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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不得骂的钱三疤拍案而起,但县尊脸上的神色依旧一片冷淡,手上的酒碗抖都没抖,“满龙门县唐人百姓里骂过这话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你能把他们的嘴都撕了?”。
仰脖之间碗中浊酒一饮而尽,毫无征兆的,刚才还是一脸冷淡的县尊大人一摔空碗猛然站了起来,怒意掺杂着酒意,酒意进一步激发了怒意,唐成月余以来对龙门现状的不满,今天一整天郁积下的窝囊火瞬间如火山喷发般激涌而出,“就算你真有本事把所有人的嘴都撕烂,他们照样能在心里骂。自己干出了没卵子的事儿,还容不得别人说?老子都听得你们就听不得!”。
满脸酒汗的唐成双眼圆睁,额头青筋暴起,在雅阁明灭的烛火中,脸上的神色无比狰狞,瞬时之间,满座公差皆为其突然而起的暴怒所摄,竟无一人敢于接话。本已抱着事不关己之心的呼梁海混然忘了刚刚拈起的那颗胡豆,悬空着手目瞪口呆的看着唐成。
钱三疤子是个例外,这厮本就是个急脾气的莽人,被骂的羞辱在酒意催逼之下什么都不顾了,“要不是你们这些当官儿的没卵子没担当,老子们这些七尺高的汉子怎么会到了这一步?”。
还好来福机灵,见势不对当即把雅阁的窗子都关了起来,这话总算没传出去,要不然明天的龙门县可就又有大热闹了。
“好,长没长男人那一嘟噜别人说了不算,老子就给你们一个正名的机会”,唐成紧盯着钱三疤,用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冷笑嘿嘿声道:“打伤杜兴山的奚蛮子就住在西城,老子现在就下令,你们要他妈真是个汉子就连夜把人给老子捕来。要不然就是骂了你们八辈血亲也给老子忍着”。
“你敢下令,老子就敢去”,双眼充血的钱三疤死命的瞪了唐成一眼后暴喝声道:“兄弟们,走”。
雅阁内这时的气氛就像溅上了火星子的炸药桶,前面长时间的沉闷压抑在唐成与钱三疤的激化下引燃成了粘稠的狂躁,只有极少数人能在这样的环境里依旧保持清醒,其他人皆是心火沸腾,连带着口鼻中喷出的气息都烫人。
随着钱三疤这一声暴喝,就听一串胡凳磕地的凌乱声响,“走”,几乎是不差分毫的一声吼叫,站起了七八个公差,这里面除了一个年级大些的贾老二之外,其他的皆是在三十以下。
“老赵,你们真没长卵子?”,现在的钱三疤已经是六亲不认了。
“这事儿太大,咱们再商量……”,不等一脸愠怒尴尬的老赵多说,已被唐成抢过了话头,“贾旭,凶手住在那儿你知道,现在就去,趁夜色把他给捕到县衙,尽量别多惊动人”。
原本只是置气,这事儿怎么弄着弄着居然成了真的,始终就没真正醉过的贾旭只觉得头皮子麻嗖嗖的发炸,有心想说些什么,但见着唐成铁青一片的脸终究是没开口,“走”,狠狠咬了咬牙,猛一挥手的贾旭使劲攥着袍子下的腰刀当先向外走去。
“郑三郑五你们也去帮忙,来福你跟小七护送夫人去县衙”,唐成吩咐了一句后转过身来,“呼梁大人,咱们这就去县衙静候佳音吧”。
直到现在,呼梁海才反应过来,只是他的脑子却被刚才急变的形势搅的一团浆糊,闻言茫然起身后口中喏喏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唐成拉了呼梁海当先向外走去,瞅都没瞅其他人一眼,更别说吩咐什么了。随之站起身的老赵等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好了,站在那里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的没个准主意。
“先回吧,现在还能去衙门?那不是找不自在”,几圈儿瞅过来后,年纪最大的那个公差开了口,“再说三疤子他们……”。
这句话只说了半截儿后面就再没有了,但老杜等人却都知道他的意思,在龙门县里捕奚人岂是容易的?弄的不好不定捅出什么大篓子来,现在回去避避,将来也好推卸干系。
至于县尊大人生气,他肯定得生气,不过也就是自己怄怄罢了,别看他刚才舞爪的厉害,这龙门县里的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下去。
“回吧”,老杜附和了一声,其他人再无异议,随即又是一阵儿板凳碰桌子的声音,今晚这间自始至终就没热闹过的雅阁里已是人去房空。
老杜跟钱三疤一起本是坐在雅阁最里面的地方,自然而然就成了最后一个离开雅阁的人,跨过门口又扭头回来的他瞅了瞅屋里时,不知怎的脑海里蓦然就想起了逛庙时听和尚们讲的那个俗讲故事,说的就是楚汉争霸项羽鸿门设宴的旧事。
“鸿门宴哪!”,嘴里碎碎念叨出这四个字后,老杜摇摇头自失的一笑,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自己怎么魔怔到这个了。恰好前边有人喊,老杜答应一声后快步跟了上去。
没过多一会儿,得了消息的胖掌柜管平潮从大堂那边儿颠颠儿的跑过来,看着雅阁内一片狼藉的两个席面儿上再无一人,胖乎乎脸上的肥肉就开始从眼角处抽了起来,“一帮孙子,谁他娘的会钞?”。
………… ………… ………… …………
依旧从龙门客栈的小侧门里出来,吃街上的冷风一吹,抖了抖身子猛然打了个寒噤的呼梁海终于彻底的醒过神来,他本不是个笨人,里面刚才发生的事情也简单,只不过是来的太快让人没时间反应,现在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先灌急酒,后用外面那些话来激公差们,最后他自己再赤膊上阵连煽风带点最后一把火,今晚上这一切分明是唐成早就谋算好的,要不干嘛特特的嘱咐不许穿皂服,连带着来龙门客栈吃饭都跟做贼一样的要走小侧门,不就是怕大堂里的食客们见了自己一伙儿后不敢再说话。
请将不如激将,呼梁海自己也知道要想指望这群公差们干成点啥事儿,这就是唯一的办法,但是捕人已不容易,后面收尾的事情更难,难到呼梁海想想都怕。
唐成的马车留在客栈里等着郑凌意收拾好东西后往县衙搬家,呼梁海来的时候是跟公差们一起,也就没叫车。此时无车可坐,两人便安步当车走着去不远处的县衙,“呼梁县尉在想什么?”。
闻言,低头想着心事的呼梁海抬起头来,犹豫了犹豫后终究还是开口道:“唐大人的心思我明白,只不过龙门毕竟不比其他地方,拘捕奚人牵一发而动全身,实在莽撞不得”。
说完之后,呼梁海又觉后悔,犯贱哪,自己这一个月怎么过的?说这些干吗,他倒霉了才好,自己马上就要走的人了,龙门县就算再乱跟自己又有什么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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