也有点畏惧之感,除他之外,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曾经畏惧过什么人或什么事物。
小乔记得自己21岁的时候对他说过以下一番话,现在想来是他这个做老二的天真未泯。他说:“你只要给我一年10万。我想去美国和欧洲念几年书,我想拍电影。我对电影摄影,和美指都很有兴趣和天分。我想先一边念书一边到处玩玩,拍拍照看看风景。大哥,你一年给我10万就成了,其他的我自己可以解决,就算你给足我60年,也只不过是600万。600万对乔家来说,那不算什么。”
大哥一听,好象突然看见这世上的青蛙都长出了两只角一样,用无法置信的眼光打量了他半晌,道:“这么说,你是想当艺术家了?乔家居然要出个艺术家了,我们祖坟上的烟囱大概是很久都没找人通过了!你连一辈子只问我要600万你都打算好了,那我还真是赚到了!要不要谢谢你啊?我告诉你,不许!你这不是陷我乔慕于不义吗?”
大哥啊,你要不要永远都这么正义凛然呢。小乔不由在心里这么嘀咕道。
大哥说:“你最好打消你要做高级流浪汉和艺术家的梦。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的。你也别想自己一分钱不拿,偷偷跑出去寻梦。这种事我估计你做的出来!乔骏啊,男人活在这世上是有使命有责任的。你的责任就是为乔家,为乔家的企业,为企业里的几千员工,还有为爸爸生前助养的上百个孤儿和孤寡老人,奉献你的一生。”
可是凭什么呢?小乔想,他凭什么要为这些不相干的事,不相干的人情牺牲他理想的一生?至于说为了乔家,可乔家现放着一个如此完美的中流砥柱,为什么要把他也拖下水?
小乔常常听别人夸奖大哥长的英俊,他也确实英俊。那天他仰头看了大哥很久,他永远是银幕上第一男主角的模样,高大,魁梧,阳刚,磊落,一身正气。他是太阳神一般的汉子。可是,可是,他又是多么没趣的一个人呢。“我要是女人,打死我也不会嫁给这样没趣儿的男人。”小乔在心里这么说。
后来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她的嫂子黄绢。绢姐说:“所以说,你不是女人呢。女人通常不会嫁一个很有趣的男人,因为天下很有趣的男人常常都很善变,自我,不可靠。有趣的男人嘛,做做情人,朋友,小叔子就可以啦。”
自从那次和大哥谈判之后小乔一直心灰意冷。他想每个人都是有他的宿命的罢。他的宿命就是做一个ceo。他大概是这世上最讨厌做ceo的ceo了,就像有妓女说“我是这世上最讨厌做妓女的妓女”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呢。每个人都会被命运的巨手“逼良为娼”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
大哥送了他一枝万宝龙金笔。他说作为一个ceo,签名的时候总得有一枝好笔。小乔接过来笑了笑,想着好歹这是他花了快1万块买的。其实他也会做笔,他也可以做的和万宝龙一样好。他总算不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绢姐说过“没想到你的手这么巧。这世上所有可以手工制作的东西你都会做,而且做的那么好。就算暂时不会做,你拼了命也会去学。有时候我简直怀疑你是不是鲁班投胎到乔家来的。”
绢姐是个有趣的女人。有一段时间小乔迷上了做鼻烟壶,仿古月轩的款式做了几个内画玻璃烟壶拿到夜市去卖。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大哥看见他在夜市摆摊时的模样。像他这样正气凛然的第一男主角,看见自己的弟弟居然在做小贩,气的五官都有点变形了,扭头就走。绢姐却停下来笑眯眯地看了看烟壶,问:“多少钱?”小乔说:“1200。”绢姐说:“看在天天见面的份上,能不能打个折?”他说:“天天见面你就该知道我花了多少功夫做这个东西,1200便宜你了。”绢姐一声不响,数出钱来递给我,这时候,大哥一阵风似的落到他们眼前,翻道:“黄绢,你也陪他一起发疯!”说完,扯过绢姐气哼哼地走了。
绢姐第二天问小乔“你在鼻烟壶底签了q2两个字,这q2又是什么意思?”他说q2就是乔二,古人有很多也是以排行做字号来签名的。他喜欢做q2,这q2是多么的渺小,卑微,轻松,才没那么堂皇,高尚,富贵,多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啊。
绢姐点点头,同情地说:“你真是个投错胎的人,当初没长眼,投在这大富之家。对别人来说,可能是天堂,可是对你来说,我真不知道是什么。”
小乔今年32岁了。年少时的理想,光荣,浪漫,情怀,叛逆,挚爱如今已有一大半已然葬于尘埃。听全公司的人都把21楼称为“天堂”因为公司所有顶级的决策人都在21楼办公。很多人毕生的理想就是上天堂。可是,谁又想过,他一生的理想就是离开“天堂。”
云儿愿意为一只鸟。鸟儿愿为一朵云。泰戈尔说过,这是生生世世经久不息的宿命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