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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嘴,当地一声丢下汤匙。
“嗯。”“那习惯呢?是因为住台北住习惯了吗?”
“不是。因为习惯了一个人的自由,所以不想回去。”
“这样喔!”宋应星像了解似地点点头。
“唉不过最近这样的自由可能就要不保了。”晓伦嘟起嘴,一脸烦恼。
“怎么说?”
“我妈前两天打电话来说,既然我一直躲在台北不回去相亲,她打算带着一票男人组成相亲团来台北找我。”她叹气道。
“啊?这么猛?”宋应星露出诧异的目光。“你妈妈这么想把你嫁掉啊?”
晓伦眼里闪过一抹怒火。“你好像很幸灾乐祸的样子?”
宋应星随即举手投降,道:“我哪敢啊!只是对于令堂的举动作为很佩服而已。”他小心地选择措辞,怕一不小心又惹毛了她。
“我妈的确涸其张,事实上,我外公出产的一票女儿都很与众不同。”晓伦突然笑出来,眼中的愤怒及烦恼已飘逸无踪。
晓伦开始说起母亲和其他六个姐妹的“丰功伟业”特别是表姐碧琪当年被迫相亲,却因姐夫的故意阻挠而相不成亲。结果,阿姨非但没有气馁也没有就此放弃,反而突发奇想地带着对方一行人跑到碧琪办活动的饭店继续相亲。
宋应星兴致勃勃地听着,不时发出笑声。
“然后呢?真的相亲成功啦?”
“才没咧!后来我姐夫一收到消息,立即跑来破坏,当场把我姐强行拉走,简直媲美八点档连续剧,超有男子气概的,浪漫到不行!”
晓伦越说越高兴,她的双颊许是因为火锅热气的蒸熏,又或许是因为说得太过激动而显得粉嫩红润,镶嵌在粉颊上的一双眼睛,深邃透亮,眼中不时流转着瞬息万变的色彩。她眉飞色舞地说着,整个人充满了耀眼的活力。
宋应星不自觉地看呆了。
“喂、喂!”晓伦伸手推了推他。“宋应星!你听到睡着喽?”
他这才回神,发觉自己竟然看得痴了,倏地一股羞赧刷热他的脸。
“没有啦!”他急急否认。怎能承认自己是看她看到忘我了?这实在太奇怪了!
晓伦不满地吐槽,说他没礼貌,宋应星都没反驳,最后他受不了了,只得以问问题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最后呢?你该不会真的让令堂组相亲团来台北找你吧?”
晓伦微致叹气。“当然不可能啊!要真的让她这么做,我颜面何存啊?”
“为什么你这么讨厌相观?”
她没好气地睐他一眼。“当然!有谁喜欢相亲?那种感觉好像间接承认自己没行情似的。再说,两个陌生人为了结婚的目的而被迫认识,见完面后双方家长和媒人都迫不及待地问你感觉如何?喜不喜欢?什么时候结婚?拜托!才短短见过一次面,连对方的品性、个性都不了解,就要我说喜欢、甚至论及婚嫁,光是想象就让我头皮发麻。”
宋应星莞尔一笑。“不一定要马上结婚嘛,可以先交往看看啊!”“是喔,两个素昧平生的人,以结婚为前提而交往,不难想象彼此都不可能展现真实的一面。为了给对方留下好印象,压抑自己真实的情绪、掩饰自己的缺点,不但自己矫揉造作、劳心费神,对方呈现的也不见得是真面目,这样虚假的交往一点意义都没有,我干么去浪费时间?”
“哈哈~~你还真是一针见血、坦率得可以。我可以相像,如果你真的去相亲,那些男人不被你吓死才怪。”
他的话惹来晓伦一个鬼脸,他赶紧闭紧嘴巴不敢再说,但嘴角的笑却怎么也藏不住。
“其实,我也有点挣扎。偶尔也会有很想有人陪在身边的时候,这时我就想,也许去相亲也不错,可以多认识人、多一点机会。可是,我又很怕万一来个猪头,为了两家的面子又不能断然拒绝,还得委婉地暗示。如果对方识相那还好,最可怕的是如果对方不但猪头还兼白目,无论暗示明示都听不懂,还天马行空地幻想两人的未来,甚至讨论起婚礼细节、婚后如何生活、该生几个孩子等等我怕我会控制不住失手杀了对方,那可是人间惨事。”
他灿然大笑,笑到全身发颤。天啊,跟她在一起他真是笑声不断,她描述事情的功力是他见过最厉害的,无论是悲惨的、正经的、严肃的,一经过她嘴巴,立即变成活泼生动的趣事。
原本板着脸的晓伦,看他笑不可抑的模样,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良久,他才止住笑,眼神澄澈地望着她。
“其实只要敞开心胸就行啦!谁教你把相亲交往搞得跟攻防战一样,还幻想得那么恐怖,这世上靠相亲结婚的人比比皆是啊!”晓伦咬了咬唇。“你的言下之意,是赞成相亲喽?”
宋应星耸耸肩,不置可否。
“那你和李小姐是怎么开始交往的呢?”晓伦不想显得咄咄逼人,但还是控制不住微酸的语气。
他愣了一下,想了想。“其实仔细一想,我们好像就是相亲交往的。”
晓伦呆住了,眼睛因吃惊而睁大。“怎么可能?你、你们不是世交、青梅竹马吗?”
他笑了笑。“是啊,不过李家在我八岁,也就是佳柔六岁时移民到加拿大去。那之后两家很少互动,直到去年李伯父在加拿大投资失利,再度将生意转回台湾,我们两家人才又有联系。重新联络的两家母亲,在偶然的谈话间订下了相亲之约,也就是在那次相亲之后,我们才开始交往。”
晓伦听完久久不语。“那么你觉得如何?”良久,她才吐出一个问句。
“什么觉得如何?”宋应星失笑,搞不懂她问题的重点。
“和她交往的感觉啊?”
“很好哇!很正常啊!”晓伦有点想昏倒的感觉,她哼笑道:“这是什么形容词?我从未听过有人用很正常来形容一段爱情,你们又不是搞同性恋、也不是什么不伦恋,哪有什么正常不正常?”
宋应星皱起眉。“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晓伦吸了口气,谨慎其事地问:“你爱不爱她?她爱不爱你?”
“应该吧!不然干么交往?”
“应该吧?”这是什么烂答案?晓伦顿时生气起来。她嘟着嘴,重重地往椅背一靠,像是懒得再和他说话似地撇开脸。
“怎么了?”
她抿着嘴摇了摇头。“你连自己爱或不爱都搞不清楚,难怪你女朋友会这么没安全感。”
宋应星觉得彷佛受到重击般,深深地呼口气,一股火气窜升上来,那是种自尊受人质疑的感觉。
“你又知道了?”他反问,微勾的唇不见笑意,只有挑衅。
晓伦叹气,知道自己踩到他的痛脚了。
“就说是女人的直觉吧!虽然我谈了场失败、愚蠢的恋爱,但至少我知道在当时,我是深爱着他的。我尝过那种义无反顾、狂野强烈的滋味,也因为是真的爱,所以变得盲目。”她的唇边露出一丝苦笑。
宋应星望着她,不发一语。当她说她深爱着那个人时,他的心没来由地抽紧了下,她说她尝过爱的狂野滋味时,那抽紧泛出了酸。瞧她说得这般感伤,难不成她还爱着那个人?
两人陷入一阵沈默,只有火锅沸滚嗤嗤作响。这时服务生突然出现,打断两人凝滞的窒默,有礼地询问两人用完餐了吗?是否可以撤走火锅、替他们上甜点了?
宋应星挑眉以眼神问她的意见。晓伦摇摇头,表示不需要了。
于是宋应星向服务生点头示意,当服务生忙着动手收拾满桌狼藉时,两人都沈默不语,仅是静静地看着服务生的一举一动。
直到桌面清空、擦拭干净,另一位服务生动作俐落地端上银耳莲子汤及如金字塔般的河诠冰后,晓伦才有些歉然地开口打破沈默。
“对不起,对你大放厥词。你说的对,对于你们的感情,我又知道什么?凭什么下断论?也许相亲真的能碰上一生的挚爱也说不定,是我心胸太过狭隘了。”她撑起嘴角微笑。“我想我应该接受妈妈的安排,好好相亲,说不定真能如你所说的,让我遇到一个很棒的男人呢!”
望着她灿烂的笑颜,宋应星的心非但没有因为她似是缓颊的话而放松,反而变得沈甸甸的。
“毕竟我都已经三十一岁了,已经没有本钱再蹉跎了,不是吗?”
她话中的苦涩刺痛了他,他皱着眉说:“三十一岁有什么关系?我也三十一岁啦!”
“那不一样!”她噗啡笑道。“男人越老越有魅力、越值钱,但女人就不同,女人是越年轻越值钱,老了就像崩了盘的股票,没人要。”
宋应星感到一股火气在胸口烧。“你怎么变得那么”
“实在?”她打断他的话,然后吐吐舌,脸上闪过一抹俏皮,但宋应星看得出她眼中的感伤。“我很有自知之明,也早过了幻想的年纪。你有没有看过一个保险公司的广告?”
“什么广告?”和她交手那么多回,已经习惯她这种跳跃式的说话方式。
“广告里的女主角是个有些年纪的单身贵族,终于和某人展开恋情,但她平静地独白:找个心灵相通的伴侣,胜过找个地址相同的老公。我觉得这广告说出许多独身女人的心声。有人依靠固然很好,但若随便找个人嫁,最后才发现一堆问题,之后形同陌路,那不是挺悲哀的?”
她看他不搭腔,于是又说:“所以,我想就算不打算相亲嫁人,至少可以认识一个男人来谈谈恋爱,也挺不错的。”
她开始自我解嘲起来,但宋应星的眉是越攒越紧。
“你是说,你决定答应你妈妈带团来台北和你相亲?”他再度问了同样的问题,只是这次的心情已是不同。
晓伦失笑赏他一个白眼。
“哪有可能?为了我一个人劳师动众?”她深呼吸之后说:“当然是我回台中去喽!事实上,我妈和阿姨们都安排好了,下个礼拜天安排我和几个男人吃吃饭、喝喝咖啡。听说有一、两个和我一样都在台北工作哦!祝福我吧!”
宋应星盯着她、紧闭着嘴,沈甸甸的心不知已跑到哪儿去了,一股莫名的怒气像涌泉一样不断冒出来。
而他始终不明白自己的情绪所为何来,只是他怎么也开不了口,对她说声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