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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就在洛水边,距这里不到三里。”
“目的是什么?”“现在还不太清楚,似是寻仇报复。”
“洪流呢?”
“他尾随钉梢。”
“好,我们走!”
神龙帮。
总坛就设在洛水边的巫家堡,专干打家劫舍的勾当,算是黑道帮派。
方一平的人马还没到地头便被截住了。
负责领队截阻的是神龙帮总香主“双头蛇”杨凡,蛇有一个头已经够毒,他有两个头便可以想见其为人。
双方已经面对面。
“双头蛇?”杨凡仅带了十六名武士外加两名香主,人数是三与一之比,相形之下便显得力量单薄了。
大刀会的人马圈成了一个半圆,形成半厄围之势。
“方总管带领人马光临敝地有何指教?”
“想见见巫帮主!”方一平冷冷地回答。
“哦!神龙帮已经没有帮主。”
“什么意思?”方一平大为惊诧。
“巫家堡现在已是‘大造门’洛水分坛,帮主便是分坛主,这一点先向方总管声明!”
杨凡是面带笑容说的,但他的笑容令人不敢恭维,太阴了。
方一平内心打了个疙瘩,风闻“大造门”是新崛起的门户,内幕不详,神龙帮也是一个有名气的门派,现在却变成了别人的附庸,是被武力吞并,还是甘心归顺?这一来此次的任务得重新估算了。
“哦!这倒是个大意外,那‘神龙帮’是除名了?”
“言重,言重,只好兄弟和好,合力振兴家门而已!”杨凡说得相当冠冕堂皇,是真是假只他自己知道。
“巫家堡好像是个独立门户?”方一平追问带讽。
“对不住,家务事不便奉闻。”杨凡的确够阴沉,答得十分圆滑。“方总管还没说出此来本分坛的目的?”
方一平想了想,把心一横,非完成任务不可。
“本人此来,是要向巫堡主讨一个公道!”
“讨公道?”杨凡皱了皱眉。“请问讨什么公道?”
“见到巫堡主之后再谈!”
“对不住,巫分坛主目前不见外客。”
“恐怕非见不可!”方一平态度十分强硬。
“方总管的意思是要动武?”杨凡仍是那么阴冷。
“必要时就会。”
“何不说明由来。”
“好!”方一平不坚持,等于让了一步。“本会应大发镖局之请,代为保护一趟重镖,却中途被劫,本会十名弟子仅有一人生还,很不巧经查证是贵堡的杰作,故而本人奉命前来讨一个公道。方一平始终不提分坛二字,意思就是根本不承认神龙帮是大造门的分坛,为自己留了一步棋。
“这恐怕是误会?”杨凡又皱眉。
“贵堡有位头目叫范元的在行动中身负重伤,不幸成了活口,现留置在本会,所以这不是误会。”
“那方总管的意思”杨凡在支吾。
“原封退回镖货,并请巫堡主作个交代。”
“否则的话呢?”
“流血!”两个字,有力而决断。
“哈哈哈哈,方总管,你率领手下擅入本分坛的禁区便已犯了江湖大忌,还公然威胁要流血,是欺本分坛无人吗?上门欺人,是可忍孰不可忍,董香主试试你的剑。”命令发出,他向后退了数步。
杨凡身后一名悍气十足的中年汉子亮剑上步。
方一平冷哼了一声,手微抬,所率六大高手之一立即进身,雪亮的大刀随即拔在手中,气势迫人。
空气骤呈紧张。
没有任何过场,刀剑齐扬,展开了搏杀。
狠斗,刀光与剑影交织,金铁交鸣之声震耳。
姓董的香主在剑上的造诣相当不赖,招式跟他人一样悍气十足,每一剑都凌厉十分,走的不是轻灵路线,而是硬接硬打,显示他膂力过人,但硬打之中却又偶而夹杂了一两式诡着,助长了威势。
大刀会这名高手虽然也走刚猛路子,但巧力不足,相形之下便有些见拙了。
方一平是剑道高手,当然一眼看透,他不愿先折了锐气,这与他预定的战术不符,对方来这一手,显然是别有用心,于是,他当机立断,大喝一声:“退下!”
那名高手收刀疾退。
方一平上前两步,面对姓董的香主沉声道:“出剑!”他自己的剑仍在鞘中,这明白地表示不把对方放在眼中。
江湖人绝大多数都有一份傲气,最不能克制的便是碰到这种情况,姓董的香主冷哼一声,剑挟劲风挥出。
另一道寒光乍然一闪,是梅花形。
闷哼之声响起,场面静止,方一平的剑已在手中,而且是剑扬之势。姓董的香主保持挥剑之势,差那么几寸没够上部位,停滞在空中。“锵!”地一声,长剑坠地,前身五处冒红,人缓缓歪了下去。
巫家堡一方爆出了惊呼。杨凡的脸孔扭曲了一下。
“杨总香主,你不能龟缩!”方一平明显叫战。
“方一平,你会后悔!”杨凡亮剑欺身。
方一平的剑在空中划一个圆,这是暗号。
一片刀光暴起,大刀会发动全面攻击。
方一平已接上杨凡。
血腥的搏杀拉开了序幕。
于是,刀光剑光交织成幕,喝叱声、惨叫声、哼声、杀声混成一片,血雨飞洒,残肢乱飞,惨像层层叠出。
方一平与杨凡打得相当激烈,毕竟“梅花剑客”这名号不是幸致的,堪堪到了第八个回合,凄哼声中,杨凡中了三剑,一歪身射出圈子之外,方一平当然不会放过他,紧跟着扑进,杨凡扬手掷出一把天狠钉,蓝汪汪似蜂群。
毒钉,没人敢硬碰。
方一平闪开,正巧另一名香主不支闪避迎上了他,他顺手一挥,那名香主的脑袋离颈而飞,连哼声都没有。
此际,巫家堡的弟子已死伤殆尽,大刀会六大高手之三围上了杨凡,他本负伤之身,一接触便险象环生。
场面平静下来,只剩下杨凡和三名高手这一撮。
巫家堡还差一点便全军覆灭。
方一平变成了旁观者,等着杨凡倒地。
古语说困兽犹斗,杨凡现在正作困兽之斗,在求生无门之下,自然就会产生拚命之心,赚不到多少得捞点本。
方一平脸色变了变。
现在是二对一,搏击更加激烈。
逐渐,杨凡成了强弩之末,欲振乏力,身上又中了两剑,成了一个血人;两名高手的攻势更紧密更凌厉。
现场站着的全是大刀会的人,围成了一个圆,在此刻杨凡的眼中不输铜墙铁壁,何况还有方一平在虎视眈眈,只要方一平再次出手,他的生命便告终结。
就在一名高手的长剑斜劈肩头之际,杨凡奋力格架,却在剑刃交接的瞬间突然松手弃剑,剑被挑飞,那高手未及回剑,另一高手的剑兜胸刺到,看似必然得手的一剑,杨凡突地后仰塌身,剑贴身空刺而过,他斜裹旋起,张臂抱住对方,一口咬上肩头,男一名高手的剑回划,切入杨凡的背脊,但杨凡死抱不放。
另一名高尹的剑一伸一缩,深深刺入杨凡左胁。
杨凡仍咬住那对手不放。
“砰!”地一声,双双倒下,都断了气。
另一高手栗声道:“他的牙齿有毒!”
方一平“嗯!”了一声,心里有些失悔,如果他不残忍地要欣赏杨凡战死而早些出手,便不至牺牲一名高手。
当然,方一平是会主的宠信,没人敢表示不满。
方一平咬咬牙,扬声道:“血洗巫家堡!”
蓦在此刻,惨号之声暴起,不是一声,是好几声叠成一声,人圈裂开,现身的一共五人,当先的是一个五绺长须垂胸,相貌清癯的半百老者,看上去极有风度,他身后是四个长衫中年人,五个人都是徒手,没带任何兵刃。
如果方一平知道这极有风度的老者便是黑白两道闻名丧胆的毒物“瘟神”裘一介的话,恐怕逃之唯恐不及。
五人就这一现身,人圈缺口处已横陈了六具尸体。
“你是谁?”方一平厉声喝问。
“先别问老夫是谁,你先报上名号。”裘一介在冷寂之中自有一份尊严,最主要是他的相貌毫无邪恶之气。
“大刀会总管‘梅花剑客’方一平。”他满以为这一串头衔足以唬人。
“哦,凌云山庄的叛徒!”裘一介淡淡地说。
方一平的脸挂不住了。
“你到底是谁?”
“你还不配问!”
极大的羞辱,即使是一个平常江湖人也受不了,方一平一向深沉,但此刻也不由怒火上冲,额上青筋暴露,欺身上步,梅花剑法狠狠攻击,挟忿出手,势道自然是凌厉无伦,剑气嘶嘶有声,五朵剑花映日生辉。
此时,韦烈和王道、洪流二手下已到了现场暗中。
裘一介几记怪手法硬生生把方一平的攻势拆解。
方一平变势又进。
裘一介这次不还手,闪电弹退,同时挥了挥手。
方一平的身形突然陀螺似一转,歪了下去。
裘一介身边四名手下之一立即上前挟起方一平。
“呀!”呐喊声中,大刀会弟子发动攻击。
于是,又一场血腥屠杀叠了出来,只是换了对象。
裘一介抬手道:“先把姓方的小子带回分坛。”
那名手下挟着方一平突出入圈疾奔而去,几名大刀会弟子发现情况挥刀上前阻截,但被裘一介另一名手下拦住,只几个照面,便把企图阻截的全数撩倒。
惨号与杀伐之声震动了四野。
此地距巫家堡不到三里,那挟持方一平的奔出了约莫一里,突地,一个女子身影迎面而至,大叫一声“请停步!”
挟人的止步,看出喝停的女子面有恶疤相当丑陋。
“你是什么人?”挟人的喝问。
“巫倩英!”
“堡里的?”这表示挟人的中年人对巫家堡还不大熟悉。
“不错!”
韦烈已经暗中尾随下来,遥见这阻路的女子不由大吃一惊,她分明是大刀会主公孙四娘的贴身侍婢倩英,何以变成了巫倩英?莫非她是巫家堡特派到大刀会卧底的?他本来准备现身截接方一平的,现在他暂时隐忍下来。
“你叫我停下来是什么意思?”
“人交给我带回分坛,尊驾还是回头去助阵吧!”
“可是我不认识你!”
“当然,我是内宅护院头领,没机会认识。”
“不行,这是要犯,不能出差错,本人奉总护法之命送人回堡,非确实达成任务不可,巫头领就跟本人一道回去吧,进了堡门人再交给你。”说着,又起步前奔。
“哎!”一声尖叫,巫倩英栽了下去。
挟人的闻声回顾。
“怎么回事?”
“有人偷袭!”
挟人的只好走回来。
“伤在那里?”
“前胸是暗器,哎哟!”巫倩英手按前胸,十分痛苦的样子。她脸丑,但身段相当迷人的,偏偏又伤在前胸,这对男人也是一种无形的诱惑。
“我给你看看”
“好!”挟人的放下方一平,走进巫情英,单膝着地,伸手去解衣带。巫倩英突然一脚踹出,有心人算计无心人自然容易得手,这一脚无巧不巧踹中了对方下胯,这可是致命的地方,功力再高也难以禁受。
“啊!”一声惨叫,那中年人滚了开去。
同一时间,一条人影飞掠而至,是蒙头怪人。
巫倩英蹦了起来。
蒙头怪人向巫倩英低语了一声,巫倩英也弹身跟上。
暗中的韦烈既惊又惑,他又尾随下去,心里想:“巫倩英就是倩英,目的是救方一平,故意加一个‘巫’字蒙人,所不解的是她怎么会与蒙头怪人联手?蒙头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对方,上次在大刀会总坛后峰自己逮住方一平正要用他活祭司马茜时,也是被蒙头怪人调虎离山之计诱离当场,而救走方一平,这是第二次,何以如此?”
追着,追着,韦烈发觉对方走的路是朝向柳泉,也就是路遥舅舅的老家,诡绝怪绝,他决意尾随下去查个究竟,这谜底非揭开不可。
蒙头怪人与倩英带着方一平居然奔到了小青的墓地。
韦烈被这诡异的情况弄得头昏脑胀,他两个准备作什么?
蒙头怪人维护小青的墓地,又安排司马茜来此安葬,虽然他的动机和身份不明,但已经是一而再的事,何以会扯上一个倩英呢?蒙头怪人知道司马茜尸体被盗的事吗?
斜阳照墓林。
韦烈在暗中遥望小青的坟墓,心头无限伤感。
方一平被摔倒在司马茜墓前,他是被“瘟神”裘一介以药物迷倒而被擒的,现在他已醒转,但又被制了穴道。
倩英闪在小青的墓后不露面。
站在方一平身边的是蒙头怪人。
方一平转动眼珠子,满脸悸怖之色。
“方一平,你看看这是谁的坟墓?”蒙头怪人开口。
“阁下是是谁?”方一平颤声问。
“报应人!”
“报应人?”
“不错,你对司马茜生前所用的各种残酷手段已经人性尽失,你不能算是人,是畜生,所以,老夫要你遭报应。”
韦烈激动不已,原来蒙头怪人和倩英是司马茜讨债的。
方一平的脸孔抽搐、缩小。
“阁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告诉过你老夫是报应人。”
“想把我怎么样?”方一平已语不成声。
“活祭冤魂!”四个字,死刑的宣判,而且是酷刑。
方一平算是第二次面对死亡的恐怖,他瞪着眼喘息,活像一只待宰的祭物。“啊!”他狂叫了一声,是恐惧至极的本能反应。
蒙头怪人从身边取出一块布巾扎住了方一平的眼睛。
倩英从墓后转了出来,手握着一柄短刃。
韦烈急想:“要不要由自己来下手?”
倩英抓起了方一平的右手。
“哇!”一声惨叫,方一平的右手掌齐腕被切断。
蒙头怪人立即为他止血。
韦烈只好在暗中静观。
倩英又隐去身形。
蒙头怪人撤去了方一平蒙眼的布巾道:“你可以走了!”
情况大出韦烈意料之外,所谓活祭只是断了他一只手掌,又要放他走,这是在玩什么把戏?倩英何以始终不跟方一平照面。
方一平左手扶着断腕,摇晃着站起身来。
“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报应有各种方式,这是其中一种。”蒙头怪人冷冷地说。
“现在你可以走了,再回到公孙四娘身边,你是她最心爱的玩物,她会替你讨公道,这样不是比死更强吗?哈哈哈哈”
蒙头怪人怪笑起来。
方一平终于挪动脚步。
韦烈现身截住。
方一平一见韦烈,脸孔又起扭曲,他无法想象韦烈又会用什么可怕的手段对付自己,最后是如何死?
“韦烈,让他走!”蒙头怪人大声说。
“为什么?”韦烈瞪着蒙头怪人。
“老夫自有安排!”
“我非把他在坟前剁碎不可。”
“韦烈,他不配这样结束罪恶的生命。”
“什么意思?”
“老夫说过有更好的安排。”
韦烈不禁犹豫起来,以过往的事例而言,蒙头怪人是站在小青姐妹这一边,他可能真的有安排,可是放走了这禽兽,更是以后逮不到他,岂非是件憾事?
方一平当然是逃命要紧,偏身朝斜方向冲去。
韦烈正要截阻,却被蒙头怪人拦在头里。
方一平咬牙忍痛飞快逸去。
“阁下到底是什么打算?”韦烈没下决心追击,否则一百个方一平也脱不了身。
“韦烈,当着小茜的坟墓说,当初他折磨小茜无所不用其极,一刀杀了他等于是成全他,老夫要把他一点一滴地还这笔债,明白吗?他现在已经残废,再无法用剑,公孙四娘不会再喜欢一个残缺的面首,好戏在后头。”
韦烈想了想,觉得这方式的确不错,对付方一平这种狼心狗肺的人是很适用的这种手段,当下点了点头。
“那叫倩英的女子怎么回事?”
“老夫布的一记妙棋。”
“哦!对了,阁下是否知道小茜的墓是空的?”
“什么墓中无人?”蒙头怪人大为震惊。
“小茜投水而亡之后,灵枢运来此地的中途遗体被移走,在下是最近才知道,起初以为是阁下”
“以为是老夫所为?”
“嗯!是如此判断。”
“老夫何多此一举!”目光闪了闪。“韦烈,这可是相当严重的大事,非追根究底不可,老夫发誓要查明白。”
“在下想知道阁下的真实身份。”
“韦烈,再忍一时,时机快到了。”
“在下已无法再忍耐。”
“人各有其隐衷,请不要相逼,在你而言,只是想解开心头一个结,但对老夫来说,可就影响深重了。”
韦烈无言。
“后会有期!”蒙头怪人疾闪而去。
日头已没,黄昏的景色幽凄。
韦烈木立在亡妻小青墓前作深切的悼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