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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慢走,仆便送到这了。”燕王的近侍宦者,面对身前这朝堂权臣客气地揖道。
子之回过头、同对方恭敬地回了一礼。
随后接过一旁宫女递来的暖帽带上,快步朝着宫墙外走去。
夜晚的蓟都城显得有些寂寥,以往奢华且宏伟的宫阙也尽皆被黑暗所掩埋。天际此时还在飘着细碎的雪花,寒风吹得他脸有些火辣辣的疼。
府邸的侍者,已经赶着马车等候在宫门外的直道上。
子之不禁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再度迈进泛着暖意的车厢,他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待马车行进坊市,子之对着驾车的侍卫吩咐道:“汝即刻去请苏子和行理大夫过府议事。”
“喏!”
……
……
相较于北国蓟都那寒冷的早春,位居于南方的楚国郢都(荆州),此时或许更能凸显出几分多彩的春色吧。
郢都,这个楚国的文化和政治中心。自楚文王熊赀将国都从丹阳迁居于此,而今已历三百余年。
数百年间,郢都的规模、就如同楚国的体量一般,在不断的壮大。
至今其内已可居民,五万户。
三月的早春,乳白的橘花正于花包中轻缓它那诱人的身姿、含羞待放。反观身旁粉艳的桃花,早已开始舒展它那妖娆的身姿了。
若说郢都城最常见的植物是什么,那便一定是橘树和桃树了。据说当代楚王酷爱食桔、赏花,每逢盛夏之时楚王宫便会大朝文武,以组品桔之宴。
……虽然这不是张仪初次来到郢都,但而今恰逢这美好之季,路边盛开的烂漫,还是让他心底感到一阵舒畅,就连近些时日的愤满之感都一扫而空了。
与此地相比,咸阳当真可称为苦寒之地了。
再临故地,张仪不禁有些感慨。
算算时间他,已经有将近十年没有来过郢都了。
“回家吧。”张仪对着车外的侍者说道。
“喏。”
张仪所说的回家,是他在郢都的家。
张仪现在的夫人是楚女,是他早年居楚之时纳的平民之女。
看着马车外固往不变的街道,张仪的思绪不禁回忆起了昔年的往事。
当年魏蝶逝去他便离开大梁,后随士子一路行游说之辩来到了楚国。
当时的楚国正逢楚威王新继,权臣昭阳被辟为新的楚国令尹,初出茅庐的张仪有幸得从令尹府。
不过好景不长。在一次酒宴之上,昭阳丢失了一块了价值连城的玉璧,张仪被人诬告为窃玉之贼。遂被鞭打了一顿丢出了令尹府衙。
落魄之际,他得遇到了现在的夫人。
……久居楚国两年后,因为其道不符楚国的国策,便去投奔了在赵国的师兄。
或许是回忆起了亡故的恋人,张仪的神情不禁涌现出一股悲色。
他再临楚国,身份已经不再是昔日那任人鞭打的落魄士子,而是权势滔天的秦相。
……
……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
受命不迁,生南国兮。’
奢华绚丽的楚王宫,大殿中央一群身材婀娜的年轻乐女,随着乐师地缓声清唱,跟着节奏、亦步亦趋地扭动起自己那诱人的身姿。女子们虽然皆身着宽大遮体的袍服,但似乎依然阻挡不了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魅惑之意。
‘深固难徙……更壹志兮’乐人清唱到‘徙’时,乐女们便停下舞步,腰肢后仰保持一个优美暂定的姿势,‘更’字再起时,乐女便再度轻迈裙下玉足,亦步摆动起袖袍。
‘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乐师嘴中吟唱的明明是一曲抒情的楚辞,而乐女扭动的舞步亦是楚地最为庄雅的楚舞。却看的大殿内的君臣如痴如梦。
尤其是乐女中间那一袭紫衣的长袍的佳人,更是让众人欲罢不能。
但对于此等尤物,台下的大多数人却只敢匆匆一瞥,眼神便游离到了其余女子身上。
无他,这尤物乃是楚王的女人,郑袖。
但,台下仍有一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紫衣佳人那妙曼的舞姿。
观这人,单看面容不过二十出头,与身旁头发尽皆斑白的令尹昭阳形成了鲜明对比。
再观其长发,用一顶高高的长冠束缚而起,其五官如刀刻一般棱角分明,其面容白皙俊朗竟如同妇人一般。但从唇上那一撮浅薄的胡须可以分辨出,这是一男子。
“行比伯夷,置以为像兮……”乐师的语速逐渐加快,乐女们脚步却毫不凌乱。“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生南国兮……”
随着乐师清唱完毕,乐女们的步伐也跟着停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上首的楚王熊槐突然大笑着走下高台。
目光转向刚才一直盯着郑袖的年轻人,道:“左徒!”
“臣在。”年轻人急忙起身,上前朝着熊槐揖拜道。
“今日王妃都把汝的词赋编成了歌舞。爱卿真是有才,这首橘颂寡人很是喜爱。”熊槐当着众臣面,直言不讳地称赞道。
“臣,当不得大王称赞。”年轻人谦虚揖道。
此时郑袖上前两步站在了熊槐身侧,美目打量着眼前俊秀的年轻人,轻声道:“屈原词赋享誉天下,列国惊慕。楚国能有屈原,幸也。”
屈原直起身子,对着郑袖揖道:“谢过王妃称赞。但,臣无疑于用词赋惊艳于世人,只愿楚国可强盛,傲立于列国。”
郑袖朱唇微启道:“汝之强国之策,可否说来听听?”
屈原目光望向一侧的楚王,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熊槐点了点头:“爱卿,旦说无妨。”
屈原语气坚定道:“臣以为,楚国若强,当效彷秦国、魏国、赵国,鼓推变法!”
屈原此言一出,殿内其余诸臣皆是一惊。
只有楚王熊槐,目露赞赏之色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