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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仕心兄!如今小弟一家的生命便须拜托你了!若基儿万一出了事,不但拙荆无望,就连刘家唯一血脉也断掉了!”
表兄姓方名仕心,方仕心知道事情始未,慨然道:“难得伯温侄儿如此孝心,愚兄立即动身北上,希望赶上他,沿途照应便了。”
方仕心当下不敢迟缓,立刻返家打点北上去了。
这时,刘伯温却已在距青田百里外的仙居镇了。
刘伯温虽年纪尚幼,但处事甚有法度,他虽然从未远离家门,但深知出门远行缺了银两那是寸步难行的,因此早就把为他上京准备的盘川携在身上。
他处事从容镇静,根本不似一位年仅十四的大娃娃,因此途上不敢怠慢轻侮。他非常聪明,先雇了一架马车,到一个地方,打探好路径,再雇另一架马车前行,因此别人很难发觉他的行踪,神不知鬼不觉的,他已安然抵达仙居镇。
这时已是傍晚时分,刘伯温又累又饿,便决定先歇宿一宵再行赶路。
他大模大样地走到一家客店,客店挂出一块横匾曰“聚仙楼”刘伯温心中暗笑道:“聚仙楼!难道前来歇宿的人便皆成了仙么?”
他向柜台后面的掌柜走去,镇静地道:“老板,在下要一间客房。”
掌柜却是一位笑口吟吟的老板,笑老板微笑着盯了刘伯温一眼,道:“小客官!你知道聚仙楼歇宿一晚需多少银两么?你讨得起?”
刘泊温道:“多少?”
笑老板微笑道:“也不太多,三两银而矣!上等客店,这算便宜的了!”
刘伯温点了点头,他也没多想,便解下包袱,在里面取出四两银,推到笑老板面前道:“这是四两,店租加一顿饭,足够了吧?”
笑老板瞥了一眼刘伯温涨鼓鼓的包袱,脸上的笑容登时更欢甜了,眉开眼笑道:“够!够之极了!原来是一位公子爷,在下失敬了!”笑老板说着,又把那四两银推还刘伯温,道“敝店规矩,照例是离店结帐,公子爷只管放心住下去,待走时一并结帐便了。”
笑老板接而高声叫道:“丁小二!带这位公子爷上西厢客房,切记好好招呼!”丁小二答应一声,满脸含笑,把刘伯温引上二楼的西厢客房。然后又飞快的送茶送水,道:“公子爷请先用茶洗脸,待会便有晚饭送来了。”
刘伯温谢了丁小二,便解下包袱,小心的垫在床上的被下面。然后洗脸,坐下来喝茶。一会有人拍门,原来是晚饭送来了,送饭的人竟是笑老板自己。
刘伯温站起来,向笑老板道谢。笑老板笑道:“不必谢!不必谢!在下唯恐小二哥粗心大意,侍候不周,这便自行送饭来了!公子爷需要甚么,只管吩咐!呵呵!”
刘伯温见老板甚是热诚,便趁机向他打探道:“请教老板,此地可有新鲜鹿肉儿吃?”
笑老板一听,略微一怔,似乎意料不着刘伯温有此一问,但随又笑道:“公子爷说笑了,此地平原地域,如何会有此山珍美味?公子爷是久走江湖的么?便知道新鲜鹿肉儿好吃?可怜在下虚活了数十载,连味道也没闻过呢!”
刘伯温笑笑道:“并非我吃,而是拿去救人用的!”当下他把娘亲病重之事说了。
笑老板一听,登时满脸含笑,赞道:“好呵!不想你小小年纪,便有这般孝心勇气!此地委实没有新鲜鹿肉儿,但在下听说距此地三百里的秦岭地域,常有鹿群出没,若凑巧碰上,休说三几斤,便捉一只回去,也并非难事。”
刘伯温点点头,把笑老板的话记在心内,默默地思索,笑老板见到刘伯温不动筷,便连忙笑道:“公子爷请用膳呵!莫非你嫌菜做得不好?公子爷若不吃完,在下无论如何不会安心的。”
刘伯温见笑老板如此热诚,他毕竟只是一位十四岁的娃娃,便不忍推却,在笑老板的相陪下,吃起晚饭来了。
这顿饭倒也饭热菜香,刘伯温暗道就算在家里也没吃过这般美味的菜饭,因此眨眼功夫,便把四菜一汤都吃光了。
笑老板瞧着,呵呵地笑了,似因刘伯温欣赏菜饭而欢欣无限。
饭后,笑老板再闲扯几句,便告辞道:“好了,在下也不打扰公子爷休息,就此告辞,公子爷只管安心歇息,在下一切均替公子爷打点好了!”
笑老板说罢,满脸笑容欢欣无限的走了。
刘伯温心中暗笑道:“什么公子爷?小子身边不外多了几两银攸了,莫非便因此赚了这公子爷么?哎哟!怎的脑袋有点昏眩?”
刘伯温忽然吃了一惊,正欲往下思索时,却无论如何难以运转脑袋,因为他眼前的一切已开始旋转,终于他软软的跌倒在地上,呼呼的昏睡过去了。
往下发生的事,刘伯温就根本无从知道了,因为这时他只觉自己已飘飘然的来到一座绵延广阔,无边无际的耸山峻岭。山岭中云雾飘渺,如幻如仙。
忽然,刘伯温但觉自己穿行在耸山峻岭间,天上的太阳犹如轮圆盘,上面有无数金色的文字,闪闪发光,刺人眼目,他心中一惊,不知那是什么东西,但随即又心道如此峻岭,为甚竟无野鹿出现?
就在此时,刘伯温眼前就忽然出现一群鹿群,鹿群中跳出两只强壮的雄鹿,缓缓地接近!双方均如痴如醉,如癫如狂,眼露凶光。两头雄鹿甫一接近,便拼死剧斗。无休无止,直至其中一头雄鹿不支倒地,另一头雄鹿浑身血迹斑斑,却甚为得意,杨首长啸,它后面的几十只母鹿竟全部俯伏在地,似在向这位得胜的夫君拜贺。
然后雄鹿便在母鹿群的簇拥之下,纷扬而去。剩下山地上的那只雄鹿在垂死呻吟
刘伯温忽然悟道,这岂非如人类中的雄者相争美女么?看来,为女性争斗,这是历久相传的了!
这般一想,刘伯温忽然就想起娘亲的病,娘亲是女性,他自己是否又在为女性而争斗?刘伯温不禁好笑,笑自己太痴了。他眼见那只雄鹿已失去任何抵抗能力,心中一喜,暗道我为什不趁此时上前把它逮住,带回家去,便可救活娘亲了。
这般转念,刘伯温立刻扑上前去,却扑了个空,他大吃一惊,忙睁眼一瞧,原来自己依然躺在客房的地上,但此时已是天色微亮了。
刘伯温又好笑又好气,暗道自己为甚竟这般糊涂,躺在地上就睡着了。但这时天色已亮,心想趁早准备一下,夭一放亮便可出发上那大山便了。刘伯温这时断定,笑老板所说的那座大山附近,必然可以买到新鲜的鹿肉。
刘伯温爬起身来,虽觉浑身依然有点发软,但幸而并无大碍。他走到床前,打算取出包袱,便准备下去结帐上路。
但一摸之下,他的心突突地跳,因为被下的包袱不见了!刘伯温大急,连忙一手掀起被子,把全床都搜遍了,但那包袱竟已不翼而飞!刘伯温不禁怔住了。
就在此时,忽听门外有脚步声轻轻走近,接而又传来了小二的声音道:“他尚未交店祖!万一被他悄悄走了,却到哪里寻他?这会儿是店中最安静的时候,他若要溜走呵,那就最合适不过了!偏掌柜你又说照例不必先收房租,这岂非便宜了这小子么?”
笑老板道:“呵呵!不打紧,你若知道他是有钱的公子爷,你就不会担心短了这区区三两银了!怕什么?我等先去歇息,待天亮时再找他结帐便了!”
两人说罢,竟走远了。
刘伯温却吓出一身冷汗,暗道若在此时进来收帐呵,那就完了,包袱已失,所有银两都没了,哪儿有钱结帐?若告到官府,必定是诈骗的重罪,我这一坐牢不打紧,娘亲的生命就没得救了!
刘伯温这般转念,登时慌了,心道三十六着,溜为上,那丁小二不是说此时是溜走的好时机么?说不得亦只好行此险着了!
刘伯温当下不管三七廿一,悄悄地开了房门,四下一瞧,果然静悄悄地。他悄悄的溜到楼下,柜面门口处竟也空无一人,刘伯温不敢迟疑,三几步窜了过去。
刘伯温擦过柜面时,情不自禁往里面溜了一眼,他唯恐那笑老板躺在后面,但却见柜台上放了一锭银,估摸约是三几两,刘伯温咬了咬牙,一手便把那银子抓往怀里,然后弄开店门,如飞地跑了出去。
幸而神不知鬼不觉的,一切都平安无事。刘伯温才松了口气,但想到自己不但白住了一晚,还顺手牵羊偷了笑老板的几两银,他就不禁苦笑道:“老板呵老板!小子并非存心赖帐做贼,委实是情非不得矣!你若怪便怪那狠心的偷银贼罢了!”
刘伯温自怨自艾地走远了。刘伯温若知道聚仙楼那笑老板此时的笑容,他只怕就没有半点内疚了。
刘伯温直到天大亮,才走出仙居镇,因为他这时连雇马车的钱也不够了,况且他还知道要留着吃饭填肚子,直到此时,刘伯温才知道银两在这世上的可贵。
刘伯温这一路向北。白天走路,不熟路径就向人打探,晚上他也不敢在任何客店歇宿,因为他自知再也付不起渡宿费了。
肚子饿了,刘伯温便在路边的小挡买点心喝茶了事,走累了。随便躺在屋字庙角歇歇再走。这般一直走了三日三夜,终于抵达距青田几百里外的白鹤镇。
刘伯温这时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活脱脱的乞儿模样。
但说也奇怪,他自踏入白鹤镇,疲惫的身心便突然心神一振,就如久旱之人,喝进了一口甘露。
刘伯温向镇中最热闹的街道走去,街上的人眼见他是一名乞儿,也没怎么理会他,他也懒得理会别人。
但走着走着,忽然有人轻轻地拍了一下肩头,刘伯温吃惊地扭头一看,原来是一位托钵化缘的游方和尚。
刘伯温奇道:“大师,你拍我怎的?”
游方和尚微笑道:“小施主!你怎的弄致如此田地?”
刘伯温失笑道:“我这是乞儿模样,但大师你也差不多呵!彼此彼此罢了!”
游方和尚点点头,道:“不错!不错!小施主果然甚有慧根!稍点即明,天下间富即贫、贫即富,一群人等皆彼此同根生也!就如小施主吧,今日乞儿模样,又焉知他日常伴君王?不是不应,时辰未到而矣。”
刘伯温心中暗笑道,这大和尚竟也来道阴阳五行术数,他岂知碰上的是一位阴阳学家的高徒?这般相人气色随口乱道之言,我比你弄得还好呢!
游方和尚缓缓地随在刘伯温后面,虽然刘伯温没理他,他也不以为意,依然不紧不慢地跟随在后面。
就这般的一直走了大半天,刘伯温肚子饿了,便向路边的茶水档走去。
他刚坐下,那游方和尚便也落在他的身旁。刘伯温又好气又好笑,便道:“大师呵大师,小子明摆着这副乞儿模样,银两自然不多,你就算要化缘,也只好另谋高就啦!”
游方和尚微笑目注刘伯温,也不言语。
刘伯温苦笑道:“好!好!小子只能吃二个馒头加一碗茶,大师想必也饿了,你的化缘钵中又空空如也,便照样多叫一份给大师便了!”刘伯温生性豪爽,也不待游方和尚答话,果然就喊了四个馒头和二碗茶。
刘伯温饿急了,抓起馒头就大嚼起来。游方和尚也不客气,倒比刘伯温吃得更快,刘伯温吃了半个,他已把其余的三个馒头吃光了!
刘伯温又惊又奇,怔怔地瞪着游方和尚,道:“大师便这般老实不客气么?”
游方和尚笑道:“小施主说请客,贫僧自然就不好推辞了!”
刘伯温道:“但也不该喧宾夺主,把小子的一份也吃了呵!”
游方和尚大笑道:“普天下僧道本是一家,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喧宾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