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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记硬碰硬,刀锋上星花四溅,差点引燃了周遭滞涩的空气。脚踏血肉泥泞,无数兽爪破风时声如裂帛,掀起阵阵腥臭湍流,酷似一场金属扒犁的盛宴,尖锐而狰狞。跟翻腾挺进的丛丛敌刃相比,青铜短剑更像把孤零零的黄油刀,即将淹没在利爪汪洋之下。
拖到最后一秒,杰罗姆猛侧身缩进狭窄的短巷道,只倒退两步,脊梁便顶住了混凝土墙——巷道戛然而止,此刻前有追兵,后无去路。发梢滴落大颗汗珠,砸在手背上滚热一片,唤醒了被血拼麻痹的精神。
刚开始他就觉得满不对劲,整件事明显得过了分,回想起来都能闻见鼠夹上奶酪的气味。若非弗格森急功近利,若非瘟疫搞得人心惶惶,若非自己蠢到主动提供调查线索……这会儿他也犯不着憋在一道细缝里挣命。现在可好,只要往前拱拱嘴,探进来上下狂舞的利爪会给他做个干净的兔唇切开手术,且不提供缝合服务。
森特先生短促苦笑,身处绝境还能胡思乱想,自己究竟是心理素质过硬呢、抑或心理变态?不管怎么着,方才的激斗至少争取到微弱机会,或许还有某个出口可供逃离?无视千方百计挠向自己的多毛长臂,杰罗姆抓住机会稳定呼吸,同时准备用脑中的“预言术”找条生路出来。被一屋子发狂的狼人包围,对方的盛情令他受宠若惊。
一小时前。桥区下水道。
“好个破地方。”苏·赛洛普频频摇头,金丝雀在他肩膀来回跳跃,对潮暗环境相当不安。“咱们又不参加行动,干嘛把我也拉来?”
杰罗姆左看右看,目前地段位于“锋火曲径”接近最高点的位置,再深入几步,说不定揭开一道井盖即可攀上“权杖回廊”的王室领地。与他们参观过的废弃下水道不同,这边时刻能听见铰链运转的“扎扎”声,不仅汲水系统川流不息,空气中也透着显著的霉味。
“囊虫是你发现的,确认自然由你来。”
通过对比杰罗姆提供的溶液和市区饮水采样,霍格人初步推断,“苏氏囊虫”生命周期极短,凭借吸附能力隐匿在水管末端,死亡时集体释放体腔内的致病菌,藉此绕过上游沉淀池的水质抽查,达成投毒目的。不过虫子很难爬进这么高的管线,投毒者至少得留下若干同党,定时播撒新一代囊虫代替死亡的那些,才能维持有害菌群密度——这结论引起一片哗然,假想敌的胆量之大很难令人信服。
杰罗姆原本认为,与其坐在家里瞎猜不如瞧瞧实际情形,结果检查管道时连续捞出十几只活的怪虫,筛子上斑斑点点,场面要多恶心有多恶心。接下来,亲眼目睹霍格人打开食道口、吞入一只囊虫活体以证实理论猜想,他不由庆幸起喝雨水的决定来。
众人屏息凝气,囫囵吞虫的霍格人正品尝那活物全部的化学成分,脑部硅元件陷入紧张运算,后颈散热的积液褶皱冒出缕缕烟气。
“我有点想吐了。”连狄米崔都禁不住退到墙根上,压低声音说。
塞洛普深表赞成。“我看,投毒的混账也不及‘自己人’恐怖。”
杰罗姆摊手道:“要是恶心能救命,这类同伴多多益善。”
霍格人最终颔首示意,弗格森一声令下,大批随行人员立马剑拔弩张,搜查活动转为武力肃清,最好活擒几名现行犯,架到广场上烤成人干。没意思身先士卒,森特先生刚想给他们泼点凉水,有人就抢了他的台词。“不过,缺少蜂巢和指挥系统,地形又十分曲折,戒指的收讯范围会大幅缩减。人手不足的话,或许别轻举妄动比较好?”
“无所谓。”弗格森态度强硬,猛挥手说,“上头要咱们‘相机行事’,桥上有足够的宫廷法师正逐个竖井的展开排查,两头拉网首要目标是确保‘权杖回廊’的下水安全。前后夹击,敌人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别忘了抓活的!做得漂亮点,这可是再难遇见的良机!”
听他一说气氛立刻大不相同。宫廷法师极少剖头露面,跟高智种施法者配合行动也算格外优遇,对机构与成员都是重大利好消息。几天来一干人难得露出点笑容,试想两股精英力量胜利会合的煽情场面,严峻形势似乎即将改观、低潮就快过去、未来那是一片光明。
森特先生冷眼旁观,宫廷法师什么水平他不清楚,不过习惯于做最坏打算,对老狐狸振奋士气的提法挺不以为然。轻装上阵的几组人相继进入各自的勘查路线,杰罗姆和两名跟班承担最主要的殿后任务,不时有其他指挥员投来戏谑眼神,一律被他的扑克脸反射回去。
“心里酸溜溜呢,准没错。”塞洛普小声哼哼,和肩头的金丝雀说话。靠着根粗壮的导气管,狄米崔没敢吱声,不过表情相当赞同。
弗格森临走过来观照一下,目光如炬扫视着森特先生,“确定不参加?临时跟着我的组也好啊……看你那酸溜溜的样儿!”
杰罗姆只觉不可思议,心说老子是这么浅薄的人么!?勉强挤出点笑容,细声细气地说:“多谢关心,这几天胃病又犯了,抱着暖袋没挪过地方。时候不早,对面还有大好前程等着各位呢,我上去能干什么?职业拖后腿?……咳咳。”
弗格森用力捏捏后颈,表情像意外灌下双份鲜榨柠檬汁,很快消失不见。等人都走光,森特先生从胃溃疡中缓过劲来,掏出怀表反复擦拭,对着银亮表盘逐渐出神。塞洛普兴致勃勃地逗弄鸟儿,狄米崔则抱着法术书抽空温习,三人各忙各的,一时只听汲水装置遥遥发响,连秒针的滴嗒声都依稀可辨。半小时过去,狄米崔忽然侧耳凝神,过会儿迟疑地说:“听,有个奇怪的声音。”
杰罗姆收起怀表,把注意力集中在听觉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周围的确有个连续不断的单调回响,若非别人提醒,还以为是穷极无聊产生的白噪音。过不多久,噪声频率有稳步提高的趋势,叫人渐渐感觉心烦意乱,他们这才认真寻觅声源,最后将目标锁定在狄米崔倚靠的输气管上。“可能哪漏了。”塞洛普猜测道。
“管内外又没压差,是唧筒的余气出路罢了。”杰罗姆摇摇头说。
狄米崔贴上去倾听片刻,“声音离得挺远,像是借管子传过来的。要不,咱们回桥面上怎么样?这边反正没大事,人家早庆功去了……”
话音未落,只听排气管内微弱的搅动变得异常强劲,即使声源相隔尚远,一个尖而高、仿佛拨动钢针发出的单音仍刺得耳膜生疼。“嗡嗡”的震动肉眼可辨。狄米崔搁在管道外壁的双手反射般挪开,大片灰尘簌簌散落着……整个过程共持续了五、六秒。
三双眼睛彼此对望,难道是下水道的常见现象?塞洛普干咳着说:“我赞成回桥上晒太阳,一惊一乍的真叫人受不了。”
杰罗姆眉头深锁,对两人的提议充耳不闻,总觉得铁定见过这场面。秒针恰好转过一周,第二波更强烈的声浪瞬间触动了回忆——协会在苦修士中诱发变狼狂那天,他亲耳听过类似响声……况且不久前两组人遭到狼人伏击,才产生训练佣兵肉盾的计划,假如敌人手里还捏着一定数量的生猛驯兽,足够令他们对强弱形式产生误判……顺这条线想下去,最糟糕的可能简直呼之欲出。
“不妙,”杰罗姆瞑目半晌,突然睁眼道,“戒指的通讯回路断了,找不到弗格森和其他人的位置。狄米崔先回湖区总部,就说……可能遭到了兽化人的伏击,让待命佣兵提高警戒级别!快!”
不待狄米崔沿竖井长梯爬到顶,杰罗姆和塞洛普已连续穿过两条岔路,进入下水道最曲折的区域。金丝雀反而飞在前头,塞洛普紧握法杖,喘着气亦步亦趋,“或许他们只是走出了通讯范围……啊!”
迎面袭来的气涌夹杂浓烈异味,说明他们进入了食腐者生存的空间,管子里流淌的不再是清水,随处可见回形针排布的庞大滤网和蒸馏装置,每深进一步,周围污物发酵的恶臭便愈发强烈。
杰罗姆隐隐觉察到“细语戒指”的微弱反应,拉网排查定不会遗漏任何岔道,他现在需要证据支持哪怕最不幸的判断,若真捡到断臂残肢、继续深入就成了高风险行为。五分钟不到,讯号在公共浴池大小的污水盆附近中止,没时间顾及自身的洁癖,塞洛普找根长铁耙打捞半天,结果一无所获。假设戒指并非套在尸体手指上,而是取下后被丢进了发酵池,这么找法纯属大海捞针。
不得已放弃这条线索,两人顺着逐渐狭窄的过道多行几步,头顶盘旋的金丝雀忽然醉酒般斜斜下坠,接着失控的跌落地面。
“搞什么呀!”照明的“光亮术”把四周映得鬼影憧憧,塞洛普捧起僵直的宠物,贴近面颊试试心跳,“难道说……”
甲烷。森特先生脑子里某根神经直接导出结论。最坏情况下,他抬头瞧瞧巷道顶,金丝雀嗅到堆积污物产生的沼气,人类却一无所觉,等发现异常已经晚了——这不失为联络中断的一种可行解释。
“把‘冰锥术’法杖给我,你返回出口附近待命。二十分钟不见出来,直接向街上巡逻的告急,到时只有军队能派足够人手支援。”
塞洛普还想说点什么,对方不耐烦的眼神打断了他,只得丢下句“多加小心”,转身照原路返回。目送他携带的光源绕过腐臭滤池、很快消失殆尽,杰罗姆取剑在手,将两眼调整到黑白对比的无光视野,整个人进入狩猎状态。像行动迅捷的夜行动物,机体感官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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