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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后裔身上反复出现,稳定异常,而地表以下存留不少有关这家族的神秘传闻。当初我是个流落异乡的陌生人,像恶俗故事那样偶然遇见她母亲。对,她们从不缺乏追求者,不过即便许多年前,向我挑衅也只有死路一条。”
森特先生注意到,说这话时对方的表情动作可谓理所当然,全无丁点故作姿态,看来自己的岳父一开始就不是好惹的人物。
“从没想过会安顿下来,就像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女人。按照传统,女孩成熟以前须在此地住满十四年,跟囚禁起来没有两样。我乐于宰掉所有反对者带她俩远走高飞,但我不会违背妻子的意愿。就这样,沙沙十四年没离开此地。我猜测,除那些不允许男性参加的仪式外,长期生活在这种环境会造成严重抑郁,产生特殊偏好也不出奇。”
脚步不停,瞧一眼空旷的小镇,杰罗姆随口问:“其他亲戚呢?”
“还在洞里,做些传统的养殖工艺。我只带来镇子,人员是‘就地取材’。”森特先生的岳父干练地总结道。“地面上总也人满为患。”
听到这里,杰罗姆渐行渐缓,最后完全停住不动了。虽然大家关系不一般,可对方毕竟不是来探亲的,况且能把一个小镇“带来”……森特先生心中暗忖、除非万不得已,尽量还是和睦相处吧?打定主意,他嘴上说:“那镇民都是普通人喽?现在还有……呃,活人留下来吗?你知道,一下子宰掉这么多人……有时候会比较反胃。”
神情微妙地变化着,对方看似恍然大悟,“谁说他们都死了?”
“可种蘑菇的地方……应当填进去不少人吧?但愿猜得不对!”
“检查镇里的小会堂。”岳父大人冷淡地说,“大部分还在喘气。”
听他如此表态,杰罗姆对自己猜错这次感到十分庆幸。对方悬浮着环抱双手说:“拿人做材料没那么简单。”做个“继续走”的手势,领着森特先生朝镇中的小会堂前进。“真菌是分解者,已经腐败的总比活人合适堆肥。我跟了有一会儿,看得出,你逻辑头脑勉强还行,下判断却太草率。学院教育,很容易教出训练有素的蠢才。”
对方说什么都好,只要自己的亲戚不是杀人狂,杰罗姆已相当知足。大部分疑虑拆解的差不多了,这才感觉伤口一齐作痛,脑中的晕眩感也还徘徊不去。“不用活人,肥料究竟从哪来的?”
“代谢产物。冬眠周期一过,体腔内环境很适合培养菌类。”
老家伙一副逐渐腻味的表情,就算对解释的内容摸不着头脑,杰罗姆也识趣地换个话题。“刚才想到,该怎么称呼你?”对时刻漂浮的目标说话比较费劲,他忍不住多嘴问一句。“一直这样不累吗?”
避而不答自身名姓,对方淡淡地说:“我曾发誓不再踏上地表一步。誓言本身没价值,可那人确有能力制裁背信者。”
能令他如此忌惮,“那人”的实力只怕相当恐怖,杰罗姆若有所思,突然狐疑地问:“刚见面时,我可说是买了她。关于泽德先生……”
对方毫不迟疑道:“女儿长大后对我有点误会,离家出走且喜欢闯祸。做父亲的得照顾她面子,我就勒令某人扮演临时监护人——她并不了解这点。泽德是蠢货,分明对她很有意思,为恪守承诺做了个没种的男人。”老家伙冷笑摇头,“我给过他机会,正废物!”转而冲森特先生说,“你就比较急色,说明机会只偏爱无耻之徒。这很好。”
除了“多谢褒奖”,杰罗姆想不出其他回应,两人都停止废话,沉默持续了一会儿。喋喋不休半天,本想到地方前节约点口水,没料到过不多久、周围空气都僵硬到吓死人。诡异的移动方式,不加掩饰的森寒目光,深具异化感的摄人外表……老家伙像个职业的晚会终结者,扮演怨灵根本无须化妆,把他拿到公众场合搅局绝对胜任愉快。
“以前也住在地面上吗?你口音听着耳熟。”不安地咽一口唾沫,杰罗姆只得表现出喜欢打探隐私的倾向。对方甚至没拿正眼看他,明显对闲话家常兴趣为零。跟这种人立在一块,森特先生顿感浑身不自在,只好把话题领回原地,“虽然感谢你的提醒,可我总觉得,夫妻之间如此这般不是很健康……”
身形一顿,岳父大人好像被挑动了敏感的神经,两眼一瞪,说起话来寒气逼人。“为生存挣扎的大有人在,心智健全万中无一!历史走了弯路,个人凭什么力挽狂澜?不过都是苟活……烂泥潭长不出郁金香,病变的时代正合适病态的人群!”发觉自己一时失态,他很快收敛怨气,恢复一贯的漠然表情。眼帘轻垂,声音低沉道,“你的好恶不重要。男人只需履行义务,保持忠诚,把其他留给时间。”
虽有些小题大做,最后一句实在令杰罗姆无辞以对。剩下的路程中两人再没言语,原以为这家伙是个愤世嫉俗的反社会者,现在看来,下判断是不该过于草率,不知道他们父女关系怎么会出现裂痕?
想着想着,小会堂已遥遥在望。紧走两步,杰罗姆当先上前朝窗户里探看,仅剩一点疑虑也随之烟消云散:里头坐满了各色人等,有些正不慌不忙切割盘里的食物,有些则进行着家庭手工,还有人负责刷洗地板、清洁玻璃。除了彼此不怎么交谈、照明只有两盏黯淡的烛台,基本相当于把平常的小家庭组合成个大家庭。屋里人怕有不下五六十位,男女老幼秩序良好,场面类似长途马车站的等候大厅。
岳父大人忽然很热心的讲解道:“你的亲戚们有一项特殊技能,他们可洞察一种底层生物发出的超声讯号,并历经百年将其驯化为自身服务,这家族也是极少数拥有‘石枞树’的非政治团体之一。该生物介于动植物之间,是许久之前遗留的宝贵财富,平常可溶解吸收土石中的矿物质与腐殖质,微光条件下也能进行光合作用,为生化反应提供化学能。最奇特的是,它们具备独立的消化系统,暗无天日时则通过异体捕食弥补营养结构的缺环,大部分时间它处于休眠状态,一旦醒来便急于大量进食,补充蛋白质跟糖类作为燃料。你所见的菌室,也是提供蛋白养分的场所。”
杰罗姆想起“采集者”将粗处理过的菌肉填入地下伸出的“管子”里,难道这种诡异生物生活在表土之下?那要如何接受可见光照射呢?地下世界的光源须由电能转化而来,它们自然对“石枞树”具有强烈依附关系。想到“异体捕食”,森特先生忽觉得气氛不太对劲。
猛然推开前门,岳父大人微笑道:“睁大眼睛,这就是自然法则!”
小会堂的地面应声撕开道裂口,内里探出一根象鼻般的物体——如果这头象跟小山丘差不多大的话——就像菌室内所见“管子”的放大版本,黑洞洞的入口足够吞没两个成人。简单打个响指,屋里的男女老幼如同得到了首肯,自动排成两列纵队,当先二人毫无惧色地跳进管口,传来一阵蠕动和液体飞溅声。
杰罗姆“嗯啊”半天,眼见一打人就此有去无回,张着嘴总算说出话来。“我知道我有点过度乐观——他们不是前往公共浴池吧?”
“差不多。消化过程比想像中更快。优秀的蛋白质来源。”
“哦。原来如此。能为剩下的人打个商量吗?”
岳父大人一挥手,沐浴队伍暂停前进,他耐着性子问:“小子,告诉我——‘好人,坏人’,你选哪边?”
杰罗姆瞧瞧队列中神情亢奋、跃跃欲试的人们,咬牙道:“中间。”
再一个响指,无情的推进继续进行。对方面色不变,喜怒难分。杰罗姆开始摩擦左手的戒指,开口道:“换一个选项,结果会不同吧?”
对方平静地说:“一点不。”
稍一点头,森特先生只是拔剑出鞘。再次招招手,平地里冒出来的“海带”将杰罗姆困在中央,前后左右皆无退路,触手们顷刻便要向前扑击。身陷绝境,杰罗姆完全想不出幸免的途经,朝对方施展“钢钉齐射”会让自己平白枉死,结果恐怕毫无二致。将自己的性命和他人的生机放在天平两端称量再三,利刃最终被收回剑鞘。像这一幕全没发生过,对方身形不动,触手便纷纷消失无踪。
纵然不说话,事实的力量也胜过千言万语。对方突然变得不喜欢冷场,目光深注,安安静静道:“若论及残酷,自然法则首当其冲。一切价值皆是软弱,即便信奉强权,冷酷的极致能企及天雷地火?能媲美巨浪洪峰?世界无知无情,万物终归于尘土。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所谓正义,不外如是。”
直到最后一对母女手牵着手、纵身跳进无底深渊,这些话仍在杰罗姆耳边回荡,对方后来的言语仿佛隔着两块大陆和一片海洋。
“对我女儿好一些,假如缺乏勇气,那就平凡终老。为无法触及之物搭上终生幸福,最愚蠢的莫过于此。有机会多看看夜星,让自己活得功利些、低贱些,争取做个无信仰之人……其他都留给时间。”
模模糊糊,森特先生对话音里的寂然感同身受。也许是时候置身事外了?很明显,这场征战不会带来丝毫和煦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