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有习俗,百日时候同时也是“抓名”的时候,所有长辈都得出席,自己不去也不行。
老人轻轻捏了捏提在手里的花布包袱。
包袱里头还有二十来个鸡蛋,家里那七八只大母鸡挺给脸,五天的时间而已,能凑出来这二十来个鸡蛋真不易。
这也是战腾老爷子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一点东西了。
老爷子来的其实有点晚了。
进门的时候几乎快掌灯了。
小一辈的在院里,几十桌酒席早已经开吃。
十二个辈分较高的已经在堂屋落座,比起外面的喧嚣,屋里安静得吓人。
居于主席的战英老爷子颤巍巍地招了招手,战腾老爷子便快走了几步坐进了右手边的首席。
左右两排酒席中间铺了一大床薄被。
奶妈便把孩子趴着放在了薄被中间。
刚刚百日的小小子,爬都爬不稳,便已经会用肉乎乎的小手抓来抓去了。
两条肉肉的小腿更是在棉被上蹬个不休,尽管在一屋子人的注视下,小孩子依旧心无旁骛得爬着。
“这孩子看着就这么虎实,长大后必然是个好汉子!”一屋子的赞叹。
战英老爷子没把这一屋子的恭维听进耳朵去,仅仅是招了招手。
哗啦一声,一箱子的活字便洒在了孩子身前。
一个个凸版的活字,每一个都由黄铜铸成,带着时间烙上的青绿。
一屋子长辈便紧张地看着那一脸好奇的孩子。
青砖墁地的大院子,即使摆了将近五十桌的酒席,超过四百人熙熙攘攘依旧不显得局促。
几十个小孩子在人群桌缝中钻来钻去,把父母的吆喝当作了耳边风。
屋檐及围墙上点了十几盏大灯笼,可惜亮度依旧不是很高,同桌说话没问题,但是几乎很难看清菜肴。
好在东面天空升起来的圆月刚刚越过围墙,撒下一地的金黄。
“你们看!”不知道谁忽然喊了一嗓子。
绝大部分人都在茫然四顾。
极少数人却发现西边天空起了异状。
滚滚的黑云瞬间就压住了山顶。
前面的黑云在月光的映照下染上了一丝金边,翻滚着拥挤着推撞着眼看就要来到头顶上。
刚才那些偏凉但是绝对称不上冷的秋风忽然一丝不剩。
眼尖的已经可以看见西边压山黑云里面闪动的电光。
忽然,整个院子鸦雀无声。
屋里的孩子把一双肉肉的小手伸进了眼前那一堆的活字之中。
十三个长辈无意识的在酒席后面欠起了身子。
门外突如其来的寂静似乎没有引起这几位的注意。
旁边肃立的奶妈和几个丫头却觉得有点儿什么事儿发生了。
站在奶妈左边平时嘴最快的丫头青丫刚刚张开了嘴。
小孩子已经抓起一个活字塞进了自己嘴巴里。
奶妈弯腰走了过去要把活字拿下来递给老爷子。
“咔嚓!”
先是令人睁目如盲的闪电从天而降,紧接着一声炸雷在院里炸开。
围墙上一只巨大的灯笼呼一声烧了起来。
紧接着冷得如冰一般豆大的雨点就从天空射了下来。
就像一瓢凉水洒进了热油。
院内瞬间炸了窝了。
奶妈的动作就像忽然凝住,伸着胳膊弯着腰,手离孩子还有两步的距离,如果不是接连不断的闪电和炸雷,都可以说有几分滑稽。
一阵狂风,客厅的木门砰的一声就撞开来。
紧接着又是一道闪电。
所有人睁目如盲。
只有战腾老爷子似乎看见从门外吹进来一团黑风,到了客厅中间连停也没停就消失了。
当屋里人站起来的时间,院外已经一片狼藉,堆在南墙角下的柴火苗已经超过一丈多高。
已经跑到门外官道上的亲戚,已经可以看见整个屯子由低到高稀稀落落起了十几个火头。
屋里忽然一声尖叫。
所有人的目光收回来,便看见奶妈一手抚胸一手指着客厅中间的薄被:
“小少爷不见了!”
战腾老爷子手一抖,一直抓在手里没找到机会送出去的花布包袱就散开了,二十多个鸡蛋滚落在桌面和地上,摔了一地的黄白。
所有人就像陷入一场醒不了的噩梦。
村外鹰岩。
一个黑衣人蹲踞在鹰岩之上,腰间两条飘带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黑布蒙脸只露出一双幽蓝的双眼,耳边露出的几缕碎发直如霜染。
这是个老人,尽管其散发的气势超过绝大多数壮年的汉子。
老人从孩子嘴边和手里拿下那枚活字。
是个“龙”字。
老人用衣襟把孩子裹了裹。
回头看看已经火焰冲天的战家屯。
狂风肆虐下,除了守着战河的几家,其他地方救也无从救起。
尽管狂风中裹着冰冷的雨珠,可惜这点雨相对于这火,根本于事无补。
村外的树林,村西边的山上,战河边上,以及老人看不见但是可以想见的村北面的砾石滩上,影影绰绰密密麻麻到处是黑影,总人数恐怕得有五千。
顺着官道,即使是半逆风,以老人的灵耳也能听见隐隐约约的马蹄声,人数当不会少于一千,听马蹄的沉重,恐怕正是直属黑狼族族长乌铜的黑甲铁骑。
老人轻轻叹了口气。
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小孩子依然一脸纯真,一双胖胖的小手伸出来要抓老人脸上的黑巾。
“如果这就是天意,”老人再叹一声,“我无机子便逆天而行这一回!”
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战家屯西面绝壁下的丛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