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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头望着白净的墙上那一枚静止的黑点。它像一位肤白貌美的女子脸上的痣,说不上难看,但也不是什么点睛之笔。
看着多余。
倾澜将那把障刀抽出来,眉眼被映衬在刀身上,冷色的光折上面庞。
“怀澜,我觉得……”他插回刀,“我觉得不论多少钱,他们都不会放你走。”
“我知道,你说过。他们总能从活人身上压榨出无限的价值。”
倾澜知道,怀澜并没有把所有希望都压在一笔毫无意义的数字上。那笔钱应当是去堵谁的嘴,而不当真是交给唐家。实际上他们与唐门直系并无联系,而是堂主之一唐妄生门下的两个旁系弟子罢了。
换句话说,是两条走狗。唐家其他人使唤不了他们,就算左衽门也拿他们没办法。
“呵,你觉得老爷子拿我们当什么?”
怀澜突然笑了一下,倾澜不知道她暗指什么。稍作思考后,他回答说:
“养育之恩还是有的。”
“可不。打狗也要看主人。”
说着,她突然一翻身坐了起来,后背的伤口依然在痛。只是她面无表情,就好像没受过伤似的。她顿了一下,眼角微跳。
“想想看——”她接着说,“想想那把障刀。你别忘了我们是怎么拿到的。拿到以后呢?我没看到该有的尊重,没有。他们甚至因此怀疑规矩本身——怀疑那屁的规矩。”
“它本来应该是你的。”倾澜把刀递给她,“你不该让着我。”
“我用武器太费了。”
她接过刀,淡淡地说。
这
是把漂亮的刀,比唐赫那把做工更细些,毕竟要晚许多,工艺上也有了些许改进。不过刀鞘的纹路还是异曲同工,它是某种荣誉的象征。只有同期最优秀的弟子才能拿到。他们抽签到不同的组内,先是双人合作对战,然后与自己队友交手,绝不留任何情面。或许运气算好,那一波弟子都是些三脚猫的功夫。在最终的擂台上,只站着他们两人。
台下的弟子基本上已经散尽了。没有人在意他们。
尽管如此,评师们仍皱眉看着,不允许半点疏忽。他们知道这二人是搭档,更是不允许手下留情,连话也不能讲一句。倾澜知道她想要那把刀,想证明些什么东西,还是在处处让着她。可谁曾想怀澜也不积极应战,两人打的花里胡哨有气无力,几位堂主与评师吊着脸,将写了意见二字的臭脸摆给唐妄生看。
他了解他们,自然知道二人打什么主意。
“你们要打到天黑吗?”
怀澜侧目看了他一眼,回应说:“他使几分力对付我,我便使几分力应付他。杀场无情刀剑无眼的道理我以为谁都明白,但现在看来他并不懂,也不值得我拼尽全力。”
“你莫不是觉得倾澜看不起你?”
“是谁看不起谁呢。”
话音刚落,倾澜突然挥链打掉了她的武器。他是那样突然地认真起来,怀澜的眼眸间露出些许的不可思议。搭档突然步步紧逼,凭她赤手空拳自然难以招架。
办法还是有的。袖口的暗器足以令他双目失明,但他当然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没必要。他连自己暗器的走向都能料到,也能以同样的方法抵挡。他们之间的交战是毫无意义的,谁都能清楚地预料到下一步,谁都能看出对方的招式套路,谁都能猜透对方心中所想。
照这样看来的确是浪费时间。但怀澜承认,自己不够了解他,不知他为何放水了大半场又突然玩这么一出。两人自然是势均力敌的,因而当她失去武器的时候,便知道自己输了。
但不论如何,她最终都是能摸到那把刀的。
事后,二人自然是被唐妄生狠狠训斥了一番,还挨了顿板子。回去以后,唐倾澜还笑嘻嘻地将刀递给她,她却正眼都没看一下。
“又不是光明正大打来的。”
“还不够光明,还不够正大吗?”他反问,“那些直系弟子也不过如此。”
“因为他们只是为了生活,我们却为了生存。”
倾澜没话了。
时至今日,他还能回忆起,在同样一个阴霾的天色里,怀澜那冷淡的眉宇间透出与唇边相仿的忧愁。
求生的忧愁,求死的忧愁。
她已经不满足于活下去了,却并不意味着她就要寻死。她要一种自主权,一种对自我生杀大权的掌控,而不是被什么其他凌驾于此之上的规则束缚、压制、欺辱。
倾澜倒看得更开,能得以活命已是上天的恩惠。现在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但鉴于他并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便也没有更多的想法。怀澜不同,她虽不知自己想要什么,但她深知“这”绝不是自己想要的。
于是,他试着给她想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