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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公明双目一闭,长叹一声,道:“不错,当时我焉能相信你们有本事找到襄阳来?况且即使找到了,我也预布了替身。只要不是纪香琼亲身出手,照我的估计推测,你们决计不会在大白天当众动手,我又知纪香琼快死了,没有法子陪你们来找我,所以我放心得很。”
薛陵失色道:“你说什么?我那琼姊如何快死了?”
朱公明道:“她跟金明池订下来生之约,岂不是等如说她非死不可?”
薛、齐二人大感震惊,他们并非不知此事,而是从来不肯往坏处想。那朱公明是旁观之人,一言道破,使他们无法否认这道理。
齐茵一巴掌掴在朱公明面上,怒道:“你敢咒我琼姊快死呢?”
薛陵重重的叹息一声,道:“他的话并非全无道理,金明池知不知道?”
朱公明道:“我可不敢告诉他,怕他心中一烦怒,就杀死了我。”
薛陵道:“他现下在那里?可曾得到秘笈?”
朱公明道:“我带他到少林寺去,取到那本秘笈,他看过没错,就扬长而去,我也不知他到何处潜修?”
齐茵道:“这个人狡猾恶毒,阿陵别信他的话。”
薛陵道:“我自然不会轻信,不过他在武功已失的情形之下,为了活命起见,大芭不敢施计暗算金明池。因此,我倒是相信金明池已得到了”无敌佛刀“的秘艺。”
齐茵向朱公明道:“喂!你想不想痛快的死?”
朱公明道:“当然想啦,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却无能为力,这话信不信由你了。”
齐茵道:“你怎知我有何条件?”
朱公明道:“想来必是关涉到那些神功绝艺无疑,对也不对?”
他眼见对方颔首,连忙又道:“据我所知,那天痴翁行踪奇秘,事隔百年,已无从查究。圆树大师的云游踪迹,都被我查得明明白白,但只知道其中”无敌神手“落在一个昆仑派的人手中,”无敌神刀“则秘藏少林寺藏经阁。”
他晓得目下是自己唯一的机会,只要薛、齐二人听得舒服,就可能给自己一个痛快,所以滔滔而言。
他略一停歇,又道:“那昆仑派之人当我查出此事之时,已被老师父抓去,大概老师父也查出来了,因此,可以说那一宗无敌神手的绝艺,已落在万恶派手中了。”
薛、齐二人早已得知昆仑派有人失陷于洪炉秘区之事,现下总算是弄清楚了来龙去脉,明白方那个同门何以会被万孽法师看中而加以拘禁,另一方面也可以证实“无敌神手”
这路绝艺的的确确落在万恶派手中。
齐茵暗暗变色,突然间,想到薛陵的处境实是危险非常。一个金明池得到了“无敌佛刀”一个万孽法师得到了“无敌神手”
这两宗绝艺,都足以造就出可以跟前辈异人如欧阳元章、徐斯甚至她师父邵玉华相颉顽的高手,薛陵假使得不到别的绝艺,日后非遭杀害不可。
她掣出短剑,抵住朱公明胸口,咬咬牙说道:“你想不想活命?”
薛陵和朱公明同时一震,几乎疑惑是耳朵听错了。朱公明道:“姑娘这话是真?是假?”
齐茵道:“当然是真的,你想不想活命呢?”
薛陵沉声道:“齐姑娘,咱们能让他活在世上么?”
齐茵道:“你暂且别管,我想听听他的答覆。”
朱公明道:“姑娘何须下问?在下自然想活啦!”
齐茵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还须断去两肢。这等情况之下,你还想不想活?”
朱公明道:“在下可以不假思索的答覆姑娘,极乐意毁损两肢,只求能活下去。”
齐茵道:“好极了,你己说出了”无敌佛刀“和”无敌神手“两宗绝艺的下落,现在你再说出”无敌仙剑“在那里,如何可以取到手,便饶你一命。”
薛陵立刻道:“朱公明,她的话与我无关,咱们先此声明。”
齐茵白他一眼,嗔道:“为什么与你无干?难道我的话不能算数?”:薛陵移开目光,不与她对视,轻叹一声,道:“自古道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咱们岂能忘掉亲仇不顾,却去换取什么武功”
朱公明倒是很希望齐茵发出小性子,定要包庇他不死,这一来他们发生内哄,自己可就有活命之机了。
果然齐茵重重的哼一声,道:“假如我定要坚持己见,你便如何?可是与我翻脸拚斗么?”
薛陵道:“你未必决心当真一意孤行我真想不通你为何会这样做?”
齐茵固执地道:“不,你错了,这件事我已说出口,定要一意孤行到底。”
薛陵道:“既然如此,我除非是已没有力量与你抗争,否则誓必反对!”
他声音中显得有点激动,蕴含怒气,他虽是可以容忍齐茵对他殴打辱骂,但碰上血海深仇这件事,他是断断不肯让步的。
齐茵也自面罩寒霜,道:“好,咱们就试试看。”
朱公明忽然道:“两位不要争吵了,就算薛陵同意让我活命,甚至不毁我两肢,我也无法说出那”无敌仙剑“的下落。”
齐茵讶道:“这话可是当真?”
朱公明反问道:“我这话怎不真?难道我活得不耐烦了么?”
齐茵道:“即使如此,你也可以坐山观虎斗,假如我们两人之中,伤亡其一,你总算是捞回一点本钱”
朱公明道:“此计大是不妙,要知你们两人乃是情侣,假如有一人伤亡,事情过去,心火平复,一定悔恨万分,这时自然会把满腔怒气发在我身上,那时候我再想求蚌痛快之死,定是比登天还难。”
他这么一分析,合情合理,齐茵哦一声,道:“这话也是,不过你仍可以用拖延之计,例如说带我去拿秘笈,路上定有机会自戕。”朱公明道:“没有那么容易,你那时还不千方百计的防我逃走或自荆捍?总之,今日之局,我看得很清楚,用不着再使诡计阴谋,但求速死便于愿已足了。”
齐茵道:“我答应过给你一个痛快,决不会食言,但你怎会查问不出那“无敌仙剑”的下落呢?”
朱公明道:“我当日已查出两种绝艺的下落,认为已无须多费时间心力,这等神宝绝艺,能炼成其一,已是千艰万难之事了,贪多何益?唉!想不到昔年一时偷懒,今日却因而送了性命。”
齐茵收回短剑,回头向薛陵道:“你给他一剑吧,你的仇恨较重,应该由你亲自动手。
薛陵见她忽又如此的体贴知趣,心想:“女人心实是难测,真可以称得上。”瞬息万变“四个字。”
当下掣出长剑,厉声喝道:“朱公明,今日我要动手取你性命,为先父母报仇雪恨。”
朱公明颔首道:“你尽管动手,我只有一句遗言,那就是请你们检查我囊中各物,方可离去。但你们不肯这么做也就算了。”
薛、齐二人心中都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似是己嗅由他这句遗言之内,暗暗蕴藏得有一件绝大的阴谋诡计。
但他们却不答腔,薛陵仰天长叹一声,悲壮激越之极,紧接着手起剑落,当胸刺透,鲜血溅喷。
朱公明身躯摇晃了几下,这才一跤跌倒,口中呻吟了数声,双脚蹬直,便自气绝身亡。
一代奸雄,至此终于死于仇家剑下。
虽然他的一死并不能抵偿如山如海的恶孽,但终究还是遭遇横死之祸,显示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道理。
薛陵跪倒地上,放声痛哭,他虽是终于能够手刃两大仇人,足以慰父母家人在天之灵。
但他却遭遇到情感上的痛苦,天老地荒,此恨绵绵。
他正是万感交集,趁机一股脑儿哭出他的伤心情怀,尽情发泄,齐茵当然也恸哭不已,无暇理会他。
好在白、方等人闻声而来,眼见朱公明已尸横地上,于是一人劝一个,极力地设词慰解等到他们哭声略减,方锡才道:“这厮虽是作恶多端,该当暴尸荒野,可是此处邻近人烟,只怕会发生瘟疫,还是把他埋起来的好,也可免得有人无辜受累。”
薛陵摇摇手,阻止他搬动地点,接着抹去眼泪,向齐茵问道:“他的遗言咱们理是不理?”
齐茵方寸已乱,摇头道:“我不知道。”
薛陵长叹一声道:“非是我为人固执,事实上咱们岂能为了一门武功,竟忘了亲仇血恨,让他活在世上呢!”
齐茵道:“现在告诉你吧!我可是为了你将来打算,才想得到那”无敌仙剑“,如若得不到这宗绝艺,我瞧你怎生应付那金明池和万孽法师他们。”
薛陵楞了半晌,才道:“对不起,那时候我倒没有多想,不过,即便是这个理由,在下也恕难遵命。”
他沉声一叹,道:“每个人的命运都不可知,咱们只能见一步行一步,将来被杀,那是将来的事,我也顾不了这许多啦!”
齐茵道:“过去之事不用提了,现在谈谈他的遗言。”
她转眼向方、白二人望去,道:“朱公明临死之时,说出遗言,却是要我们检查他囊中各物,此人的阴谋诡计,层出不穷,我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他埋掉最是妥当。”
方锡道:“对啊!假如现下再遭了他的毒计所害,实在太划不来,我宁愿忘去他的遗言。”
薛陵还未开口,齐茵忽又反口,道:“不行,还是检查一遍的好!因为他囊中可能就藏有那”无敌仙剑“的秘笈。”
白蛛女道:“当真说不定,他也认为这么一说,咱们定然生怕中计,不去翻动囊中之物。于是我们一辈子也不晓得”无敌仙剑“秘笈的下落啦!”
方摇头道:“天下那有这等怪事?最好还是不要动他囊中各物。”
薛陵朗朗道:“方兄太以谨慎啦,朱公明在生之日,尚且死在咱们手中。他目下尸骨将寒,难道咱们还要害怕不成?”
齐茵也道:“对,咱们岂能被死人吓倒?”
方锡道:“两位坚执要查看他的遗物,兄弟也不便多说了。不过兄弟却记起一事,只不知你们可曾向朱公明查问过?”
薛陵道:“什么事呢?”
方道:“那就是梁奉之子梁克定,据梁奉说,倘得朱公明的指点,修炼无敌佛刀绝艺,那时咱们边说过非要到成都府一趟,以便斩草除根,对也不对?”
薛陵道:“唉!我们虽是有询问及武功之事,却忘了问他可曾把无敌佛刀传授与别人。
齐茵道:“假如那梁克定赋性凶恶,又学会了这等神功绝艺,咱们无论是为人为己,都得把他杀死,斩草除根。这件事不用多问了,咱们这就向成都府走,反正往大雪山也是要这么走的。”
薛陵终究尚有戒心,掣出长剑,挑起朱公明的革囊中之物,但见囊内零星之物还真不少,如银两、金块、珍珠、几瓶药末、一块玉珏、一封密缄的信等等,齐茵突然一惊,道:
“瞧!这封信写着阿陵的名字。”
方道:“不错,果然写着薛兄的名字,倘有亲启二字,里面定大有古怪。”
薛陵深深吸一口气,收起长剑,取起那封信,撕开封口。这时,他已闭住呼吸。衡得中了朱公明预放的剧毒。
他缓缓抽出信笺,方锡和白蛛女搬移尸体,草草埋掉。
回来之时,但见薛陵已变了样子,神情痴呆,宛如傻子一般,方锡大惊,又见那封信已经化为一堆灰烬。
当下向齐茵询问地望了一眼,齐茵耸耸肩,表示不知。
方锡扯住白蛛女,轻轻道:“薛兄敢是中了朱公明的毒手了。”
白蛛女道:“奇怪,我看他倒像是受了莫大刺激,以致如此模样,假如是中了毒,便应别有徵象。”
方道:“也许在焚毁那信之时,才发出毒气,使他神志错乱。我且叫他两声,便可以知道了。”
他吸一口气,抖丹田叫道:“薛兄,薛兄”
响亮震耳的声音,反而把白蛛女和齐茵两人骇了一大跳。
薛陵缓缓转眼向他望去,道:“什么事?”
方道:“恕兄弟直言,你的神情似是有点不对劲。”
薛陵振起精神,笑道:“没有什么,我只不过在读信之后,不由得想起了一些旧事而已。”
齐茵突然插口道:“你想起的人是谁呀?”
口气冷峭,妒意分别,薛陵却没有想到她已不该对自己发生呷醋的情绪,毫不思索的应道:“便是家母。”
齐茵歉然地哦了一声,方也略感放心,因为他刚才明明是泛起强笑之客,可见得必有心事。
但如若是关涉到他的亡母旧事,当然开心不起来。
他们再上征途,直趋成都府。一路上他们已放出那朱公明和梁奉两恶都已授首伏诛之事武林中的反应不一,但竟是毁多于誉。
薛、齐等人虽然没有时间打听,可是从各地武林同道对他们都十分冷淡,甚至纷纷回避不见这等情形下,方可推测出一个大概。
他们乐得无人罗唆,谁也不把这等情形放在心上。
在路上走了七八天,大家都注意到薛陵时时露出失魂落魄的神情,而且寝食不安,以致精神萎靡,形容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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