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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晓晨空有一身内力,临场经验却不怎地,我要胜他,大非难事。”当下应道:“指点不敢当,不过切磋切磋,大是无妨。”说罢提起长剑,指向前方。
王雯琴听得两人又要动手,嗔道:“乐晓晨,你怎么天天打架?不许打了!”乐晓晨听她说话,不敢违逆,登时便要还剑入鞘,陈谦卫忍不住调笑道:“乐兄,怎么你练了这么多年武功,却练成了个妻管严?”
乐晓晨微一迟疑,田海旺刷的一剑已疾刺而至。乐晓晨来不及思索,只得举剑挡格。田海旺知他内力强劲,不让双剑相交,立即变招,刷刷刷刷六七剑,剑势来路飘忽,叫人瞧不清楚。乐晓晨心中暗叫:“好厉害,我倒轻敌了!”当下使出一路太极剑法,剑意绵柔,招式如是提起长剑乱画圆圈,全然不成章法,但田海旺领略过他的厉害,虽见他剑法中破绽百出,却也不敢冒进。
这般乱斗数十招,田海旺苦苦思索,生平所练过的无数武功经过脑中,只是无论想以什么剑法拆解,却都似乎遇上了全然不同的剑法,格格不入,心下不禁有些慌乱。
好在田海旺生平经历过无数硬仗,武学上的经验还是远胜,几番使出诱招,引得乐晓晨入彀,便能还上几招。田海旺眼见自己守得稳妥,料得乐晓晨无论如何攻不破自己防守,反倒是他总有上当受骗的时候,如此几乎成了必胜局面,心下渐渐放心。然而再过百余招,乐晓晨手中长剑颠三倒四的乱使,浑厚的内力激荡之下,竟自然而然的构成了一个守御圈子,田海旺再也攻不进去。
陈谦卫惊道:“太极剑圈!好剑法,好内力!”田海旺更是又惊又怒,还加上几分胆怯,他于武林中各大门派的剑法大致均了然于胸,眼见乐晓晨的剑法稚嫩散乱,忽快忽慢,不和武学常理,本当一击即溃,可偏偏自己攻不胜,守不住,实在是不通情理之至,听得陈谦卫之言方才恍然,原来乐晓晨是在一招招凭借自身浑厚无匹的内力,结成了一个剑圈,此式乃是太极剑法之精髓,一旦势成,自己内力不及,便几乎没有破解之法,田海旺心中不由暗暗懊悔:“早知道他是在结太极剑圈,便该招招强攻,拼力阻止,现在成了这般模样,可怎生是好?
太极剑圈已成,乐晓晨招数渐趋精妙,内力更随之增长。田海旺初时尽还抵敌得住,但每拆一招,对方的劲力便强了一分,真似无穷无尽、永无枯竭一般。他知道此时已不只是招式比拼,还有内力的较量,大为心虚,只觉双腿渐酸,手臂渐痛,艰难无比。
这时陈谦卫、王雯琴都已瞧出再斗下去田海旺必吃大亏,但若出声喝止乐晓晨,摆明了要他相让,实是大削田海旺的脸面,真不知如何才好,不由得甚至是焦急。
乐晓晨斗得兴起,招招进逼,蓦地里只见田海旺右膝一软,险些跪倒,强自撑住,脸色却已大变。乐晓晨心念一动,立时横剑推出。田海旺见他这一剑推来,劲风大作,逼得自己呼吸为艰,急忙退了两步,这两步脚下蹒跚,身子摇晃,暗暗叫苦:“他要逼前,我该如何是好?”却见他向左虚掠一剑,斜过剑来,又向左接连空刺几剑,接着重重一剑劈在地上,沙尘四扬。
田海旺气喘吁吁,正不知所措,只见乐晓晨回收身子,退后两步,竖剑而立,又听他说道:“田兄剑法精妙,在下佩服得紧,今日难分胜败,不如算作平手,如何?”田海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而立,说不出话来。
陈谦卫、王雯琴见如此收场,都是长吁了一口气,乐晓晨还剑入鞘,冲王雯琴微微一笑,陈谦卫也点头道:“两场大战,乐兄体力消耗不少,今夜怕是难和你未婚妻尽兴了,不如和咱们喝酒了罢,这个……洞房花烛之欢,还是留待他日……唔……唔……”话未说完,已被王雯琴捂住了嘴。
乐晓晨一时不知如何答话,只得道:“还是喝酒好……”王雯琴也自尴尬,便顺着话头道:“是是是,喝酒好,不过文心酒楼恐怕回不去了,乐晓晨刚才一番大闹,恐怕已经有官差来查了……”陈谦卫不由蹙眉道:“我们若是回城,难免有人来追查乐兄,麻烦不少,不如……不如就不回去了,径自向外,寻个酒家。”王雯琴也道:“嗯,我记得此处向前十里有家悦来客栈,菜肴味道最佳,咱们不如一路买酒,一路向前,到悦来客栈吃午饭?”陈谦卫抚掌赞道:“好主意!乐兄,田老弟,你们意下如何?”乐晓晨对王雯琴的提议自不会反对,田海旺也沉默不语,于是便如此说定了。
四人缓步向前,陈谦卫生平最爱美酒,路上见了酒铺,便买下数坛美酒,邀田海旺、乐晓晨共饮,田海旺默然无言,有酒便喝,乐晓晨初始还推辞一番,但架不住陈谦卫苦劝,便也一坛下肚。陈谦卫见田海旺沉默寡言,知他适才斗剑败北,心头郁郁,便道:“田老弟啊,你今晚可有兴趣到茶壁阁去坐坐?”他本已想好被一口回绝,正待劝说,不料田海旺猛一抬头,大笑道:“好!这可说好了,不去不成!”陈谦卫一愣,见他抛开愁绪,正是好事,也笑道:“一定一定!”举起酒坛,两人对饮。
京城外竹林
国旭正倚靠在一棵参天巨竹上,不知为何,他觉得无比疲倦,四肢绵软无力,便如才经历了一场旷日剧斗。
“难道是刚才和宫长王琦……不,绝不可能!”
国旭眼前的竹林似乎也在旋转,他的胃开始收缩,让他忍不住蹲在了地上,几乎要吐出来。
但前方竟并肩行来了几人,黑衣劲装,步履沉稳,显然是武艺不俗。国旭陡然一惊,挺身直立,略定了定神,只见一共来了七人,都用黑巾蒙住了面孔,只有一人带着青铜面具,颇有几分狰狞。
国旭冷冷问道:“阴魔?”
阴魔笑道:“正是在下。国大侠勇武过人,可是让在下仰慕得很啊!”
国旭沉声道:“有话直说,不必绕弯子了。”
阴魔点一点头,道:“国大侠果然是爽快人。在下今日来,乃是要和阁下商量一件大事。”眼见国旭不置可否,阴魔续道:“据在下调查,当日香山,以及数日前城郊,再加上京城外三趟镖,一共三百多条人命,价值十万两银子的红货,并不是阁下取的。”
国旭眉毛一扬,随即恢复镇定,缓缓道:“你何出此言?”阴魔拊掌大笑:“说实话,在下并无证据,可不是在下夸口,我只消说几句话,做几件事,这些事情便和兄台再无关联!”
国旭淡淡道:“是我做的,我该承担,不是我做的,我也不怕空担恶名。”阴魔摆摆手,道:“人言可畏!何况在下还有几件事麻烦兄台出手。杨涟,左光斗,黄尊素,周顺昌,缪昌期,这些人身边护卫虽多,但凭兄台的武功,自然也不放在眼里。”国旭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随即摇头道:“这些人都是东林书院的人,平日虽常与东厂作对,却与我刑部秋毫无犯,何况东林书院中人颇有经世治国之能,正是大明中兴之才,我怎会帮你杀他们?”阴魔道:“兄台是刑部密探统领,官阶七品,较之锦衣卫都督还低了一阶,难道甘心吗?不如携众家兄弟入了东厂,共享荣华富贵!以兄台的本事,做东厂掌刑千户有何难处?这可是正四品,相当于御前带刀侍卫统领!何况东林书院一倒,东厂统一朝政,兄台也算是权倾朝野,烜赫一时了,何乐而不为?”
国旭淡然道:“我于仕途已再无兴趣,只盼了结此间琐事,觅个安静处所,安居乐业。”
阴魔哈哈大笑,面具下传出沉闷的声音:“了结?你背着三百多条人命,十万两珠宝,想了结就能了结?”
国旭手抚长剑,道:“或许能了结的。”
阴魔一哂,扬声道:“你凭借什么?天痕子所练天意剑诀已入魔道,再传到你手中,更是威力大减。何况纵然是真正的天意剑诀,若没有二十年以上的修为,也不过尔尔。你想凭借这路剑法压服天下英豪,怕是不能。”
国旭冷笑道:“天意剑诀不算什么,可还有一门武功呢?你知道的。”阴魔眼中迸出精光:“我怎会知道?”
国旭缓缓道:“我若没猜错你的身份,你就一定知道。”
阴魔猛地踏上一步,千浪狂涛般的气势竟逼国旭退后了半步,他此前的儒雅顿时消失,现出了腾腾杀气,配上那狰狞的面具,当真叫人不寒而栗。
国旭略一提真气,登时头晕目眩,四肢疲软,但他并未伸手去扶身旁绿竹,只是不露声色地按住了剑柄。
阴魔瞪了国旭几眼,蓦地退后几步,森然道:“别留活口。”这话却是对几名下属说的了。六名黑衣人立即走来,五人将国旭围在中心,一人站在外围,俨然结成一座奇门阵法。
国旭只觉眼前天旋地转,体内真气如焚,头重脚轻,已生了去意,迈步欲走,忽听阴魔沉声道:“风府!膻中!”外头那名黑衣人立时扬手,两柄飞刀直击而来!
国旭见飞刀来时奇快,力道强绝,心道:“此人使得一手好飞刀,绝不是无名之辈!”当下身子微侧,躲过飞刀。然而就在这一刹那,阵中五人齐齐发掌,攻向国旭。
阴魔喝到:“迎香!百会!”又是两柄飞刀向国旭面门飞去,接着剑光一亮,沙尘四扬,竹叶飞舞,却是瞧不真切了。
烟尘渐散,只见国旭以剑拄地,单膝跪在地上,口中鲜血点滴落下,汇成小小一滩。阵中五人虽还直立,但都手捂胸口,指缝间鲜血狂涌,显然中剑极深,无力再战。使飞刀的眼见情势大坏,一咬牙,拔出钢刀,大步上前。
却听阴魔止道:“老四,住手!”使飞刀的一怔,停住了脚步。国旭冷冷道:“想不到文兴宇的至交柯衷麒也做了你的四当家。”阴魔笑道:“不错!当世若论暗器,恐怕还没人能和柯衷麒的飞刀神技相提并论!”国旭擦去口角鲜血,道:“当世怕也没人能敌得过你的天竺古瑜伽了。”阴魔微微一笑:“你的擒拿手也不坏。”柯衷麒听两人语气似已交过了手,回头望去,只见阴魔容情虽淡定,双手却是不住颤抖,显然内腑大受震动。
柯衷麒心下暗暗吃惊:“这两人好快身手,我竟没瞧见他们过招!想来定是在刚才的刹那间,国旭躲闪飞刀露出破绽,五人联手发招,却不敌国旭神剑,每人胸口遭受重创,大当家趁势突袭,国旭不知他有一手瑜伽功夫,故而吃了大亏。只是……大当家怎么也受伤了?”阴魔似乎瞧出了他内心疑惑,待运气三匝,真元渐复,便道:“我武功未成,倘若一时运功太急,便要损伤经脉。今日我们六人受伤都不轻,你更担负着联络绿林朋友的重任,不可冒险,我们先撤再说。”
柯衷麒闻言,不由迟疑道:“可是……可是国旭……”阴魔冷冷道:“我本还有心与他联手,眼下看来,这么多年心血是白费了。自作孽,不可活,会有人替我们杀他,不必费神。”柯衷麒听他这般说法,只得收了兵刃,七人缓缓离去。
国旭眼望众人背影消失,身子忽地一晃,一道鲜血夺口而出,扑地而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