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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你恨我,那又如何?你恨我可心里也总算是有了我,那时我快活得很,想着慢慢的,总有一天你会喜欢上我,后来我们叁个有多好可你用自己的命来逼我放手,我能怎么办?宛琬,宛琬,他夺走了我的一切。我不能再没有你了,我后悔了,怎么办?我后悔了,我要你,我要你,你说我该怎么办?怎么办?”一行清泪滑过眼角,允禵双目紧阖,绝望低泣。
朦胧中,她一颦一笑,历历在目,唇角含笑,眉梢轻皱,一个个影像霸道的,疯狂的,执拗的,坚韧的冲入,将他心里面所有空间全部占据,满满的只留下她一个!可笑吧险山恶水边疆,他以为自己横刀立马,早已练就死生不惧,到头来,面对着她,却如此胆怯懦弱。好笑吧戎马生涯,一生功名,到头来,空怀凌云之志,空负满腔柔情,放手,后悔,懦弱,勇敢宛琬,宛琬从来都只是为她。
下雪了,天黑黑的,有些冷,允禵不禁抱紧双臂。前方隐隐约约似有光亮,眯细了眼瞧,原是有人举着灯笼。眼前弯弯曲曲有条道路。环顾四周,探指不见,他不由自主踏着那条小道,向着前方唯一光亮处行去。突地一阵狂风袭来,风沙蒙灰了他的眼,他手忙脚乱,抹袖遮挡,前方哪还见人影?心一急,一脚踏出,脚底突然陷落,身体直直坠下
“啊!”允禵伸手乱抓,霍然坐起身来,垂首喘着粗气。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很久,又像只刚刚躺了一会,他只觉四肢酸痛无比。
烟玉起身,关切道:“爷是不是做噩梦了?梦都是相反的,做不得数。”
允禵这才看见身边女子云鬓松散酥胸半裸,漆黑浓眉紧紧蹙起,他完全想不起发生了些什么。如火烧身,允禵暗叫糟糕,若是叫宛琬知道,她定然不高兴,他猛掀被褥,起身下地,方醒悟如今宛琬又怎会在意他与谁在一起?也许,还巴不得,心一点点冷下,手却还是推开正欲伺候他着衫的烟玉,自顾穿上外袍,扔下银票,没再看一眼的夺门而去。
允禵走出院子,自己原来已待了很久,院外积雪埋过靴背,白花花的有些晃眼。四下静极了,天地如此辽阔,他却如此孤独。他眯起眼睛,吸了口寒冷的空气。不禁又抬首望天,点点疏星中浮现出她清丽却冷漠的容颜,他的心底似有两股背道而驰的力量各自拼命拉扯着,他到底该怎么办?怎么办?允禵摇首摔去胡思,不,不,他不能再想了。
十四贝勒府。
福晋梳洗罢便回厢房歇息,上了床,两眼睁睁却是睡不着,心莫名慌慌乱跳。“彩儿,爷有没有回来?”
彩儿忙披衣起身回道:“主子,戌半叫人去瞧了,说是还没回呢。”
“那你出去叫人预备下,我要过去瞧瞧。”
彩儿唤小丫鬟们入内伏侍,起身出去吩咐几句。入内见福晋已着好衣,便道:“主子,外面还下着雪,天阴着呢,还是再加套毛毡的吧。”
福晋点点头,随即有人上前替她换了衣衫。彩儿手搭着件雀毛大氅,替她披上身。
“少些人,就你和嬷嬷跟着便行。”福晋道。
“是。”彩儿应了,便随之走出去,走至厅前,唤了嬷嬷,打开青绸油伞,出了厅堂。
外面已有小厮们停轿伺候着。彩儿携了福晋坐上,嬷嬷放下轿帘,方命小厮们抬起,由后廊往西而去。
自允禵回京后,他便一直留宿在凤鸣居旁书斋那。
轿子直至仪门前方停下,彩儿先下,扶出福晋进入院中,才入正室,早有书僮丫鬟迎上。
福晋随问了几句,便命人出去,独自在外书房中等着。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突然听见声响,她抬头一看,进来的果然是允禵,面色似乎有些憔悴。
福晋站起身来“爷,你怎么才回来?”她见允禵面色苍白,于是上前扶住他,隐约间闻到他身上传来酒气。“你喝酒了?”
允禵摇头,强笑了一下道:“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似没注意到她是深夜等候在此,便轻推开她,进了里间暖阁,关上房门。
留下福晋一人伫立原地。
允禵掩上房门后将背依靠在门上,不知是一路跑得太疾,还是酒的缘故,感觉身子轻飘飘的,连神智都有些模糊了。
半响,也不点灯,他摸黑走去,躺上了床榻,眼睁睁地望着帐顶,沉淀下去的绝望、羞辱、伤心、懊悔等等情绪又齐齐涌上心头。
黑暗中往事一幕幕重闪眼帘,美好记忆不过是瞬间。只是长长十多年岁月,他已用尽生命中所有力气,爱恨痴狂到头来难道终是要化成灰,随风而去?不甘啊!一切可还有转圜馀地?!
风雪簌簌,扑拍窗棂。允禵躺在黑暗中聆听着声响,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他觉得冷得厉害,便伸手拉过被子盖在了身上,冷,还是冷得厉害。明日,待明日太阳升起时可会暖些?迷迷糊糊中,他昏昏入睡。
静夜中,福晋推门而入。
允禵双目紧阖,唇瓣摩擦,苦恼地言语着:“有什么了不起,你走开,我不要再见到你。我要忘了你,忘了你怎么你又回来了?不,不,你怎么会来,一定是做梦。”
福晋双唇陡地抿紧,那闷痛的气息再度充斥胸臆间,教她找不到出处宣泄。
“宛琬,宛琬我是在做梦,一定是,你走吧,别再来我梦里,别再折磨我”他双眼紧闭,眉间有着浓浓皱痕。
听到他近乎恳求的哀唤,她心口悸痛,脚下踉跄,伸手扶墙。
“宛琬,你不要走,不要走,留在我身边好不好”他眉宇渐渐舒缓,如沐春风般轻柔喃语“琬,琬”
福晋神思恍惚地走出寝室,候在外边的嬷嬷赶紧上前搀扶住她。“没事,爷房里也不让人跟着,我瞧一眼也就放心了。”福晋微笑着。
一行人跨进后院供门,福晋停下脚步,下意识地望了望围墙外一角天空。残月如勾,昼夜交界之时,冷得刺骨,她胸中那股抑郁的酸涩渐渐扩散开来。
“主子,夜风刺骨,还是回房吧。”彩儿小声劝道。
福晋轻轻“嗯”了声,转身朝里走去。
彩儿见她脸色煞是青白,也不知是冻着还是伤怀,自是不敢言语,小心伺候着她卸妆宽衣。待福晋盥洗毕,上床歇下,彩儿放下绡帘,才欲移灯,便听见她隔帘轻问。
“彩儿,你说一个人做梦时老是喊另一个人的名字,这是为了啥?是爱那个人还是恨那个人?”
彩儿一愣,几疑是否幻听,迟钝了下才道:“要是他说时的表情不是咬牙切齿,那多半就是爱了。”
福晋面色一阵煞白,咬着嘴唇半响不语。
“原来那多半是爱。”她阖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