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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机,还有可用六年的萨格敦肥皂,是吗?”
“我想是的,”哈里特含糊其词地说,“你不会弄错吧?”
提货单上分明写着马克的名字和地址。
“马克!”哈里特朝楼上喊,她忘记了现在才早上七点钟,“你订了一个浴室吗?人家送来了。”
“仁慈的上帝!”艾米特奇先生呻吟道,“怎么就不考虑这是我的休息时间?”
马克跑下楼,看上去有些窘迫。
“真该死!”他一面在货单上签名,一面说,“我从来不想得到一个浴室,我希望到沙帕松去作一个免费的旅游。”
“东西放在哪儿?”司机说。很明显,他想赶快离开,以便在附近的司机餐馆里吃早饭。
马克呆呆地望着司机。这时,艾米特奇先生穿着睡衣跑下楼,怒气冲冲的。
“浴室?浴室?”他说,“你买了一个浴室?该死的家伙,你买浴室干什么?难道我们家的浴室对你来说还不够好?是你把浴室弄得脏透了。这浴室谁来替你付钱?为什么别人不做这种蠢事呢?”
“这是我赢来的,”马克解释,他脸红了,“你知道我在无线电时代举办的萨格敦肥皂比赛中,得了二等奖。”
“你是怎么赢的?”哈里特问。
“按照使用肥皂重要性的次序,我列出十条。”
“说到底不就是洗吗?”父亲叫喊着,“可你看,打蜡的楼梯上,毛巾上都留下了你的痕迹。”
“不管怎么说,这是他赢来的。”哈里特说,“你还做了些什么?”
“还写了一副对联。”
“你怎么写的?”
马克的脸更红了。“玫瑰红、玉兰白、木槿紫,哪儿有生活哪儿就有萨格敦肥皂。”
“得了,”货车司机克制地说,“我们不想在这里待一天,是吗?我们把它放在哪儿?院子里?”
“不行!”艾米特奇先生厉声地说。这院子是他的骄傲。
“放在那块空地里怎么样?”哈里特很有策略地说,“这样马克和我就可以在这里洗,爸爸也不用再为毛巾上的烟煤而生气。”
“那倒是真的,”父亲有些高兴了,说:“好吧,就放在空地里。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说完,他踏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床上去了。马克和司机在房子边上的空地里安装浴室。哈里特又回到巫师琼斯先生那儿,他正在门口晒太阳。
“你决定这些头发卖多少钱?”她问。
“喔,”他说,“你们的新浴室多棒啊!真幸运!现在这些漂亮的头发我想不卖钱了,我想和你作一笔交易。”
“很好。”哈里特谨慎地回答。
“我的住所里没有浴室,所以要想洗一次老胡子很不方便。冬天的早晨到河里洗又实在太冷了。假如你和你弟弟——我看得出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年轻绅士——允许的话,我想常常来你们浴室洗洗”
“喔,当然可以,”哈里特说,“我相信马克也不会在意的。”
“那就这样吧,方便多了。你看看,老胡子多得可怕,它们越来越脏了。”
说着,他解开粗呢外套,拉下头巾,又长又白的胡子令人惊诧,把老头的脑袋和身子都裹了起来,就像披了一件印度的沙丽服。他解开胡子,长长的胡子一直拖到地上。这胡子和包里的头发一样,都不干净。
哈里特指着包里的头发问:“这是谁的胡子?”
“我双胞胎的弟弟,诗人戴·琼斯!他有浴室,这个幸运的老家伙。不过,用不了多久我会有更大的浴室。我们的父亲许诺,在我们九十岁生日的那天,谁的胡子又长又白,谁就可以得到他的遗产。明天是施洗约翰节,也是我们九十岁的生日。于是,昨晚我溜进弟弟的房间,趁他熟睡之机,剪掉了他的胡子。尽管他会发现,但要重新长出又白又长的胡子是不可能了。这样,遗产就归我所有。他!他”
巫师恶意地抿嘴笑了。
哈里特心想,真是坏老头!但交易归交易。她费力地拎起那包胡子,想和老头告别,突然他叫住了她。
“你能把胡子织成垫子,是不是?”他哄骗她说,“它可以织成一块漂亮的防滑垫。你们的新浴室有毛巾、窗帘,可就是没有防滑垫。真遗憾。”他的眼角里透出狡猾的光,望着她,但哈里特没有反应。
“我今晚就来。我想在我生日之前好好洗个澡。”琼斯先生说。他重新缠好胡子,又点头又哈腰,离开了。
哈里特跑到空地上,看见马克快把浴室装完了。真的,没有防滑垫。哈里特心想,琼斯先生的建议还不错。
“在再次找到蒙尼·佩罗之前,我要开始织防滑垫了。”她说,“今天是星期天,感谢老天爷,不用上学。”
但在吃早饭时,厄恩驾驶着他的小推椅车,和莱利、迪扎里一起来了。他们交给艾米特奇一封航空信。信是由驻中国的英国领事寄来的。
亲爱的先生或夫人:
请尽早寄些钱来,让你的女儿能回到英国。你们的女儿蒙尼躲在一个饼干盒子里,把自己邮寄到中国。务请提前寄款,不得耽搁。费用共计一千零九十三英镑七先令一便士。
蒙尼已潦草地写上附言:“都怪愚蠢的老邮递员:最后要叫他付钱!”
“哦,我们该怎么办?”佩罗太太哭泣着问,“一千镑!我们怎么才能弄到这笔钱?”
大人们开始讨论该怎么办时,马克又像往日一样去寻找安妮夫人的珍珠了,哈里特领着愁眉苦脸的迪扎里上阁楼看织机,以分散她的注意力。
看见织机,迪扎里很高兴。“让我们动手织吧!”她说,“我最喜欢织东西了。”
哈里特把一大包的胡子拖进阁楼,她们一起坐在织机旁。迪扎里是一位出色的编织家,她曾经在一架儿童玩具编织机上,编织漂亮围巾已经有好几年了。她操纵来回穿行的梭子,速度之快,令哈里特眼花缭乱。到吃茶点的时候,她们已经织好了一条又漂亮又厚实的白色防滑垫子,中间还有“防滑执”的字样(因为黑头发不够,最后一个“垫”字下面的“土”没有织上去)。
“不管怎样,别人能明白它的意思。”哈里特说。她们拿着新垫子,铺在漂亮的浴室里。
“我跟你们说,”马克讲,“蒙尼回来时,我们最好把浴缸和脸盆的塞子藏起来,不然的话,她爬进去就会淹死的。”
“我想知道爸爸和妈妈有没有办法让她回来。”迪扎里叹着气,坐在海绵的擦浴架上,用哈里特手帕的一角擦着眼睛。
“我们上你家去看看。”哈里特说。
佩罗家的气氛非常压抑,厄恩想把他改装的小推椅车,他最珍爱的东西,卖给皮立厄电动机博物馆。
“他们说能卖一千镑,”他伤心地说,“用这笔钱加上我扫烟囱节余下来的钱,够付船费了。回来后,我非把她的衣服剥下来揍一顿!这个小淘气鬼。”
“佩罗太太,”哈里特说,“我爸爸妈妈要去跳舞,今晚迪扎里能不能在我家里玩?她可不可以在我家新浴室里洗个澡?我妈妈是同意的,我也会很好地照顾她。”
“好极了,假如你妈妈不在意的话,”佩罗太太叹了口气,“我心烦意乱,简直不知道干些什么。别忘了带上你的洗澡用具。”
施洗约翰节的前夜,孩子们愿意待多晚,就可以待多晚。马克说他就想去烟囱里寻找安妮太太的项链。女孩子们洗完澡,带着留声机和一包苹果,到哈里特的房间里,痛痛快快地聊聊。
十一点三十分时,哈里特偶尔往窗外一瞧,发现空地上有灯光。
“肯定是琼斯先生,”她说,“我忘了他要来洗胡子。听,烟囱里有碰撞声,这一定是马克。”
烟囱里传来令人不安的猛烈敲击声。这时,空地里突然暴发出可怕的吵闹声,压倒了一切。她们听到叫喊声、狂怒的尖叫、撞击声、破裂声以及碎玻璃的叮当声。
“天哪!出了什么事情?”哈里特叫道。她扎上腰带,准备从窗口爬出去。
“等等我!”迪扎里说。
“跳进我的口袋里。抓牢!”
哈里特从紫藤上滑下来,冲过院子,来到了浴室的门口,目睹了一幕野蛮的情景。
显然,当巫师琼斯先生洗完胡子,准备离去时,他发现厄运正在门口等着他。一个气急败坏的老头正试图发动攻击。
“他肯定是巫师琼斯先生的弟弟。”哈里特轻声地说。
第二个老头没有胡子,他下巴上只有些被剪得参差不齐的胡子根。他在大叫大喊。
“你等着吧,我会抓住你的!你这个老不死!你这个老坏蛋!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东西!就连蛇向你吐唾沫都觉得害臊!你怎么做得出来,把你兄弟的胡子都剪了。我抓住你,就把你剪成碎片!我要把你的头发、眉毛连同你的胡子统统剪掉!”他用一把巨大的剪刀敲打着门,一扇窗玻璃掉下来了,跌在浴室的瓷砖上撞得粉碎。然后整扇门被撞开了。
迪扎里离开了哈里特的口袋,爬上她的头顶看个究竟。她们听见浴室里传来的令人心惊胆战的吼叫、摔打声、碰撞声、痛苦的咕哝声、淋浴的喷水声以及更多玻璃被砸碎的声音。
“喂,”哈里特大叫,“不能砸我们的浴室!”
没人理睬她,搏斗的嘈杂声还在继续。
浴室的窗户打开了,琼斯,那个巫师探出身子。他被自己那湿漉漉的胡子缠住了,腋下夹着一卷浴室防滑垫。他把垫子一放下来,就跳到上面喊:“带我离开这儿!”
垫子垂直地离开了地面,盘旋着,大约飞行在七英尺高的天空里。琼斯先生开始一下又一下地把他的湿胡子拖上来。哈里特叫喊:“回来!你没有权利带走我们的浴垫。”
那个诗人也在窗口怒吼,手里挥舞着大剪刀。“回来,你这个恶魔!快下来,我要把你剪成碎片!哦,你这个可恶的老狐狸。我要把你的胡子剪得比蠼螋儿的指甲还短!”
他用手抓浴垫,但够不着。
“喂,”巫师在上面格格地笑,“你想不到你那漂亮的胡子会织成这么漂亮的一块飞毯吧?兄弟,它是在施洗约翰节前夜用织发机织成的。它带着你飞行比阿伯多弗的飞行器还快。”
“我要抓住你,可恶的家伙!”诗人怒喊着,再次去抓他,又没有抓到。
迪扎里在哈里特的头顶上跳来跳去,她猛地一跳,竟抓住了巫师的胡子。她用力地往上攀,拉住了正在飞行的浴垫的一角。
“喔,真该死!”看见迪扎里,巫师喘着气说。他大吃一惊,失去了平衡,摇晃起来,一头栽在诗人的身边,他的手脚乱动,最后被胡子的波涛淹没了。诗人举起剪刀,发出胜利的叫喊,趁机把摇晃不定的白胡子剪了下来。
哈里特却没有注意这一切。
“迪扎里!”她用手捂着嘴巴叫道,“这是一张魔垫,让它把你带到”
迪扎里点点头,她用不着别人指点。“把我带到中国去!”她叫。垫子在夏至夜晚那乳白色的天空里穿行,远走高飞。
这时,马克跑到空地里来。
“噢,马克!”哈里特大叫,“瞧,这些老魔鬼把我们的浴室糟蹋成什么样子!全毁了。他们应该赔偿。”
马克从破碎的窗口往里看。里面是一片混乱:浴缸和洗脸盆都打碎了,海绵擦浴架和头发吹干机缠在一起。毛巾掉在一滩湿乎乎的东西里,窗帘成了碎布条。
琼斯兄弟的样子就更狼狈了。诗人的腿跪在巫师的肚子上,他要把巫师的每一根头发都剪下来,因为他的脑袋也是光秃秃的一片。而他们那双黑色的眼睛和肿胀的嘴唇也是一模一样的。
“哦!”马克说,“他们两人有些麻烦了。我敢肯定,他们都得不到遗产!我反正不太喜欢洗澡。看,迪扎里回来了。”
浴垫作了一个三点式的降落,迪扎里和蒙尼又叫又笑地滚下来。
“你这个最坏最坏的小女孩,”迪扎里说,同时又摇晃又拥抱她的小妹,“看你还敢做这种事吗?”
“现在我要把我的合法财产——胡子带走。”诗人说,他离开巫师的肚子,跳上垫子,用威尔土语对垫子说了些什么。垫子显然听懂了,腾空而起,朝西飞去。巫师则从空地里悄悄地溜走了。迪扎里说,碰上坏人犹如牛奶里跌进了猫。
“我们失去了垫子。”哈里特叹了口气。
“我帮你再织一块。”迪扎里说,“这儿有的是头发。再说,我们至少把蒙尼弄回来了。”
“中国好吗?”马克问。
“太好了。我吃过大米糕、樱桃冰淇淋和可口可乐。”
这时,艾米特奇夫妇从舞会里回来了,他们叫迪扎里和蒙尼把这个高兴的消息告诉自己的父母亲。
哈里特和马克试着整修浴室,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我说,这幢房子里的麻烦从来没断过,”艾米特奇先生目睹这副惨相,评论道,“快上床睡觉,你们是否知道现在已是凌晨四点钟了吗?哦,天哪!现在我们不得不回到到处是烟煤黑脚印的老浴室里去了。”
“没有什么黑脚印。”马克说,“喔,我忘了告诉你们,我找到安妮夫人的珍珠了。”
他拉出项链,晃动着:这是一串大如榛子,六英尺长的双股珍珠项链。也许它价值连城。
“厄恩·佩罗要是知道珍珠确实就在烟囱里,他会不高兴吗?”马克问。
“喔,上床睡觉!”爸爸厉声说,“我讨厌听到关于佩罗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