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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亮道设宴招待周云龙。可是他刚一提到贩马客人的事,就被周云龙一口顶了回来。康熙看到事情闹僵了,连忙向小毛子递了个眼色,小七子站起来说话了:“哟嗬,今儿个这场面可真让人开眼界呀。府台大人抢了人家的马,却要县太爷去敲榨百姓来偿还;周大守看中了一个民女,县太爷就得帮他去抢。亏得刚才听蔡先生引见过了,要不然的话,咱们还以为周大人是个山大王呢。就是山大王,恐怕也不能如此蛮不讲理吧?”
小毛子虽是说得轻松、俏皮,可是话一出口,满座皆惊。几个贩马客人心想:我的爷呀,我们这儿磕头求情周老爷还不答应呢,你这一骂还不得全砸了。蔡亮道虽然心里知道这几个人来的蹊跷,可是一个贵公子的下人,竞敢当面抢白知府。谁知他们倒底是什么来头呢?酒席设在自家的厅内,不管哪一边吃了亏,他这个东道主都不好交侍呀!果然,还没等别人弄明白是怎么回子事呢,周云龙已经拍案大怒了:
“你是何人,竟敢如此放肆,恣意凌辱大臣?”
“嘿嘿,周大人又是一番奇谈,你既自称是大臣,就应该懂得朝廷的王法。难道只许你这州官抢财霸女,任意胡为,就不许外人说个不字吗?”
周云龙见这个貌不惊人、又扯着公鸭嗓子说话的人,竟敢寸步不让地和他顶撞,更是怒不可遏:“哼哼,告诉你,在这大同府地面上,我周某人的话就是王法。怎么,你敢不服吗!”
“好好好,说得真好,周大人倒是个爽快人。在下想请问一下,如果我不服,而且不许你胡作非为,那么周大人又该如何呢?”
周云龙气得双手颤抖,面孔发青,他再也按捺不住了。推开桌上的酒杯厉声喝道:“来人,给我拿下!”
“扎!”随着这一声喊,侍立在厅前的知府差役一下子来了五六个,蜂拥而上,便要捉拿小毛子。康熙早就忍无可忍了。站起身来喝道:
“放肆,谁敢无礼?”
可是周云龙已经气极了。自从来大同府上任,他还没栽过跟头呢,今天怎能在这小小的沙河堡让乡巴佬们看了笑话。他估摸着,眼前这个少年公子,大不了是哪位京官的少爷。事情闹大了还有平西王在后边顶着呢,便毫不示弱地指着康熙吩咐差役们:“连这小子一起都给我捉了带回去!”
“扎!”差役们一拥上前,却不防魏东亭跨前一步,抬手之间,把他们都打翻在地。小毛子看了一下康熙,见皇上向他点头示意,便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接——圣——驾!”“随着这一声喊,狼谭率八名侍卫列队而入,一个个身着蟒衣,腰佩宝剑,气字轩昂地升阶进堂,径直走到康熙面前叩头行礼:“万岁,请降旨发落!”
这一下,整个大厅里的人,全都被惊呆了。蔡亮道和刘清源最先反应过来,两人对视了一下便低头跪了下来。跟着众人也噗噗通通跪了一地。那周云龙先是目瞪口呆,像庙中土偶一样钉在地下,这时眼睛一翻,瘫倒在地。康熙瞥了一眼周云龙,气愤他说道:“好一个府尹,你也恶贯满盈了。小毛子,取纸笔来。”小毛子连忙呈上随身带来的诏书,康熙就着几案写了,又盖上随身玉玺,交给刘清源:“你这个县令官不大,却懂得守法惜民,办事也很有主见。这诏书付给你,现在,就由你去大同府任职,依律办了这奴才,然后,将这案申报吏部、刑部。魏东亭,发驾!”
康熙皇帝微服出巡,惩办了民怨沸腾的大同知府周云龙的消息,轰动了沙河堡小镇,连同那个晚上,店主被杀,刺客遭擒的事一起,在民间飞快地传开了,农夫、土子、商贾、香客,交口称赞天子的圣明。康熙的勤政、惜民和明察秋毫,大内侍卫的刚武勇猛、机智能干,都被百姓们传得神乎其神。眼看着圣驾踪迹已无法隐瞒,又听说刺客正在山上等着,连一心挂念顺治先皇的太皇太后,也不再坚持向前走了。当日午后,新上任的大同知府刘清源带来了兵丁,护送着车驾向京城返回。
可是,半路上康熙皇帝再一次“金蝉脱壳”了。他扮做应试的举子,青衣小帽,只带了魏东亭做为“伴当”离开了车驾队伍,悄悄来到了固安县境。
固安县近在京畿,驻防的旗营是魏东亭的属下。尽管如此,魏东亭仍十分小心。路过城外营盘时,他专门进去向管带嘱咐一番,这才和康熙打马进城。
此时已是酉初时分,店铺都上了门板,巷口卖烧鸡、馄炖、豆腐脑儿的都点燃了一团团、一簇簇的羊角风灯。叫卖声在各个街口、小巷深处此呼彼应,连绵不绝。
看着这太平的民俗景象,康熙饶有兴致地说道:“这里的叫卖和北京就不一样,倒引得人馋涎欲滴哩”魏东亭正急着寻一个下脚的店,怕康熙又和往常一样随便乱转着找人说话,听康熙这么说,就腿搓绳儿答道:“前头就是个老店,咱们就住进去。主子想用什么,叫伙计出来买,岂不是好?”康熙明白他的意思,笑着点头“随你。”便跟着魏东亭走进一家“汪记老店”里。
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店伙计,一身靛青布袍,外罩黑竹布褂子,雪白的袖口略向上挽,显得十分干净利落。他刚在灯下落了帐,一抬头见魏东亭和康熙一前一后风尘仆仆地进来,忙起身离了柜台。一边让了座儿,一边沏茶,口里不停他说着:“唉呀,二位爷,怎么一去就是几个月,这才回来?准是发了大财!昨个我还寻思呢,小店里什么地方侍候不周到,得罪了二位老客,住别人那儿了呢!不想您二位还是惦着咱们老交情,又回来了!这回可得多住些日子了,”他一边不停他讲着,一边递过两条热毛巾请他们擦脸,又端来两盆热气腾腾的水来“二位老客先洗洗脚。等安置了住屋,小的再弄吃的来!“这一大堆的话既亲切又夹着“抱怨”弄得康熙一脸茫然之色。
魏东亭淡淡一笑,店家这种招揽顾客的把戏见得多了。当下也不说破,边帮康熙洗着脚随口就道:“要一间上好的房子。干净一点,不要杂七杂八的人搅扰,我们歇一晚就走,多给房钱。那边西屋里是做什么的那么热闹?”
“回爷的话,西屋里住着几位进京赶考的举子。他们几个正会文呢。还有一位做生意的杨大爷住他们隔壁。爷要是嫌闹得慌,后院里还有一间大房子,又偏僻又干净,只是房价高些”他罗哩罗嗦还在往下说,康熙已穿好了靴子,起身对魏东亭道:“咱们当然住大房子,走吧!”
吃过晚饭,康熙踱至前院散步,见魏东亭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便笑道:“你这样奴才不像奴才,伴当不像伴当,也过于小心了。这个店还能出了事?”
“到底是生地方,不过事是出不了的。方才我已在院里看了一遭,这里面住的,多是应三月春闹的举人,也有几个生意人,这个店牌子也很老”说着,见康熙进了西屋,便跟了进来。
这是三间一连的大套房子。四个举人围坐在桌子旁。一个面目清俊的中年客商坐在靠墙一张椅子上,双手抱着盖碗,正看得入神。康熙见几个举子正在静坐沉思,谁都顾不上说话,便微微一笑向商人轻声问道:“他们像菩萨似地坐着干什么?”
“正打谜语呢!”
“啊,多承指教。您贵姓,台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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