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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两仪分化之后,天地经过遴选,人成了天地之灵傲视万物,故两仪与太极中轴合称为‘三才’,即为‘天、地、人’。三才之后,又有阴阳盛衰相结合,变化为四象,四象为‘少阳、少阴、太阳、太阴’,此四象常来引喻东、西、南、北,有时亦作为春夏秋冬解。

    至于八卦嘛。就是四象的进阶,它把排列四象的两组阴爻样爻升为三组,两两相配就能制成八种互不相同的卦形。八卦图有一个固有模式,虽然每副均不相同,但你俩想想,八卦的八个相位是不是每组都有三根横条?”

    闻听燕叔所言,我闭上眼睛让之前所见的太极八卦图在脑中像走马灯似的跑了一遍,的确如燕叔所说,八卦虽然在形状上各不相同,但每副卦象确是由三根或连或断的直线组成。

    “我没说错吧?”燕叔越讲越兴奋“一组阴阳有两变,两组阴阳可四变,三组阴阳就可八变”这实际就是两仪、四象、八卦的基本雏形,如果你继续加组,当然也能生成诸如十六、三十二、六十四乃至无以限量的变数,当变数无穷无尽之时,这就是所谓的世界了。所以从道家的角度来看,世间虽有百态,然后万变不离其宗,所有表象的背后皆可归结为阴阳之间的对立与转化”

    “讲得好!”听完燕叔的解释,我和梦蓉均情不自禁地拍手称赞。啥叫深入浅出?我看了好几本书都没明白的事儿,让燕叔一番话就给弄懂了。

    “听到这儿,我想你们一定会懂得太极、两仪、四象和八卦的基本含义,不过你俩一定会问,这阴阳学说乃至八卦到底与眼前这座大墓有何关系?”

    “是啊,燕叔,它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呢?”我和梦蓉一齐问道。

    “八卦内嵌五行,遵守相生相克的基本规律。这是八卦用来布阵的一个重要原因,也是历史上很多人能利用八卦阵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根据,刚才我已与你们说过,三组阴阳生八卦,以‘—’代阳,以‘’代阴,那阴阳相化之后就会有如下八种形状”说着,燕叔拿起那截枯树枝在地上逐一画出八种图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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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俩回忆一下,在太极图的外侧是不是就嵌着这八个图形?”

    我想了一会儿,答道:“的确,就是这八样。不过这几个图形七缺八离的,我怎么也记不住它们的画法,更无法进行自由的排列”

    “呵呵,这简单,我告诉你一副口诀,你只要记住这口诀,以后再画这八卦图就容易得多了”

    “哦?还有这等事?燕叔不妨说说”我接道。

    “你听着,此乃八句话,其内容是:‘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

    “您等等,您等等”我忙止住燕叔“这口诀韵脚倒是整齐,只是我无法了解其中的具体含义”

    “别着急。我一个一个和你解释”燕叔拿起树棍儿,在第一行的第一个图形上点了点“知焉,你看着,这是三根连着的横线,也就是三个阳爻,刚才我已经和你说了,极阳谓之为天,以‘乾’字代之,故言‘乾三连’,明白了么?”

    “哦?”我点了点头,又把手指向了第一行的第二个爻卦“按您的说法,它的意思就是三个阴爻,也就是六个断杆,这在两仪之中应该指极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为‘地’”

    “没错,真是个聪明的孩子”燕叔称赞道。“六个断爻构成了地,以‘坤’字代之,故言‘坤六断’”

    “其余的我就记不住了”我摇了摇头。

    燕叔把树棍指向了图形的第三个,说道:“你看这个像是个什么?”

    我端详了半天,说实话,这实在是个太难答的问题了。这形状既像大碗也像痰盂,甚至还有点儿像夜壶。

    见我沉默不语,燕叔说道:“你看它像不像是一个口朝上开的痰盂?”

    “像,的确很像”

    “这一爻叫做震,指代雷电,它由于形状很像一个口朝上放的痰盂,所以在口诀中又叫‘震仰盂’,至于第一行的第四个,形状可以说与震爻完全相反”

    “那就是一个扣着的痰盂啰?”梦蓉说道。

    “可以这么说,不过为了口诀押韵,第四个图形的痰盂就变成了一口大碗,由于它的口朝下放,所以又叫‘艮覆碗’,以此来比喻八卦中的第四爻艮爻1,艮在八卦中指代山”

    “哦,我听明白了。刚才咱们讲的是一个天,一个地,一个痰盂,一只碗”我诗兴大发,索性也溜了一句。

    “不错不错,八卦的前四卦就是你讲的四样东西”燕叔非常高兴。

    “接下来咱们来讲讲第五卦,离爻”燕叔说着把树棍指向了第二排的一个副图形。离爻上下均为阳爻,只有中间是一个阴爻,口诀谓之‘离中虚’,由于是两阳夹一阴,它是一个凶爻,被用来表示火卦相,想来你应该也没什么理解上的困难。

    “嗯”我点了点头,示意燕叔接着讲第六爻。

    “第六爻与第五爻正好是相反的,所以前者为‘中虚’,而后者则为‘中满’,第六爻为纯水卦,以‘坎’字代之,故言‘坎中满’”见我理解的较快,燕叔显得十分满意,又言:“剩下两个我也一块儿和你说了得了,咱别一个一个地崩,累得慌。第七爻叫做兑,排列为阴阳阳,上边开口,但形状却不像是一只深碗,至于它到底像什么我也不深究了,反正你只要记得它最上面的是阴爻就可以,兑爻代指沼泽,在八卦口诀中言之‘兑上缺’。还有最后一卦”说到这儿,燕叔停了停,拿起水囊喝了口水“第八卦与第七卦正好相反,它为巽爻2,代指八卦中的风,排列组合的顺序为阳阳阴,它的外形也不太好形容,但大致可描述为‘巽下断’。八卦的奇妙之处不在于它以八种不同卦形来引喻自然界中的八种现象,而在于它与五行‘金、木、水、火、土’之间的紧密联系。

    后天八卦规定,乾与兑属金、震与巽属木、坤与艮属离土、离属火、坎属水。你们都应该知道:五行每一行元素与其元素都有相生相克的关系。相生的次序是: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而相克的次序是: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为了把这错综复杂的表示得严谨而缜密,难经和内经引喻了‘生我’、‘我生’和‘克我’和‘我克’,这四种关系。‘生我’与‘我生’互为一组对立;‘克我’和‘我克’则为另一组对立。

    在难经中,‘生我’和‘我生’被比喻为一种母子关系,‘生我’者为母,‘我生’者为子。如拿火为例,因木生火,所以木为火母;因火生土,故而土为火子,此律推及其他诸行皆为成立。

    与此类似,在内经中也有‘克我’和‘我克’的详细解释。黄帝尝把‘克我’比为‘我不胜’,而把‘我克’比作‘所胜’,再以火为例:由于水克火,故水为火之‘所不胜’;又因火克金,故火为金之‘所胜’。

    听我讲完五行八卦之后,你俩就该知道前面大殿设计的玄妙之处了。它的八个门分别是八个爻卦,如果我没猜错,这八个门内都通向一个共同的正厅,这个正厅里面没有任何的消信儿埋伏,它是一个纯粹的两仪阴阳太极阵。两仪之中的一端所安葬的就是吴三桂,而另一边如果没有意外,极有可能是他的爱妾陈圆圆”

    “哦?”我和梦蓉全都被此话惊得不浅。

    “评书中说那陈圆圆不是被刘宗敏强行霸占,后来据说是上吊而亡了么?”我问道。

    “二百年多前的是是非非现在谁都无法说得太清,不过吴三桂是个出了名的痴心汉子,这点谁不服都不行。所以我相信,只要他有尚有一丝余力就不会放弃陈圆圆,即便是一具尸体”燕叔说道。

    梦蓉听了燕叔的话,仿佛是被吴三桂的痴情所感动,眼眶竟有些湿。我听了这些事之后,虽然对吴三桂大敞山海关出卖汉人朝廷有所不满,但也是对他的专一及凄美的爱情惋惜,不自觉就吟出一个短句:“做人须当吴三桂,有子须当”顿了一会儿,实在想不起来说谁,就也说了一个吴三桂。

    燕叔笑道:“有子可不能像吴三桂,否则天下又该大乱了。呵呵,行了,咱们也别瞎胡扯了,马上商量一下进殿的方法吧。知焉,梦蓉,你俩赶快将自己的生日时辰报上来,我现在就为你们掐算一下五行命脉,之后咱们挑选一个最适合的门进去与那吴三桂会面”

    “我是阴历七月十四生的”我首先报出自己的生日“据我爹讲,我应该在辰时出生的”

    “你呢?梦蓉”

    “我是四月十八,生辰的话,我倒没有记得”

    “七月十四是一个阴月阴日,而辰时又是一个旺时,此乃枝头木命,按你的生日时辰你从小就聪颖过人,但又因金火过旺,而常遇事不成,故你命中缺土多金。

    四月十八是一个阴月阳日,因时辰未知所以我只能暂时敲定你为土命,你与知焉相配正好是相辅相成,水有木生,故你命中缺水多火。

    小老儿自己的命数早已算过多次,我五行缺金,按理来讲也说得通,我干的职业是发人丘坟去摸金,正好弥补了自身的不足,但又这样来看,我又缺金多水。综上所述,八卦门中凡有是金、火、水三者有禁忌,故乾、兑、离、坎四门均不能进。剩下的只有震、坤、艮四门,现在刚进阴历十二月份,虽然在云南四季如春,没有风雪,但论节气仍然在冬,文王图谱有原话道:‘乾、兑旺于秋,衰于冬;震旺于春,衰于夏;坤、艮旺于四季3,衰于秋;离旺于夏,衰于四季;坎旺于冬,衰于春’,综上所述,只有离门此时气焰最衰,也最适合我们进入,离在方位代表南,故我们应该顺南门进入黑殿中才对”

    我和梦蓉两人虽然听了燕叔的叙述已略懂笼统概念,但燕叔这一番行云流水般的自言自语和一套复杂的推演把我俩全都给弄懵了,见他得到了最终的结论我俩也乐得清闲。哪知道三人谁也没记起的一件疏忽却给后来酿成了弥天大错。

    注:1艮:音为gèn

    2巽:音为xun(去声)

    3四季:指每个节气后的一个月

    第一百零三章入墓

    第一百零三章入墓

    众人打定主意,便迎向太阳的方向绕到正南面,找到坐北朝南的‘离’字门迈步进入。对于燕叔的推演,我和梦蓉没有一丝的怀疑,更没有考虑到失败的后果。哪想到进了离字门之后,我在山上接符时那种不祥预感再次涌上心头,长久无法挥去。

    叔侄三人进了那扇离字门,前方现出一条乌漆吗黑的1通道来,借着挂们外渗进的几缕惨淡光亮,我依稀看见右手边的墙上仿佛刻着一只竖立的眼睛。我捅了捅身边的燕叔,用手指了指身边的那面墙,他丛怀里拽出一根火折子打着,用袖口蹭去了墙上厚厚的积尘,使之恢复本来的面貌。

    虽然还没有擦得太干净,但我已经看出来了,刚才我是管中窥豹,那图案根本就不是什么眼睛,而是一只凤凰,一只浴血挣扎的凤凰,一只凶猛怨怒的凤凰。燕叔一直不说话,现完了凤凰继续往前擦,前面又出现了另一副连续的图案,内容有农耕,有渔猎,有骑射,有婚丧嫁娶,也有王者登基,奴隶下狱。总之总类繁多,不一而足。

    燕叔脸色凝重,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说话:“往前走吧,我倒要看一看这吴三桂到底能弄出什么花活来”三人继续前行,前面的光亮逐渐变旺,即使不点火折子也能将前路看得清清楚楚,慢慢地,通道越来越宽,越来越亮,拐过最后一道弯儿,眼前现出一间无法形容的大厅来。之所以用‘无法形容’来形容这间大厅,其原因有二:第一,它的形状怪异,整间厅内没有一面直墙,而且面积巨大得无法形容,南北对角的长边足有十五丈长,东西对角的短边也有七八丈余。第二个原因是此间大厅不仅面积巨大,而且厅内的装饰得富丽堂皇,气派刻成是空前的奢华:偌大的巨型墙壁上所镶的全是波斯运来的极品金箔,厅内四个方向吊着的四盏巨型长明灯也是以拇指粗的珍珠做坠。至于四盏长明灯的灯油,就是用屁股想也能想得出来是什么,尸油,绝对的极品尸油。

    燕叔上下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回身和我们说道:“没错,你看这厅的形状不正好是太极阴阳鱼中的一只?入口的围墙是太极的外侧,也就是那半圆的边缘,而正对着我们的是太极正中的一道波浪分割线,你俩再看看左右,是不是一头宽一头窄?”

    我朝左右打量了一番,由于厅内的面积实在是太大了,所以宽窄的差别显得并不明显,但是细看仍能看得出。

    “还记不记得刚才我跟你们说的太极形状了?宽而圆的一边是鱼头,细而窄的一边是鱼尾,从地势上来看,鱼眼是太极的中心,太极是八卦的中心,而八卦又是六方五位阵的中心。邪阵吸收恶魔的怨气,最终都要汇集于阴阳鱼的两只鱼眼之上,所以如无意外,吴三桂的棺材就应被安置在鱼头顶处的鱼眼上边,只是我们尚不知道从离字门所进的这一侧究竟是一条阴鱼,还是一条阳鱼。不过这也不重要了,鱼眼就在眼前,你我只需快走几步即可知晓”

    说完燕叔领着我和梦蓉继续前行,随着距离的接近,前面的圆坛愈发清晰,那是一座完全以黄金建成的短台,在长明灯的照耀下,反射回来的金光将我耀得睁不开眼,我咽了一口吐沫,心想:“即便把台子随意敲下一个角来,也够我下半辈子蹦着高花了,敢情这盗墓还真是一个无本万利的行业”想着想着,我的脚不由自主地往前蹭,就在我距离金台还有一丈远时候,我的脸突然被狠狠地撞了一下,那感觉就像是黑天走路脸冷不防磕到墙上一样。冷不防这一下把我撞我满头金星,鼻子一酸,赶忙蹲下捂脸,梦蓉快步向前,搀扶着我说:“知焉哥,你怎么了?”

    我疼得话也说不出来,只觉着按鼻子的手指缝里冒出一股又粘又腥的东西,借着长明灯的光亮一照,我才发现,那股黏糊糊的东西非是旁物,而是殷红殷红的鲜血。

    “知焉哥,你别动”梦蓉把我的头向上仰起,燕叔也从后面走了进来,不过他的眼神没有看我,而是被眼前的景物所吸引,我仰着头,不顾梦蓉的阻拦,来到燕叔近前斜眼一看,心中的疑团蓦然加重。在长明灯的照耀之下,虚空中俨然挂着一道血迹,而血迹后面的金台上竟端端正正地躺着一个金镂玉衣的女人。

    燕叔抬手朝那虚空的鲜血抹了一把,而那鲜血的面积却蔓延得更大了。借着长明灯的照射,我发现,那血的背后并不是一片虚空,而是一堵透明的墙。燕叔慢慢地把胳臂环绕在墙上,用身子度量着墙的尺寸。慢慢地,燕叔走了一圈又回到原处,我在心里大致估摸了一下:这透明的墙乃是一个圆筒的形状,薄厚暂且不提,单说这跨度也有三四丈长宽,再看金台上躺着的那个女人,乃中等身材,一身镂空的金丝蝉衣套在她的身上,领口处镶着艳红的宝石和数颗雪白的珠子,看起来显得特别地雍容华贵。

    再往脸上观瞧,她乃是一个小骨架的脸盘,下颚尖尖,颧骨低陷,长发挽后,细眉小眼,脸色红润,粉口半含。虽然是一具尸体,可那张细腻的脸上从里到外都透出一股让人爱怜的娇柔。再往下看,她的两手半张半闭,指头之间握着一只碧绿碧绿的玉如意,脚下踩着两只镶着棕黄色玛瑙的金色小宝箱。

    “果然没错”燕叔轻喘了一口气。

    “什么果然没错,老叔您倒说个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梦蓉在旁边有些着急。

    “看来吴三桂终究还是得到了陈圆圆的尸体我现在几乎可以断定,他现在的是阴阳双修。之所以六方五位阵在二百多年都没有触动,其原因就是他俩一个在阳鱼的阴眼上,一个在阴鱼的阳眼上,吴三桂为了复活爱妾,需要把大量怨灵的能量分给陈圆圆,也多亏了这一手,才延缓了法阵的最终形成”

    “那咱们现在要怎么办呢?”我问道。

    “先毁了它的太极双鱼再说。要是阵真的形成了,全天下也就完了,世界将再次回到洪荒时代,五千年的积蕴将会一去不返”

    “那要如何个毁法呢?”

    “最快的方法就是毁掉整个阵的‘命门’”

    “何谓命门?”

    “吴三桂一心想借怨灵之力复活陈圆圆,他之所以投敌卖国以至于起兵叛敌的初衷也是因为她受了大顺军将领刘宗敏的凌辱。可以说吴三桂在李自成起兵之后的所有行动都是围绕着陈圆圆这个‘轴’所引发的。综上所述,咱只要毁了陈圆圆的尸体,断了吴三桂的念想,他也就会罢手了”

    “但,燕叔,以吴三桂现在的法力,要是他能够感知并且反抗的话,我们岂不是要”我磕巴了半天,那个‘死’字始终没有说出口来。

    “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的辙了”燕叔叹了口气,这就是我的宿命,也是你们的宿命。现在大清国已经被老毛子欺负得喘不过气来,我不能再放任吴三桂的这些鬼怪去糟蹋人间了,哪怕是哪怕是搭上自己的性命”顿了一口气,燕叔又继续说:“你们还年轻,不像我,已到了风烛残年。你们应该有自已的生活。听燕叔的,你们赶快走吧,顺着我们飘下来的瀑布入口回去”

    闻听此言,我和梦蓉的眼眶都有点儿湿润。燕叔从怀里摸出了那本包的里三层外三层的龙兴风水图志递给我说:“咱们从李文昌的驿站出发之前我已经悄悄给独孤璞易了容,让他顺陆路秘密回到塘沽口那家老店等着咱们。这回我要是真出不去了,你就回塘沽帮我捎个信儿”

    说到这儿,燕叔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从短褂的夹层里边取出了一张牛皮和一本日记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在们在海上埋葬船老板之时发现的这张地图和德文日记?我猜这两样东西里肯定暗藏着许多重要的内情,你若能平安出去,一定要到山东胶州湾的德军租界大使馆去给华莱士发电报,密码是4096,他只要看见这行数字,无论身在天涯还是海角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你面前,到时候你把这两样东西交给他,让他亲自翻译给你听。至于这本风水图志嘛,我怕是不能与你回关东探穴了,你若想继续完成这份大业,就要耐得住寂寞,闭关努力修行几年易经和风水八卦再读此书,知焉,你可听懂了么?”

    “不!燕叔,我不能把您自己丢在这儿不管。咱仨是一同进来的,也必须要一同出去。从塘沽出发这一路算来,您也救我不下五次,说句良心话,我这条命就是您给的。我刘知焉虽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但也绝不是忘恩负义贪生怕死之徒。咱这次要活就一起出去,要死就死在一堆儿”

    听了我的一番话,梦蓉也深受感动,同我一样表态。燕叔见我俩心意已决也就不再推辞,不过他还是把书塞进我的怀里说:“虽然我劝不动你们,但到了关键时刻,我还是会尽量保护你俩的”

    “嗯”我默默地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那好,咱剩下的任务就是如何破了他这层棺材皮了”燕叔边说边掏出了驳壳枪,对准了就朝那尊棺材连射三枪。硝烟过后,再看那具透明的棺材皮,除了有三小块儿稍稍泛白的浅痕之外,竟没有丝毫的损伤。

    “诶?”燕叔扬了扬眉,咧开嘴不知该说什么好。旋即他那表情突然好似顿悟一般,按绷簧将驳壳枪的弹夹卸下。

    “知焉,你在关东制造的那根炭笔还带在身上么?”燕叔问道。

    “还在身上,不过燕叔您问这个干什么用呢?”我稍稍有些不解。

    “快,你和梦蓉现在马上将它中间挖粗,一端封口,其他的先别管”

    “嗯”我见燕叔焦急也不敢多问,就和梦蓉一起按他所说方法将炭笔加工。当我俩弄完之后,燕叔退掉弹夹里所有的子弹,又将弹头取下,把里面所有的火药全都倒进炭笔的空芯内。

    “燕叔,您这是要”看到他做出如此奇怪的举动,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既然枪打不透,我就要用这些火药将它熔出一个窟窿来”燕叔回答道。

    “哦?”我和梦蓉全都被惊得说不出话。

    “这世上只有一种石头能够如此坚硬,那就是金刚石。但它也不是没有弱点,它畏惧高温炎热。独孤璞在年轻时,就曾用德国的扩大镜来观察一枚金刚钻的纹理,结果这石头在高温之下竟羽化生烟,从此我便记住了这个弱点”

    说完,驳壳枪子弹里的火药已全部倒进了笔芯儿。我细细打量自己的得意之作,它本来是我为了向四爷和静玉炫耀小聪明的小玩意儿,但现在它却像是一枚瘦长的炮弹,一枚承载着三人全部的希望的炮弹。

    燕叔检查无误,燃着了一根火折子,将笔芯对准了刚打出来的白印儿,就像放爆竹一样引燃了笔芯儿中的火药,只见笔芯前端像毒蛇吐信一般蹿出了一股细嫩微蓝的火焰,它越来越粗,越来越旺,舔食着金刚石泛白的伤口,当笔芯里燃完最后一丝火焰时,眼前那层看似坚不可摧的金刚石护墙终于被火药的高温熔开一个伸得进脑袋的大洞。

    还没等三人拍手庆祝,洞中的地面蓦地卷起了一股小小的旋风,那风携着地面的灰尘被阴鱼一股脑吸了进去,再看棺材内的那具女尸,就像是漏了气的气球一样,瘦削身体向下塌陷,红润的脸色也渐渐变得干瘪,又过了一小会儿,之前在金台上躺着女子竟变为一具头顶着及腰青丝的青白骷髅。

    第一百零四章尾殇

    第一百零四章尾殇

    躺在金台上的女子变为骷髅之后,她的骨骼内立即由里往外渗出一股微泛红气的黑灰色薄雾来。还没等我们回过神儿来,整个黑殿开始上下震动,屋顶稀里哗啦地往下掉石头和细砂子。燕叔手疾眼快,忙把胳膊伸进熔开的洞内,将女人脚下踩着的两只小金箱子拽了出来。他刚要去拽那只玉如意的时候,黑殿摇晃得更加剧烈,燕叔赶快把手缩了回来,一推我和梦蓉,示意我们从大殿逃出去。

    我刚要抬脚逃走,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女人的颈子里仿佛向外射出一道红光,那红光很暗,却又那么的引人注目。我急忙停住脚步朝后打量了一眼,那是一枚玉钱。确切地说是一枚泛着红丝的白玉钱。

    “血玉”见到这枚白玉钱之后,我的脑子里立即闪现了这两个字。

    我抬头瞅了一眼屋顶,它虽然剧烈颤动着,可按照大殿的规模,一时半会儿并不至于倒塌。想到这儿,我赶紧转身回到墙边儿上伸手去掏那枚玉钱。就在我手指刚触女人颈骨的一霎那,阳鱼的墙面“咔嚓”一声巨响,砖瓦随着火焰像排山倒海一般崩塌过来。我下意识地把身子往下一伏,躲过了一劫。

    待我再次抬头之时,墙的另外一侧已经飘过来一团红得发蓝的火焰。那火团当中包裹着一人,只见他七尺身材,魁梧健硕,黄白面皮,外表英武,两条剑眉已经气得竖立起来。我一下就被造愣了,立在原地不知迈哪知脚步。

    燕叔和梦蓉刚才光顾躲头顶上的沙砾,浑然不知我翻回头去取血玉的事,待他俩将要出殿之时才发现我已然与火焰中的男子对脸了。燕叔一把将梦蓉推到殿外嘱咐道:“你赶快躲得远远的,我回去救知焉”梦蓉还没等说话,燕叔已施展陆地飞腾法进入殿中。

    燕叔上下打量了火中人一番,说道:“想必,你就是吴三桂了?”

    火中人也打量打量燕叔,不屑地撇了撇嘴,答道:“是又怎么样?”

    “这个阵是我破的,陈圆圆的尸体也是我给毁掉的,你有什么事儿都朝我说话,不要为难了这个孩子”

    “你?”一提陈圆圆这三个字,吴三桂的脸色再次由黄变红再变黑“你们谁都活不了”他恶狠狠地说。

    他的话音还没落地,右手的小拇指朝燕叔的方向弹了一下,只见一个火球携着烈焰直奔燕叔袭来,燕叔手疾眼快,一个侧空翻避开。火球落到大殿之上,像一枚炸弹似的,它把坚硬的地面轰出一个大坑。吴三桂见目的没有达到也没停住,又抬起三根手指朝燕叔的方向弹出三个火球,这次燕叔的处境可困难得多了,三个火球像三只火蛇一般翻着跟头朝燕叔的头、胸、脚三个方向射来。燕叔瞅准机会攒足力气向上一纵,身子腾起一丈多高,三个火球在他脚底下炸开了花。虽然火球没有直接燎到燕叔,但他身子底下迸裂的石头瓦块却再也躲闪不开。耳轮中就听见“咔吧”一声,燕叔的小腿被一块儿飞来的黑石击了个结结实实,摔到地上就站不起来了。

    “你们毁了我的大业,更毁了我的圆圆,我要你们都不得好死”吴三桂恶狠狠地说完,抬起最后一根手指,缓缓地朝我们所在的方向弹了一下。我眼前一红,只觉得浑身热得难以忍受,仿佛每根汗毛都要热得脱离身体似的。那一刻,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万念俱灰就要等死。

    “咔嚓”天地间响起一声震慑鬼神的巨响。火球爆了,而我身体却没有燃烧起来。我紧紧拽住燕叔,将眼光投向前方观看。只见眼前面横着一道金光,金光里头浮着一条跃动的蛇,我粗略打量了一下,这只蛇不正是梦蓉的那条金蚕么?想到这里,我赶紧掉头观看,梦蓉已经返回了大殿,此刻她双腿盘住,正掐诀念咒控制着那条金蚕。

    “天意,天意啊!”眼前的吴三桂一抛刚才的怒目而视,转而在脸上现出一阵狂喜的表情。趁着燕叔半迷半醒的间隙,他左手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奇怪的形状,再看那棺材上女人的尸骸开始腐烂,底下的金床开始向外急速生长一种橙红色的嫩芽,红烟从嫩芽中发散,开始汇聚,开始越聚越多。

    金蚕仍在我俩面前盘旋着,而吴三桂根本就没显出任何的畏惧与惊异。棺材金床顶上的红烟越聚越多,开始把底下殷黑的殿石也感染得生出嫩芽来,这些嫩芽越长越快,竟穿过了透明棺材的豁口,直向梦蓉而去。

    梦蓉闭着眼睛,把全部精力都投在保护我俩上面,丝毫不敢有任何的懈怠,直到橙色的嫩芽蔓延至身旁她才发现自己的危险处境。金蚕见主人危急,立即像飞也似地往回赶,但还是晚了一步,嫩芽在梦蓉身边破土而出,瞬间就长成了一根青藤,藤条上又开了一朵白花,白花转眼凋谢结出一颗艳红欲滴的浆果来。

    浆果的茎急速变细,变的糜烂,浆果开始摇摇欲坠。与此同时,藤子上又长出几根刺条,张牙舞爪朝梦蓉的颈部袭来,梦蓉没有提防,颈子被刺条扎得往外呲血,五官也被藤子拽得朝天。正在这时,一根刺条从她的颈子底下卷了过来,朝梦蓉的嘴就扎了过来。梦蓉哪受的了这种剧痛,嘴不由自主地疼得张开。一切仿佛就像安排好了似的,就在梦蓉嘴张得最大之时,她头顶浆果的茎刚好断掉,那枚浆果不偏不倚正掉入梦蓉的口中。

    吴三桂见状喜得美不胜收,左手一勾,那根藤条从根儿开始腐烂,等金蚕赶到主人面前时,藤条已经烂成灰烬了。再看梦蓉的面色,开始异常地发红,而且她竟然站立起来,朝着透明棺材的方向,像一只被操纵的傀儡似地一步一步向前挪动,就连我这个外行人都能看得出来,梦蓉肯定是中了邪。

    燕叔在这时已经醒了过来,或许他刚才也看见了粗藤疯长的那一幕,他的脸色变得很凝重,甚至有些威严的可怕。他从腰后掏出最后一枚柳叶飞镖,悄声对我说道:“知焉,看来此行咱们爷仨谁也不能活着出去了,既然咱们活不成,也不能让吴三桂这孙子成了事。梦蓉的三魂七魄现在已经被‘藤木驱魂果’击散,现在她的身体只是一个承载着陈圆圆魂魄的容器,你拿着这枚飞镖,等梦蓉的身体经过之时,将她的哽嗓割断,只要梦蓉的五脏六腑进了阳气,那枚浆果自会腐烂,吴三桂的全盘计划也将会落空,你听懂了么?”

    “嗯”这应答可以说是我一生中最为沉重的一声,我的眼泪再也无法忍住,竞相夺眶而出。那边的吴三桂一心引导梦蓉回棺,也没留意我们,我半跪在地上,把柳叶飞镖藏于袖中,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梦蓉与我的距离。

    梦蓉双瞳无神,像一只牵线木偶一般挪动着生硬的脚步一寸一寸地向这边挪动。

    “三丈”

    “两丈”

    “一丈”

    “六尺”

    “四尺”

    “三尺”

    “”待梦蓉走到三尺之内,我咬紧舌头,从袖口处拽出柳叶飞镖,纵身一跃就跳到梦蓉身后,将她的颈子拽住。吴三桂根本没料到我还能留着一手,伸出右手对着我比划了一下,旋即又缩了回去他不敢再放那火球。

    我将柳叶飞镖的刃口对准梦蓉的哽嗓,比划了三比划,怎么也不忍心下手。燕叔急得直用拳头敲着地面,朝我喊道:“知焉,快割,我知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爷们儿,有什么话,等咱们一起去阴曹地府我再和梦蓉解释,割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比划了一下,还是忍不下心下手。这时,我就觉得腿被紧紧束住,低头一看,原来那根藤条又由地而生,此刻已盘至我的腿上,把我的下身裹了一个严严实实,剧痛从脚上传来,并不断向上身蔓延。由于血液的停滞,我的意识开始模糊,但同归于尽的心情愈加坚定。我心一横想道:“梦蓉,咱们生不能结为夫妻,索性就死了去阴间拜堂成亲去吧”想到这儿,我手一横,操着柳叶飞镖就朝梦蓉的咽喉哽嗓划去。

    “呲”鲜血喷溅而出,身边的墙,身上的衣,身下的地,无不是斑斑血迹。随着梦蓉尸体的倒下,那粒艳红色的小球“啪嗒”一声,从梦蓉嗓子的豁口里滚了出来,我悲愤得失去了控制,抬起脚来将那枚小球踩得粉碎。小球破碎的同时,只听见大殿的阴阳鱼里哀嚎遍野,像喷泉一样地向外倾泻着惨白瓦蓝的魂魄。燕叔微微地点了点头,满意地将眼睛合上。

    吴三桂见大势已去,英俊的脸上开始扭曲,浑身的火色变的愈加浓烈,就像一只充气的气球似的越涨越大,燕叔感受到这种不妙气氛,急忙用尽身上最后一丝力气把我往外推道:“你快逃走,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出去找华莱士”

    我还没等反应过来,已然被燕叔推出一丈多远。那边的吴三桂的身体已经红得发蓝,蓝得发紫,眼看就要炸裂,可我所处的位置距离殿门还有三四丈远。我咬了咬牙,拖着两条瘀血的伤腿转身向洞口跑去。

    红紫色的火焰喷溅而出,覆盖了我的整个后半身,而我此时距离洞口还有两丈多远。爆炸的余波将我腾空掀起,火焰肆意舔食着我的后背,我屁股底下发烫,就像坐了土炮一样,被膨胀的空气硬生生从殿口抛了出去。

    鸟语,瀑鸣。

    再醒来时周遭已异常的安静,后背时隐时现的疼痛仿佛在告诉我仍然存活的消息。我长呼了一口气,抬眼望向眼前的大殿:只见它在余晖之下也坍塌得只剩一个主体框架,它旁边的山是那么地青,水是那么地绿。大殿之上,两个阴阳鱼的眼睛还在持续不断地向天际散发着两股幽蓝幽蓝的灵气,整个山林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我突然想起了舍生取义的燕叔,又忆起了为救我而亲手被我隔开了喉咙的梦蓉,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都是那么的残酷。我摸了摸自己微痛的后背,刚想起身进入残破的大殿之内,忽然衣服和外裤“啪嗒”一声齐齐落地,我忙弯腰捡起衣服观瞧,原来那短衫和外裤的后侧全被爆炸的大火所吞噬,但不知怎地,身前的衣服却被保存住了,而那本龙兴风水图志和地图日记也被完好地保存在怀内的囊中。

    我不断回忆着事发的一刻,那爆炸可谓是惊天动地,即使金蚕能够为我抵挡石头的冲击,但它也无法阻挡如此旺盛的火焰。究竟在那危机一刻,是什么力量帮我承受了火焰的袭击,渡过了看似不可能存活的处境呢?思考了许久,我未能得知。

    我进入了那间大殿,借着余晖。

    尽管它曾经如此的恢宏,可还是掩饰不住残破的现状,就像是很多人的一生。

    燕叔已然被大火燎得没了人形,他那烧焦的指头仍然保持着死前的一刻:紧抓着两只小小的宝箱。而梦蓉虽然被巨石遮掩躲过了火劫,可她豁开的颈子和无瞳的双眼却把我的心刺得更痛。

    我轻轻松开燕叔的右手,将那两只沉甸甸的宝箱取下挂在腰里。那是两条活生生的命,是盗墓人一生的心结,是一个心系天下的老人和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子为天下人所尽的一点,也是唯一能尽的一点力气。这也许是绵薄的,但许许多多的绵薄聚在一起,又何尝不是响彻云霄的黄钟大吕呢?中国是一个文明的国度,华夏是一个伟大民族,只要人人都能为自由和民主尽一份绵薄之力,这头苏醒的狮子绝对是任何国家和民族不敢欺侮和轻视的。

    我坚信。

    第二天一早,我在大殿的正东给燕叔和梦蓉挖了两座小小的坟丘,又把缴获的那柄玉如意插在他俩的坟当中。这是一次诀别,既是在缅怀他们,也是在激励自己。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我在大殿正中央发现了一扇被烈火炸开的石门:那是一条直通外界的密道。除此之外,密道的左侧还有一间隐藏的石屋,屋内的檀木架子上静静地躺着一本前清龙脉图略和一本云南地理详谱,在详谱里,我找到了自己在烈火中大难不死的原因:原来在进墓之前我所喝的冰泉水有极强的吸火效果,库伦克人就是凭着那眼冰泉,才能不靠杀戮而抑制血中难耐的炎热。

    在弄清自己的生还原因之后,我又翻开那本金箔包皮的前清龙脉图略,书的扉页记载着吴三桂临死前的亲笔批注:“长伯为圆圆之愤,怒而卖主,既为同族所不齿,而今进退两难。吾生不能破虏保家,抵抗清廷;死亦要统领鬼兵破其龙脉,搅其不宁。不灭清廷,誓不为人”我继续往后翻,朱红的大字刺得我眼睛生疼:“不咸山系有龙脉,集数千人力力搅,则天下必乱”

    我紧了紧身后的背囊,又给燕叔和梦蓉的坟前添了最后一掊土,透过密道,我开始踏上了重返关东的征程。天边的黑云愈发的减淡,从那缝隙中所透出的,是一缕正在成长的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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