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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无弃活着。
柒姑娘没有什么变化,完全没有。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她或许受了不少伤,但施无弃总能将她恢复如初。他呢,也没什么变化……至少在样貌上。乌黑的长发如黑猫的皮毛般光滑柔顺,或许长了些,或许没有。他靠在一张有靠背的椅子上,旁边放着一个烛台,一个空杯子。他将扇子顺手扣在杯子旁边,动作老道,给他们的感觉和过去相比别无二致。
几个月说长不长,这短暂的离别却给他们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其他人都走进屋来,在山海的身后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墙,他们都不上前一步。慕琬甚至有一种错觉:这真的是施无弃本人吗?
山海清冷的视线在他的眉宇间搜寻着,试图从中寻找些他不熟悉的东西,以寻找出施无弃孤身一人——柒姑娘并不能算作同伴——生活的痕迹。尤其他记得,木棉清楚地说过,那两人“从地狱来”。而葬头河又是三道交汇的地方。虽然以他的性格,开出这种没有水准的玩笑也实属正常,但凛山海依然希望能从中找出不属于谎言的部分。
轻浮,或该说玩世不恭,诸如此类的感觉少了些,这之外再没有别的什么。但最惹人注意的是他的眼睛。他暗金色的瞳孔里透露出一种奇怪的光感,仿佛有棕金的细沙缓缓流动。山海不知道别人能不能看到这样的现象——施无弃的眸子像流体,即使他没有其他动作,轻微的侧脸也没有,它们依然能折射出迷幻的流光来。他不敢看得太久,总觉得里面有自己看不透的东西。
“你的眼睛里有火。”
黛鸾是这么说的。慕琬却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
山海突然意识到她的形容更贴切些,但他眼里的光燃烧得很慢。于是他明白了,他应该将这种质感比喻为熔岩。他以前对付过一种妖怪,能将石头融化,那种红黑交错的液体泛着可怖的金光,让人看着胆寒。
“是吗?”
施无弃将左手放在下眼睑上,他的困惑发自内心。或许他不曾好好打量过自己的眼睛。接着,他站起身,山海注意到他起来的时候视线会向后移。这是一种高度警觉的状态,也可能是一种习惯,他过去没有。施无弃向前走了两步,带着那种称不上“老奸巨猾”的笑。这一切都和过去没什么不同。奇怪的事,他们没有人感到亲切。现在的他算不上陌生人,也并不令谁觉得陌生,只是……不那么亲切。
这或许和近来他们三人的共同经历更多,他们之间加深了感情,但施无弃并不被包含于此,所以令他们感到疏离。察觉到这点的时候已经晚了,山海和慕琬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很快,他们意识到这是不妥的,并为此流露出抱歉的神色。
施无弃的笑容似乎僵硬了一刻。但他依然伸出了手臂。黛鸾跑上前,轻轻抱了他一下。这令他们都感到一种异样的温暖,这个夜不那么冷了。
无弃的动作越多,越能暴露出一种“破绽”。这并非某种弱点,而是无法掩饰的、固有的特性。更敏锐,更成熟,更……苍老。
他不是很想用这个词。施无弃的样貌没有变化,火光里他脸上没有多出一丝细纹来。那是气质上的变化,就好像他离开他们不仅仅过了几个月而已。
后续的谈话佐证了他的看法。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幽幽的烛火里,无弃慢慢地
说,“没有时间的概念。或许五年,或许十年。”
他放下水杯的动作很轻,完全没有声音。这源自于他培养出的谨慎。木棉将水壶递给柒姑娘,她又续上了一杯。她对温度依然没有任何感觉,但木棉似乎没有注意。
“时间流是乱的。时间的流逝不可逆转,六道无常可以规避造成误差的地方。我大概不行,我甚至无法判断。我与柒被困了很久。开始,我一直在寻找回来的方法,愈发急躁,这种说不出的孤独令人发疯——没人听你说话。”
山海清楚地意识到他说的只可能是实话。他或许和柒姑娘被困了更久,甚至十年以上。他身上没有任何怨恨的气息,没有人在脱离集体时的躁动,愤怒,不安。有的只是某种不可言说的淡然,超脱,无谓。好像经历过地狱后,人间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尤其是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更能让他展现出长期脱离人间的气质来。
时间,时间剥离了一切。时间消磨了冗余的负面感情,将一个人雕琢得纯粹。褪去一切情绪衍生的外壳,现在的百骸主反而更加真实。
就好像……他天生属于那里。
突然,慕琬在电光火石间抽出伞,径直越过其他人刺向施无弃的面前。这一切都令人毫无准备,山海和黛鸾感到她的伞和身体越过的皮肤一阵酥麻。再一扭头,施无弃合拢的扇子精准地夹住了她的伞尖儿,就在自己的眉心前。那扇子几乎要抵住额头。这一切动作都是由单手完成的,他的身子完全没有挪动一下。
“哎,你们这是干嘛!”木棉有些紧张,向左右两边劝架。她看了看柒姑娘,她却没有任何动作,对施无弃的实力总是那样自信。
“你……”慕琬试着抽了下伞,被夹得很紧,无弃展开扇子她才将伞收回去,“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发出一声熟悉的嗤笑,“谁知道呢。”
这种坦然令人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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