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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
难得回家一趟,本想到附近监视哨问问最新动向,却发现迁走多时的市民已重新入住,杰罗姆被屋主不客气地轰出来。好容易逮住尚未撤离的一组人,他进去时充当望哨的小屋也在清场。“你们这是打算往哪去?”环视四周,带队的是个生面孔。接连发生的血腥战斗令熟人暂时缺货,现场指挥身量高瘦,像戴了张公事公办的面具。
“对目标区域的监控于凌晨二时结束,我的人准备返回驻地休整待命。有什么问题吗?”他讲话时的口气叫森特先生一阵不快。
“完全没有,先生。我应当有幸得知这条重要消息吗?看来不。”
咧开嘴笑笑,对方不禁摇着头说:“定时邮寄就这样,伙计。朝浪尖上走时,每天查阅公函都会烦死人,一旦‘嗖’的滑下来,”做个形象的下垂动作,领队精瘦的脸上现出遗憾神情,“早晨起来收到的是一打账单——只接受现金支付——咸肉就是这么个腌制法。”
第一反应是嗤之以鼻,森特先生皱着眉头脱口而出。“你真知道自个舌头朝哪边拐弯,比利?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旁边搬日志的手下把东西重重一顿,不约而同靠近几步。高瘦的领队用眼神制止几名下属,再次微笑道:“放松点,伙计,没必要这么激动。”环顾一圈,杰罗姆止不住冷笑起来,对方语带奚落接着说,“有些人就像坛子里的腌肉,一上来味道不小,失水却很快。下一道工序是挂起来风干几周,见不得光的通风处再合适不过。”对森特先生的理解力表示质疑,对方体贴地加上注解,“伙计,你知道别人背后是怎么议论的吧?‘专横第一,自负第一,死亡率第一。不管往哪走,都带着一股秃鹫的阴狠劲儿’。当然,庸众的妒忌心,当然!只要你自己别急着剖白以上特质,我对你还是蛮欣赏的!呵呵……”
杰罗姆总算明白过来。离群索居才几天,自己“照惯例”已被打入编外人员行列,连小喽啰都敢拿他耍乐,可以想象反对者们额手称庆的场面。一伙人饱受协会老朽官僚的熏陶,自以为演的是《名利场》第三幕,火烧屁股还忙着排挤钻营。只可惜等敌人抽干湖水,内斗的赢家充其量是条死鱼、照样得任由宰割。
“你知道,比利(对方斜着眼说,我才不是比利!),”杰罗姆拿最诚挚的眼神望着他,“灌香肠的肉得精挑细选,挂起来晾情有可原;可有些个下脚料只配做肠衣——就是消化系统最末端那部分——天生打着‘由此下行’的标志,一想起来……呃。”
瘦子脸上的笑容很快挂不住了,亲身体验森特先生的阴损劲儿、比道听途说可要厉害许多。瞧他到对街推门进入自家宅邸,一伙人爆出大量叽叽喳喳,被一声训斥驱散,继续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大门一关,杰罗姆也感觉相当别扭,众矢之的的滋味不太好受。就算他平时言语刻薄喜欢挑头,树敌在所难免,可至于做到这么绝!?难不成内中别有隐情?低头朝里走两步,差点跟人撞个满怀——苏·塞洛普的女友、叫“玛拉”的读心者表情僵硬快步出来,只抬头望一眼,马上绕过他“砰”一声推门而去。屋里头塞洛普闷闷不乐,盯住地上打碎的茶杯默不作声,俩人似乎刚吵过嘴。
见他回来,塞洛普烦躁地挠挠头,强打精神说:“实在抱歉,真不明白她怎么搞的,这几天常常心神不定……我马上收拾干净。”
杰罗姆没心思在乎茶杯的价格,眼神随着窗玻璃外面瘦弱的身形移动着,最后发现她走到三四个读心者跟前,几双眼睛齐刷刷朝这边转过来。“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是说情绪不正常。”半心半意问一句,扎堆的读心者令他额头浮现阴霾,对方尖利的眼神殊无半点善意。
“上次怪物袭击事件以后,”塞洛普同样心不在焉,俯身一片片拾起玻璃渣。“我真搞不懂,要么……读心者天生就喜怒无常?还以为慢慢开始了解她的苦衷,结果眨眼像换一个人似的。我不知道……”
“你最好多加小心,”森特先生收回目光,快速说,“情况很不对劲。回驻地后尽量把脑袋缩起来,近几天怕要出大乱子,打头阵会死得很难看。”对方模模糊糊应一句,他不再多言,上楼取妻子的晚装和一些日用品后、跟塞洛普一道出了门。
钥匙拧转两圈,最后看一眼邻居家的危房:不知道灯笼赛琉金这会儿是生是死。影子作乱的情形再不必忧心,可撤走了监视哨,破房子就完全失却防备,邻居家只剩下小男孩一个……使劲摆摆头,杰罗姆不快地想到、现在可不是替别人担忧的时候!空气中漂浮着躁动的分子,不论读心者抑或恶魔使节,离远些比卷入其中强得多。
埋藏起对危机的直觉,森特先生独自乘车绕个大圈,办妥老婆交代的琐事,便驶向军区诊疗所接送病人。马车再动时,乘客已增加到三名:絮絮叨叨的“避役”身穿特制的约束衣,窝在角上像一捆等待打谷的苦麦,眼神诡秘,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狄米崔眼睛下面还有没退尽的黑圈,精神已然恢复过来,上次事件幸而没留下后遗症,除了无法激烈活动,健康状况恢复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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