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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家的,我啥时候说过让成儿去干背情忘义的事了?”,其实刚才唐栓去端她的茶盏喝水时,唐张氏已是忍不住的抿了抿嘴角想笑,但听到唐栓说的这最后一句话后,脸色却又沉了下来,嘴上也再没忍住,“你说说,自打我十五岁上进了你唐家门,唐家家门内的那个亲戚来了我不是尽心尽力的接待,前几年家里光景好的时候我该打发的那一样少了?就是成儿病着的时候他们来,我也是宁可自己吃黑芽子面,用省下的上好白面招呼他们。啊,你说,我咋就背情忘义了?”。
“你看你……我这不是跟成儿说话嘛,怎么就扯到你身上了?”,唐栓说着话,柴耙子似的粗糙大手已经习惯性的向头上摸去。
“你说成儿,你刚才说这么多分明是借着成儿在说我,你当我听不出来你这拐弯话?”,刚才还是唐栓侃侃而言,现在唐张氏却是嘴上不停,“都说儿子随娘走,成是我生的,他是啥样我还不知道?我这当娘的从没干过眉高眼低的事情,成儿能做的出背情忘义的事来?”。
遇到这种情况,唐栓照例是不再开口了,坐在凳子上抓挠着头的他任由唐张氏说去,按他二十多年的经验来看,唐张氏再叨咕几句也就了了。
“娘,爹不是那个意思,你就别说了”,唐成嘴里劝着,手上以提着茶瓯续了水,随后端着茶盏递了过去,“来,娘你喝水”。
茶盏堵住了唐张氏的嘴,可巧不巧的是这边刚说完,兰草就推门走了进来,言说饭食已经准备好了。
还好没让兰丫头看见,要不然这可就让人笑话了,想到这里,端着茶盏的唐张氏忍不住又瞪了唐栓一眼。
吃饭的时候唐成嘴里虽在陪着唐张氏两口子随意说着话,但脑子里一直想着的却是他们刚才的那番对话。
唐栓前面说了那么多唐张氏都没接话,但一说到背情忘义她却忍不住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在唐张氏两口子心里把情义看的很重很重,而且他们认为张县令和林学正是对自己有恩情的。
想到这里时,回来前赵老虎的那番话又不期然的浮现出来,如果说身为庄户人的唐张氏两口子说的都是感情,并以此作为立世处身之根本的话;那身为县尉的赵老虎所说的处身之道却是以实实在在的功利为主,追求的是自身的保全及在此基础上的利益最大化。
他们到底谁说的对,谁说的错?再一想想,其实这两种说法都没错,感情和功利永远是冲突最为激烈的两难选择,从本性来讲自然愿意选择感情,但是当这个选择结果关联到太多的东西时,又会是如何呢?
具体到唐成身上,这个问题就是:设若二龙寨到九月份尚不能剿灭,并导致张县令黯然败退,万一真到了这一步时他又将如何自处,如何选择?
是顾全感情的随着张县令辞去县衙里的差事?还是沉默无言的凭借着赵老虎的脸面觍颜留下来?这看来似乎是个伪问题,但若细究起来的话其实关涉到的就是感情与利益的冲突。毕竟不仅是张县令信任他,就连满衙门里的人也都知道他是张县令的心腹。
“成儿,你别老吃那一个菜”,唐张氏说话间顺手用盛着清蒸翘嘴白鱼的盘子换过了唐成面前的那道青菜,“既然今天累了就该好好补补”。
“恩,爹娘你们也吃”,唐张氏的问话将唐成从走神儿中唤醒过来,拈了一块儿鱼默默吃下去后,唐成蓦然微微一笑道:“爹,娘,假如有一天我要丢了衙门里的差事,你们怎么想?”。
“呸!成儿你好好的咋说这种丧气话”,唐张氏的筷子就停在了半空中,“咋?衙门里出啥事了?”。
“没,就是随便问问”,唐成伸手把唐张氏伸在半空中的手给按了下来,“我真没事儿!”。
“没事就好”,唐张氏顺手夹了一块儿鱼,她这一筷子下去,几乎是四分之一条鱼都只剩了骨架,将这一大块鱼肉按到唐成碗里后,唐张氏这才道:“能在里面干就好好干,毕竟这职差来的不易;但真要丢了就回家来,有我跟你爹吃的就饿不着你”。
点点头,唐成没再说什么,只是狠狠夹了一筷子菜按进唐张氏碗里。
为了这样的家人,唐成就是再累再苦也心甘情愿的往前冲;背后有这样的家人在,不管往前冲的这条路上有多少荆棘坎坷,他也无所畏惧!
唐张氏没走,唐成晚上自也不能在书上用功,二百字写完后就接着前两天的工作继续做月下桂子图的粉本,到晚上睡觉时总算是完成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唐成正要穿衣服时才猛然想起来今天是放假的日子,唐朝官衙每上衙十日就有一天的假期,官学里循着衙门的体例也是如此。
想到这个,刚刚坐起身的唐成身子又猛地倒了下去,赶上放回假可是真是不容易呀。
又在榻上补了半个多时辰的觉后,唐成这才起来,倒是兰草儿比他记得清楚,知道他今天赶上放假,虽然起来的晚也没进来喊他起身。
回笼觉睡着既舒服又解困,等唐成终于从床上爬起来时,外面活泼泼的阳光已经透过窗户的缝隙星星点点洒在了屋中的地上,光影虽然斑驳却让人看的振奋。
都说越睡越懒,这话半点儿不假,论说今天唐成比平日睡的足些,但身子反倒是愈发懒洋洋的,只是精气神儿却饱满的很。
“难得放一天假,就不多睡会儿”,兰草儿端着梳洗的水走了进来,笑吟吟的嗔怪着,“今个儿天气真好,听说天福寺里的梨花开的可漂亮”。
“在宅子里呆闷了?”,兰草刚把手里的铜盆放下,人就被唐成拉近了怀里,“那咱今天就去天福寺里看梨花儿,正好陪我爹娘转转”。
“嗯……别动……他们……都在外边……”,兰草打掉唐成作恶的手,转身出了他的怀抱,“今个儿是去不得天福寺了,婶子说要回,东西都拾掇好了”。
“今天回?”,听兰草这么一说,唐成也没了继续逗弄的心思,俯身梳洗过后就到了院子,这时正见着唐张氏从二进院子里的小灶房里出来,“娘,今个儿天气好,咱们去天福寺看梨花”。
“那花花草草的有啥好看”,唐张氏用围腰儿擦着手,“我正准备去叫你呢,既然起来了就赶紧吃饭吧,娘给你做了面鱼儿,使长筷子细夹出来的,保管合你的味口”。
唐成一边随着唐张氏往厨房走,嘴里边道:“看梨花就是个由头,这样的天气寺里人多,咱们也好赶去趁趁热闹”。
“这出来都几天了?坡上的活计都耽误成啥了?你爹晚上睡觉都不安生了,能有心思去浪庙?”,唐张氏使不惯李英纨备下的小碗儿,昨天跟兰草出去时特意又买了几个家中常用的那种黑不溜秋的粗陶大碗,此时满盛着一碗面鱼递给了唐成,“赶紧吃吧,不是娘夸嘴,前院儿高家的茶饭是好,但要说这夹面鱼儿,还是娘做的最地道”。
“那是!娘的茶饭手艺可是满村都夸的”,唐张氏这道茶饭确实是做的好,一年多了,唐成愣是吃不够,他嘴里笑说着,因也就想到了去年下与李英纨的第一次见面,当时也就是因为唐张氏的茶饭好,李英纨特特的想去请她做灶头婆子,“高家的手艺就是再好,也做不出娘你这味道来,不过你这一走,我可就吃不到了,这天天上衙这么累的,要是还吃不好……”。
“你呀,再说也没用,今个儿必须得走,这是你爹定下的”,唐成这番话说的唐张氏满脸放光,但嘴上可是半点儿没松口儿,“你爹那倔脾性你还不知道?赶紧趁热吃”。
唐栓的脾性唐成也知道,他一旦认准个事儿,当下你再劝也没说,他不跟你争,不跟你辩,但想好的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任人再劝再辩也没用。
眼瞅着是留不住了,唐成也就没再多说什么,端着粗陶大碗到了院子里。
唐成这顿早饭吃的爽利,就像以前在村里家中一样。他也没要胡凳,没坐什么桌子,抱着粗陶大碗跟唐栓一起蹲在灶房外的廊下,父子俩边随口说着坡地里的庄稼,边淅沥呼噜的把碗里的面鱼儿喝的震天响。
若有外人在时,这样的吃饭方式确乎不太雅致,但此下关了门都是自家人,这样吃着实在是有一种松快随意的爽利。
饶是唐成吃的快,也没能赶上唐栓,几十年练下的本事,他吃饭又快又干净,即便是再带汤水的饭食,等他吃完时整个碗里也必定是干干净净的一颗粮食,一点面汤都不浪费。
唐栓吃完,抬头看了看日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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