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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不去,我已经不再是堡里的一分子了。
丁香道:“为你安全着想,你必须回去。”
田宏武更加迷惘,不解地道:“什么安全不安全?”
丁香道:“真急人,看来你不见事实不会跟我走,好吧!”
说着,燃亮了灯火,口里边道:“别大惊小怪,一看你就明白。”
田宏武目光转处,不由头皮发了炸,全身的肌肉都抽紧了,要不是丁香事先嘱咐,他已惊叫出了声。
床上枕边全是血,刺目的猩红,血水顺着床单流到地上,汇成了一大摊。
赫然,床上睡着那个人,不用说,已经是死人。
这究竟是什么回事?
他怵然望着丁香,做声不得。
丁香闪动看明亮的阵子,沉声道:“田统领,疤面人与你相交一场,他死了,得把他好好安葬,乘夜深人静,我们把他带到城外去掩埋!”
田宏武走近前去,揭开被子,只见死者赫然是个紫某色面孔的人,年纪不大,脸上竟然也有个大疤,他骇异地回头望着丁香,口唇动了动,正想开口
丁香立即又接上话道:“有话回头再说,现在用床单把他包裹起来,我们走!”
在这种诡谲的情况下,田宏武心里纵使有一百个疑问,也只好暂时隐忍,照丁香所说的去办。
他从来设包过死人,实在有些手足无措之感。
丁香此刻的神态,一点也不像是个下人,倒像个颐指气使的千金小姐。
包裹停当,丁香扇灭了灯火。
田宏武道:“现场不处理,店家发现了岂不要大惊小怪。
丁香道:“这你就不必操心了,惊由他们去惊,怪由他们去怪,我们该走了。”
口口口口口口
距城里许的林子里,田宏武与丁香相对坐着。
此际,已经四鼓将残,不久就要天亮了。
田宏武开口道:“人也埋了,现在你可以说说原因了吧?”
丁香轻声笑了笑,道:“如果不是我早得消息,预先做了安排,客栈里床上死的可能是你。”
田宏武惊声道:“是谁下的手?”
丁香抑低了声音道:“‘冷血太君’本人亲自下的手!”
田宏武陡地一震,小师妹刚刚警告过自己,想不到对方已经开始行动。
“丁香,你怎知道疤面人便是我?”
丁香道:“这还不简单,你被马之章毁容我知道,邑然你改变了肤色,自称疤面人向他索仇,就凭你那握剑的姿势,便可判断了。”
“朱媛媛知道么?”
“一半,你被毁容我已告诉了她,但她不知道疤面人便是你。”
“为什么你要向你家小姐隐瞒?”
“当然有道理的,但我不告诉你!”
“死的是谁?”
“一个素行不良的江湖宵小。”
“怎会也是个疤面人?”
“化装的,用他做你的替身!”
田宏武深深透了口气,道:“对方杀我的目的何在?”
丁香道:“马公子的父亲被人杀害,留名是‘复仇者’,对方判断是你。”
“如果店房的床上是我,对方未必得手”
丁香道:“别太自信!‘冷血太君’成名不是幸致的,她杀人不眨眼,而且功力极高,意动即可致人于死,我还真担心这场戏被她识破呢!”
田宏武道:“那我得谢谢你,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你怎么凑巧知道这件事?”
丁香沉下了声音道:“小姐打发我到城里来请堡主的金兰好友赵二先生,无意发觉的。”
田宏武“啊!”了一声道:“我知道那黄衣老人,朱姑娘管叫他二叔,请他做什么?”
丁香道:“堡里又发生了惊人变故,师爷姜执中已被‘复仇者’杀害,堡主可能是暂避风头,要请赵二先生代管堡务。”
田宏武心头大震,想不到姜师爷还是在动者难逃“复仇者”的行动的确够恐怖,当下栗声道:“到底‘复仇者’何故杀人?”
丁香道:“当然是为了报仇!”
田宏武道:“报的是什么仇?”
丁香摇头道:“恐怕这得要问他本人!”
田宏武惑然道:“堡里死了这多高手,难道来堡主真的不知道仇杀的原因?”
丁香略一沉吟,道:“当然,也许他已经知道了,但他不说出来,谁又知道。”
田宏武试探着道:“丁香,你也算是堡里的老人,有点眉目么?”
丁香道:“我是下人,很多事没资格过问,怎会知道!”
她顿了顿,接下去道:“我们不谈‘复仇者’,谈正事,现在堡里正是用人之秋,你随我回去”
田宏武断然道:“不,我不回去,好马不吃回头草,况且,我这副面相,丢人也丢别处,何必回去现眼。
丁香道;“什么现眼不现眼,江湖人刀剑里打滚,受点伤算得了什么?堂堂‘风堡’,接二连三损失高手,连凶手的影子都摸不到,难道是体面事?”
田宏武道:“那是另一回事,反正我不回去。”
丁香“唉!”了一声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固执?你已经脱离了师门,再无拘束,好坏你自为之,自己做得了主,你不找个安身立命之处,就这样飘泊不成?”
田宏武笑笑道:“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为什么一定要去‘风堡’,丁香,说句不中听的话你别在意,以你的地位,能有权安顿我么?”
丁香道:“我当然没资格,但是余总管他们殷切地希望你能回去,统率那批武士,我家小姐更加盼望你能回去,她目前还在不遗余力地追寻你的下落呢!”
田宏武不由有些心动,想了想,还是摇头道:“我不去,请转达朱姑娘,我心领她的盛意。
丁香轻声一笑道:“田统领,你是男人,恐怕不大能了解女人的心理,女人如果中意了一个男人,她死也不会放弃,如果她不属意的话,你挖出了心跪着求她也是枉然。一句话,除了女的情愿放手,她可以一下子把你忘得千干净净,否则的话,你休想挣脱。”
田宏武道:“你说的倒满有意思,可是我不须挣,抓放由她,因为我根本没有心。”
丁香小鼻子一掀,道:“你一点也不爱她?”
田宏武毫不踌躇地道:“我从来没想这问题!”
丁香低头想了想,道:“疤面人死了,但你还活着,如果你不找个庇护所,是逃不过‘冷血太君’母子的手掌的,这不是危言耸听,是实话。”
田宏武冷傲地道:“毁容之恨,我没齿难忘,他不找我,我必找他,这也是实话。”
丁香的眼圈突然湿润了,不知是为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林中管黑,田宏武目力再好,也无法看到她面上的神色。
久久,丁香才幽幽叹了口气道:“你不肯回‘风堡,我也没有办法,反正我只是个下人,瞎担什么心事!”
站起身来,又道:“我该走了!”
她说走,可是没有挪动脚步。
田宏武也跟着站起身来,奇怪,一看到丁香,他就会想起小秀子,也许是因为她有双大眼睛,而小秀子也一样。
小秀子留给他的最鲜明的记忆,便是那双大而明亮的眸子,和扎着彩绸蝴蝶的发形。
在感觉上,他老是觉得小秀子没有死。
是的,小秀子没死,活在他的心底。
他又迷惘了,直勾勾地望着丁香那双在黑暗中也会放光的眸子,近于贪婪。
丁香设移开脸,也没说话,似乎愿意让他看。
久久,丁香才轻启朱唇道:“你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田宏武吐了口气,道:“因为我喜欢看”
丁香道:“为什么?”
田宏武的心弦起了颤动,悠悠地道:“我也说不上来,只是喜欢看!”
丁香毫不放松地道:“你喜欢我?”
田宏武的双眸放了光,但随即又黯淡下去,摇摇头,道:“不!”
丁香道:“你刚才说喜欢看我?”
田宏武道:“我只喜欢看你的眼睛!”
丁香道:“那是为什么?”
田宏武梦呓似的道:“因为你的眼睛像一个我喜欢的人。”
丁香目芒一阵闪动,道:“你喜欢的人,当然是女的你的亲人?你的爱人?你的妻子?”
田宏武痛苦地道:“别问了,反正我不会告诉你!”
他脸上的肌肉起了痉孪,记忆拉回到十几年前,除了眼睛,他无法把小秀子丁香连在一起。
因为记忆中保留的影像是个六七岁的黄毛丫头,而丁香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这想法很滑稽,但他又忍不住不想。
如果小秀子不死,她当与朱媛媛或丁香一样,该是个美艳的少女了。
丁香噗嗤地一笑道:“你不告诉我就算了,我也没有必要一定想知道,不过你既然喜欢看我的眼睛,就跟我一起回堡,你就可以天天看。”
田宏武怔了怔,半天才吐出一个字道:“不!”
虽然是一个字,但却很有力,也很坚诀。
丁香从鼻孔里“唔!”了一声,道:“你这个人可真怪,说了半天,你还是坚持你的意思,我看谈到天亮也是空的,我真的得走了。不过,有句话告诉你,只要你一露面,便有麻烦,如果你什么时候想要看大眼睛,便到堡里来,随时欢迎!”
这回,她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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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升的月亮,照得林内一片斑驳,夜色很美,也很静。
田宏武站在林子里,痴痴地想。
就事而论,丁香算是替自己挡了一次灾,她的能耐不小。
从此以后,再没有疤面人了。
姜帅爷这一死“风堡”中定是人心惶惶,一片惨雾愁云。
丁香对自己这样好,她有什么特别的企图?
小师妹被自己气走了,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自己已经成了断根飘萍,无依无靠,真是“何处是人家”?
现在,急着要做的,是查出“凤凰庄”杀人放火的真凶,替小秀子一家复仇,事了之后,自己又如何?
虚幻,一切都是虚幻!
过去的,不堪回首,未来的,一片空茫,人生是什么?
人生如棋局,落了子,便身不由已,直到分出胜负为止,分出了胜负之后又如何?他不敢往后想,这使他头脑发胀,愈想愈不是味。
为什么要走上武士这条路呢?
做一个安份守已的普通人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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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眼睛,又是大眼睛,从枝缝叶隙漏下的月光,圈圈点点,投在地上,像无数双明亮的大眼睛,看得人头晕目眩。
大眼睛,碎梦的裂痕!
仿佛,小秀子就在林间飘忽游走,身影很模糊,只有那对大眼睛特别清晰。
碎了的梦,无法再拾取,留下的是无止境的悲哀与惆怅。
人,如果像兽类样没有思想,饥食渴饮,便不会有烦恼,一切由本能去操纵。生而为人,的确也是一幕悲剧?
当然,这种古怪偏激的念头,只有穷途末路的人才会有。
风从林间吹过,拂在身上有些凉意。
这是晨风,距天明已是不远。
田宏武两条腿都站得僵直了,他感觉自己似乎永远没有天明,展现在眼前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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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是亮了,宇宙的运行是永不止息的。
田宏武搬动发麻的双腿,走出林子,眼前有很多路,大路,小路,阡陌小径,他不知道哪条路属于自己,该走哪一条?
月亮还在半天,太阳已经升起,月亮成了个残缺的白面饼。
田宏武不知不觉,走上了官道,官道上有很多人,有车也马,但他觉得仍是孤独的一个人,蹒跚在无尽的荒漠。
“满俊的一个人,怎会有这大的刀疤?”
“江湖人,谁知道?”
路人的叽嘲他听得多了,根本无动于衷,他不能禁止人家不说。
一个蓬头赤足的怪老者,拖着杖,一路歪斜地迎面而来。
“嘻!你怎么改了装?”
田宏武心神归窍,一看“宇内狂客”胡一奇已站在跟前,忙拱手道:“原来是胡老前辈,您早!”
“宇内狂客”像是一辈子都没清醒过,醉眼迷离地道:“老夫正找你,到客栈扑了一个空,你小子是找夜食去了?”
田宏武冷寂地一笑道:“找晚辈有事么?”
“宇内狂客”抖动着绕颊虬髭道:“当然有事,我打听到了个消息”
田宏武急急道:“什么消息?”
“宇内狂客”前后一顾盼,道:“皇甫明的女儿,皇甫秀可没死!”
田宏武的双眼睁大了,面上的剑疤也发了红,激动无比地脱口道:“前辈是说小秀子?”
“宇内狂客”点头道:“不错,不错,那妞儿小时候是叫小秀子。”
田宏武栗声道:“她她怎么样?”
“宇内狂客”偏不急,慢吞吞地道:“老夫说她可能没死!”
田宏武一把拉住“宇内狂客”的衣袖,激声道:“她人在哪里?”
“宇内狂客”拂开了田宏武的手,道:“你小子养气的工夫不够,还得多多学习,老夫这件土蓝布大褂已经朽了,经不起撕拉,扯破了你得赔付新的!”
田宏武不由啼笑皆非,但情绪仍十分激动,小秀子不死,这可是天乐纶音,做梦也不敢想的事,努力吞了一泡口水,道:“她真的设遭劫?”
别人急“宇内狂客”偏偏不急,抓了抓头上的乱发,道:“好狗不挡路,我们站到路边去。”
田宏武无队奈何地耸耸肩,一个箭步,抢到了路边,他像是一分一秒也不能等。
“宇内狂客”慢吞吞地走了过去,好整以暇地道:“你先沉住气,听我说这消息未必正确,还须要证实。那妞儿老夫整十年没见过,十年前,她爹把她送给一个异人为徒,一年难得回家省亲一次,老夫去,她不在,一直没碰头”
田宏武迫不及待地道:“什么异人?
“宇内狂客”瞪眼道:“老夫要知道就早告诉你了,还等到今天?当初老夫也曾问过,皇甫明说那位异人是个女的,不愿人知道她的来路,隐居在伏牛山中,老夫当时也不便追问,说说便过去了。六年前老夫远游关外,回来时事情已发生了,她是否出师返里,遭了劫数,不得而知,昨天会晤到一位远友,谈起三十年前传说已被‘中原八魔?杀害的‘素女飞剑’秦香琼隐居在伏牛山中,算来已是九十左右的高龄了,老夫判断,皇甫明所说的异人定是她无疑了”
田宏武皱起眉头道:“那泰老前辈既已三十年设现身,怎会断定是她呢?”
“宇内狂容”道:“问得好,老夫也有同样的疑问,但据那位老友说,他是无意中听山中猎户谈起的。原因是他采药到了一个谷口,发现一块‘不许擅人’的禁碑,一念好奇,正想闯进去,却被猎户阻止。说是谷中住了这位老婆婆,他们管她叫秦姥姥,能在百步之内,飞剑射狐,她常出谷与山居猎户交谈,但从不见生人,猎户互相告诫,入谷犯禁必死,是以谁也不知道谷中情况,只知道仙婆秦姥姥住在谷中”
田宏武听得出了神。
“宇内狂客”顿了顿,又道:“那位老友不愿犯人之忌,只好折往别处,昨天他对老夫谈起这件事,想了一夜,才想起是‘素女飞剑’,所以急急地来找你。”
田宏武一听,心里冷了三分,这消息近于捕风捉影,都是揣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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