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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云峰约薛岳会于江北的随州。随州城外五里的神农庄庄主凌太清是史千龙十分信赖的老友,深得史千龙倚重,对薛岳亦是恩重如山,此战当然是要支持薛岳的,这也是沐云峰相信薛岳会和他在随州决战的原因。但是他之所以选择在随州一战,一是因为荆州一带水路便利,大江会帮主与他关系非同一般,与大江会相比,神农庄的实力根本不值一哂;其次,他已与微山四湖帮结盟,在他与群龙帮相持时,由微山四湖帮袭击群龙帮在魏州的总舵,一旦魏州总舵失陷,群龙帮必定人心涣散,那时本已占着巨大优势的雪峰派就可以轻松击溃群龙帮了。
这就是沐云峰的打算,虽看似简单,却已足以摧毁群龙帮。岂知人算不如天算,大江洪浪滔天,竟是百年不遇的洪水,阻了沐云峰的北上之路。更令沐云峰想不到的是,微山四湖帮与沐云峰的通信之人被老谋深算的凌太清擒住,薛岳趁沐云峰尚未至时,闪电般袭击微山四湖帮,一举成功。此战不仅打击了雪峰派在北方的势力,更使群龙帮上下士气大振,一些倒向雪峰派的帮会又纷纷回转马头。这件事让狂妄的沐云峰暴怒不已,他的情绪近乎疯狂。
金黄的夕阳下,莫凝尘木立在血泊之中,余辉、泥土与凝结的血液混在一起,变成令人作呕的诡异颜色。
沐云峰就倒在他脚下,柳剑痛快地割断了他的喉咙,沐云峰爆出的眼珠显示出他死的时候有多么痛苦,这令莫凝尘心中却产生了一丝残忍的快感。
然而放眼望去,遍地的尸骸,这些人是他一个人所杀么?这些人中不止有雪峰派的打手,也有并无还手之力的仆人丫鬟。现在这些人再没有什么分别——倒在血泊中,发出让人作呕的恶臭。
莫凝尘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痉挛,他弯下腰想要呕吐,却发现呕出来的都是苦水。
复仇!
他的成功复仇了!
其实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想过复仇。从火化沈绛雪的一刻开始,绝望充斥了他的灵魂,他的心也随之死去。直到他练成魔功时都未想过复仇,他的本性是善良的,他也并不认为死亡是结束一切的最好方法。但是直到他重回苏宝顶,当他再见到疯狂的沐云峰时,他也变得疯狂了,复仇的火焰在他心中蔓延开来,蕴涵江南细雨清风灵气的柳剑忽然变成了毒蛇,吐着仇恨的红信扑向沐云峰。听到打斗声,二十多个随沐云峰回到雪峰山的高手纷纷赶来,将莫凝尘围在**花园中。
一番血战,莫凝尘自己虽受了伤,却也杀了对方十几个人。沐云峰见势不敌,终于露出自私的本性,竟遗下众人独自逃走,惊慌的仆人们也纷纷四散奔逃:那个跳崖而死的人变成厉鬼回来索命了。
沐云峰专在人群中游走,凶灵般的莫凝尘紧随其后,剑光过处,血溅五步。沐云峰内心的恐惧使他失去了抵抗的力量,他做梦也想不到莫凝尘的武功竟变得这么厉害。
仆人们散尽,一切活屏障都被“清理”了。沐云峰只得拼命绕着花园小径奔逃,幸得他对花园中情况极熟,若非占着地利,只怕早被莫凝尘宰了。二人的追逃,最终变成一场脚力与内力的比拼,沐云峰最终落在了下风。
当他清楚意识到莫凝尘是不会放过他,而他也绝非莫凝尘对手时,背水一战的决心使他恢复了与莫凝尘对抗的勇气。
沐云峰再度逃到中庭时,他佯做向前跌倒,凌空之时借势反身射出连环三标,几乎与此同时,右手捡起地上的一柄剑刺向急速追至身前的莫凝尘,左手扯起一具手下的尸体作为挡箭牌。这一招果然奏效,莫凝尘在挡开连环三标后,终于还是被沐云峰雷霆一击刺穿了左臂。可是沐云峰绝不好过,柳剑在虚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绕过了“挡箭牌”,剑光划过沐云峰的喉咙。沐云峰双手捂着喉咙,双睛爆出,似是要说什么,喉咙却只能发出“格格”恐怖的怪声。沐云峰爆出的双睛瞪着莫凝尘,恐惧、嫉妒,更多的是对自己即将死亡感到不可思议。不停抽搐的沐云峰最终还是向死亡做出了妥协,不再做任何挣扎了。
剑魔的出世后的第一战结束了。
动物有许多奇异的灵觉,比如鱼浮水面时便是将要下雨,土鼠临街预示着地震灾难。而最令人惊叹的就是有些动物拥有预知死亡的能力。
传说雄鹰知道自己的生命将要枯竭时,就会飞到飞湍瀑流的高崖边,以首触壁,葬身于飞瀑之中。
雪峰山一战,莫凝尘也受了很重的伤,可那些伤并不足以令他死亡。但他却深深地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怖,他的潜意识也认为,他的生命将要终结了。这个预感没有丝毫根据,只是他觉得他自己就要死了。
少年的莫凝尘曾经在一只幼鹰的爪下救出过一只白色的小狐狸,但是他并没有伤害那只鹰,而是模仿佛祖割肉喂鹰的故事,也割下自己腿上的肉喂给了鹰。雄鹰在他头上盘桓三匝后而去,小狐狸伏在他的身边不肯离去。
莫凝尘将小狐狸送给沈绛雪,但是没过多久它就生了一场大病死掉了,沈绛雪因此尚大哭了一场。小狐狸临死时哀婉的叫声令到所有人都心生恻忍,就连禅心如水的彩云也有几分动容。小狐狸用尽最后力气挣出沈绛雪怀里,向东面凄凉无力地叫了几声,伏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沈绛雪用心地为小狐狸超度后,也面向东面痴痴地凝望。
莫凝尘道:“你在看什么?”
沈绛雪温柔的声音道:“它的家乡就在那边,它应该已经回去了吧。”然后,她噙着泪水讲了一个狐死首丘的故事。
在绝望情绪中的莫凝尘暗想:我的家乡在哪里呢?是那个魂牵梦萦的莫愁湖上的小屋还是将他放逐的柳林?
那一夜,他做了一个梦,梦见沈绛雪在远处向他招手,他狂奔上去,可是怎么也追不上;他大声呼喊,沈绛雪也再未回过头来。
莫凝尘醒来时,天正在下雨,细蒙蒙的小雨让他感到一阵冰冷的潮湿。他没有运功去抵御,因为他喜欢淋雨的感觉。
虽然此时天尚是黑的,莫凝尘从荒草丛中走出来,继续前进。其实他并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只是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停下。雨不知何时已停,莫凝尘仍是沿着荒草见的小路走。走,其实是一个重复的动作,莫凝尘在走,走出每一步的频率,迈出每一步所用的力道几乎都是一样的,当他在不断重复这个动作的时候,他没有感觉到累,反而是他进入了冥想的状态。
夜空划过一颗流星。这世上最美的,恐怕也就是这星痕了。
莫凝尘的动作忽然停止,他的脚不再向前迈了,他的身体也随之静止下来,他只是凝望着流星划过的方向——连一眨也不眨。
莫凝尘狂然大笑起来,不知笑了多久,大笑就变成了大哭,不知这两种对立的情绪是如何转变的。忽然间,他觉得自己很陌生。
莫凝尘满面泪痕地仰天道:“绛雪,师傅,我回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