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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绕过一条华丽的回廊,劈面碰上两个宫女,各提了一盏照明琉璃宫灯,袅袅娜娜迎面而来。
这种走路照明用的琉璃宫灯,大白天在一些幽暗的殿堂里也在使用,体型不大,其实不是用琉璃制的,只是半透明的蝉纱看似琉璃而已。
“咦!你怎么一个人就敢走动?”两宫女看到迎面而来的杨姑娘,其中一人颇表惊讶止步询问:“而且没提灯笼.你不怕?”
“怕什么呀?经常有人走动嘛!”姑娘镇定地说,先发制人发问避免受到盘诘:“哦!
两位姐姐好像不是王夫人的人呢!”
妃的次一级称为夫人,夫人的数量没有定额,地位等于大户人家的妾。妾是不受定额限制的,所以说三妻四妾,只是象征性的俗谚而已,只要有钱,娶多少妾都无所谓。一个王爷,有十七八个夫人平常得很。
“我们是呀!你是哪一宫的?”宫女起了疑心。
“嘻嘻!我正要找你们。”
“咦!你”一旁出现青衣青裙,假发披散,袖桩特长垂及地面,脸白如纸,画了红眼眶血盆嘴的丘星河。
“我找你们”丘星河的鬼声伪装得维妙维肖。
“嗯”一个宫女吓昏了。
“啊”打交道的宫女叫了半声,便被杨姑娘一掌拍昏。
“我来问口供。”丘星河挟了一个富女,隐没在廊右的花架下。
杨姑娘接收了两盏琉璃灯,在回廊往复走动戒备。
寝宫重门叠户,内部难见天日。
有些宫女一辈子生息其间,死了只有一副薄棺抬出城草草掩埋,身上没有钱,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出宫与亲人相聚一天半天,进了宫,算是活于斯死于斯,一无所有了,这就是人生。
读书人头悬梁锥刺股苦读经书,满腹才华卖与帝王家。稍有姿色的及笄少女,选入宫卖与帝皇家,但她们的遭遇,比读书人差得太远太远了。
王爷进了某一座寝宫之后,每一座门都必须上锁的,有管宫太监或女官掌钥,等天亮王爷启驾才重开,任何人都不能擅自出入,也无门可供出入。
杨姑娘真是神通广大,她带有黑道人最高明的百灵钥,专门开启这种一斤重的小将军锁,十分灵光。
深入堂奥,重门一一洞开。
外寝宫出现在眼前。八盏琉璃灯,把宫门附近照得有如白昼,这是最难过的一关,里面有随驾前来的太监与宫女,都是孔武有力,谙熟技击的王爷心腹亲信,在宫内可充护卫的人才。
连本宫的太监宫女,也不许接近。
这道宫门,是从内部上栓的,除了破门而入之外,毫无其他办法。
丘星河卸除了女鬼的衣裙、假发,回复本来面目,取下一盏灯笼,点燃了衣裙,片刻再熄了火焰,放在门下闷燃。
片刻,浓烟弥漫,巨大的寝宫门有缝隙,烟从缝隙内袅袅逸入。
片刻,沉重的宫门拉开了,抢出两个太监,四个身手矫捷的宫女,毫不惊慌,举动灵活。
丘星河首先发难,双手左拍右点,利用快速的身法接近,来一个制一个。
姑娘也不慢,配合得天衣无缝,各摆平了三个人,一一拖入宫内,熄了火闭上了宫门。
外寝宫富丽堂皇,过厅两侧是几间安顿宫内执投人员的住处,另有供宫外人员留驻的房舍。
明亮的廊道尽头,就是王夫人的内寝宫宫门,外面用的是珠帘,装饰女性味十足,极尽奢华。
刚闭上宫门,向内戒备的杨姑娘,发出一声惊呼,迅速取出暗藏在裙内的剑。
迎面挡着去路的,是三个风华绝代的彩衣丽人。
中间那位不是贵妇打扮,露出裙外的鹿皮小快靴,就不是一般贵妇敢穿的。而且小蛮腰的鸾带外面,加扣了系剑的皮护带,佩的剑是女性专用的狭锋剑,装饰华丽,鞘与柄反射出红色宝石幻化的光芒。
“能无声无息侵入深宫,无声无息制住了身怀绝技的六个宫女太监,佩服佩服。”彩衣丽人脸上也有惊容,但出奇地镇静,说的话悦耳动听:“你们是谁派来的刺客?老二?老三?”
“老二老三?”丘星河一头雾水。
“她是指王爷的两个叔叔。”姑娘在旁加以解释:“老王生前兄弟不和,这位王爷袭封时才十二岁。那一场同室操戈的结果,已知的死亡人数是一千三百余人,暗杀的伤亡人数谁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
“你是哪一宫的?勾通仇敌构陷主上,该当何罪?”彩衣丽人厉声问。
杨姑娘三把两把撕掉宫女衣裙,露出里面的灰黑交错的紧身夜行衣,显得曲线玲珑,青春气息洋溢,比彩衣丽人的高贵风华毫不逊色。
“我是外面来的人,不属于王府任何一宫。”姑娘傲然地说道:“是你把那个什么王爷叫出来呢?抑或是让我们进去把他拖出来。”
“你们只来了两个人,也未免太大胆了。”
“呵呵!胆不大敢来吗?”丘星河大笑:“能突破外围重重护卫构成的警戒网。无声无息深入寝宫,已经表明咱们有绝世的奇功,足以在禁宫来去如入无人之境。你不会是王夫人吧?王夫人出身士大夫世家”
“我姓崔,王爷的三太夫人是我堂姐,名义上王爷该称我崔姨。我堂姐与王爷的生母淑妃感情深厚。当初老王世子去世时,老二平乐王安泛,带了七刺客深夜入宫,人伦大变逼污淑妃,是我把他们赶走的。”
上一代周工接排行,算是五代周王,其实并没真正袭封,死于弘治二年,死时真正的身分仍是世子,所以后来追谥为悼王。
这个悼字,已经表明了他的不幸。
目下的王爷,今年才正式袭封,以前一直以镇国将军的封号署领藩事,前后十六年,一直在叔侄的惨烈权利斗争中奋斗,历尽艰辛。
他的母亲淑妃,更是受尽污辱谗害,度日如年。
他的两个叔叔,一直就扬言他母亲淫乱春宫,而他是情夫所生,不是周府的骨肉,无权袭封国主。
那位老二平乐王安泛,干脆亲自出马逼奸嫂嫂,要造成事实。
周王府这一篇烂帐,开封人士一清二楚。
丘星河对这些烂帐毫无印象,他这一辈子从没想到要与王亲国戚沾上纠纷。
这位姓崔的彩衣丽人,竟然是不折不扣的国戚。
杨姑娘却脸色一变.掌儿开始冒汗。
“你你就是传说中的崔隐娘?”姑娘流露出心中的恐惧“传说中无所不能的剑仙?”
“说我无所不能我不敢当,以往所发生的许多事我都无能为力,何况我入宫作客的时日有限,我自己的故乡也有处理不完的事情,所以我的出没,便成了传说,当然我不配称剑仙,只是剑术武功颇为不错而已。”
彩在丽人话说得相当谦虚,明亮锐利的目光.始终紧吸住丘星河逼视,眼神中有强烈警戒的神情流露。
“听口气,两位不像是局内人派来的刺客。这位小哥流露出神威内敛,却又玩世不恭的绝世风华,绝不是卑劣无耻贪鄙冷血的刺客,请问两位贵姓又为何而来?”
“我叫丘星河,绰号叫我”姑娘白了他一眼,他只好不提绰号我独行:“我当然不是刺客。我来,主要是请王爷多给我明确的交代,要他解释残害江湖人和武林朋友的理由。
我今晚来无意动武,只要王爷解释,是否有理,我都不会伤害他。下次,那就不一样了。”
“你不要胆大妄为”
“崔姑娘,你给我听清了。”丘星河脸色一沉,虎目中神光暴射:“不要妄想用什么天下君父之道,那些骗人的话来批评我妄为。老实说,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古有明训,朱家的人既然以百姓为刍狗,百姓实在没有把朱家的人看成君父的理由。今晚王爷如果没有给我合乎情理法的答复,下次我一定会把这里变成血肉屠场。”
“你你要造反”
“未尝不可,如果反,那一定是被你们逼反的。”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所谓残害江湖和武林朋友的事情。崔隐娘也庄严地说:
“宫外的事我不能过问,那太复杂我不懂谁是谁非。你进宫来了,我有权阻止你胆大妄为。
我给你平安离去的时间,以后不许再来,我说得够明白吗?”
“够明白了,但我拒绝接受。”
“那么”
“剑给我。”丘星河向杨姑娘伸手:“崔姑娘既然是传说中的剑仙,我必须用剑闯这一关。”
姑娘默默地拔剑,默默地递入他手中,在他的掌背默默地亲了一吻,默默地抬头注视他片刻,明眸中有异样的神采,先前发生的恐惧完全消失了,关切的神情,以深情的绵绵注视传入他的内心深处。
他拍拍姑娘的肩膀,给予姑娘饱含温馨而具有十足信心的微笑。
崔隐娘已把他看成最具威胁的劲敌,不敢大意,沉静地徐徐撤剑。
艳装的成熟女性,很难估计正确的年龄。
崔隐娘外表庄重高贵,盛装流露出绝世风华,看似二十余齿的青春艳妇,也可能年届不惑的半老徐娘。
既然她是这一代周王的姨妈,年龄应该有四十上下了。
剑出鞘寒气森森,宝光四射,好一把吹毛可断的神物。
手中有利器,武功的威力倍增,二流高手也可以和一流高手争短长。武朋友对兵刃的要求十分严格,不称手的兵刃,常是丢命的主要关键。
杨姑娘所使用的剑,品质相去天远了。
丘星河一点也不介意兵刃是好是坏,平时他根本就不携带兵刃。
他认为崔隐娘年纪不小了,至少也比他年长,虽则看不出真正年龄,但对方曾经称他为小哥,口气托大,他也就保持客气。
亮剑、行礼,以后学自居,远在两丈外,他稳实从容,坚强自信的神情,深深地撼动了号称剑仙的崔隐娘,不自觉地持剑回了礼。
“恕在下放肆。”他沉声说,吸口气拉开马步。
“希望你重新考虑退走,我不想留下你们两人。”崔隐娘语气温和,瞥了退近门旁的杨姑娘一眼:“小姑娘,劝他走吧!你听说过有关我的传说,我的剑下从来就没有人侥幸全身而退。”
“但我更相信我的丘哥哥。”姑娘勇敢地说:“我对他有坚强无比的信心,在他的侠士之剑下,魑魅魍魉何足道哉?而且他是男子汉,男子汉不需谋及妇人;他有他的信念和主见,不需我劝他为了我的安全,而让他放弃他的信念和主见做懦夫,不要在我身上打主意,好吗?”
崔隐娘摇摇头苦笑,不再多说拉开马步立下门户。
外寝宫广阔,可容纳一队二三十名舞伎献舞,也是交手的理想所在,有广阔的空间全力施展。
各处厢房,皆有宫女探头探脑向外偷看。
丘星河一拉马步,虎目神光似电徐徐升剑。
另两个彩衣丽人,徐徐向两侧绕。
“你们不要过来。”丘星河突然沉声喝止,不许她们绕到后面威胁杨姑娘的安全:“这是一场绝对公平的搏斗,一场超等高手正大光明的生死相决。如果你们不尊重,我一定用暗器冷酷无情对付你们。”
崔隐娘挥手示意,命另两位彩衣而人退至内寝宫门左右,意在防止丘星河出其不意破门闯入,也表明不需两人插手干预。
杨姑娘根本不知道他会用暗器,也不曾见过他身上有暗器,还以为他采用攻心策略,吓阻两女加入围攻呢!
双剑遥遥相指,紧张迫人的气氛陡增十倍,强烈的慑人心魄气势,一阵阵向对方怒涛般涌去。
气温似乎突然直线降低,像是炎夏已逝初秋降临。
丘星河滑进一步,再移进一步,已表示出无畏的强大主攻气势,他是客,不能久留,该由他主攻。
超等高手拼搏,绝不可能利用游走争取空门进击,唯一的方法是以雷霆万钧的威力,全力突破中宫强攻猛压争取胜机。
游走老半天,才抽冷子来上一击,那是二流人物张牙舞爪唬人的心虚表现。
崔隐娘的气势也极为磅瞒,也迈出第二步。
蓦地电光迸射,剑气飞腾,紧张的气氛凝聚至临界点,随崔隐娘移出的第二步而迸爆。
一声狂震,金鸣震耳,眩目的奇异光华进射,爆散了满天流光,激烈的创气发出激流呼啸声。
冷电乍明乍灭,人影倏止。
一进一退之间,谁也没看清两人是如何交手的,根本无所谓剑招,只是两把创本身在作不可思议的吞吐变幻。御剑的人是多余的,仅随剑疾进疾退而已。
远在内寝宫门把守的两位彩衣丽人,相距崔隐娘的背影约两丈左右,居然被激烈的剑气,掀动了衣裙,可知崔隐娘所承受的剑气压力,是如何强劲猛烈了。
两人都退回原位,脸色都变了。
杨姑娘掌心全湿了,身上却发冷。
她是行家,知道这种石破天惊的拼搏的凶险程度,那是一生修为全力以赴的可怕生死搏斗,任何一方的劲道稍差半分,一击便可生死立判;任何几微的疏忽,便注定了人鬼殊途,所谓神乎其神的剑术绝招,在这种场合己经不重要了。
丘星河仍然主攻,气吞河岳急进了两步,是急进,而不是缓进。
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如果他争取不到胜机,他和杨姑娘绝对出不了王府,两人都得葬送在此地。
他真的感到惊讶了,王府怎么可能隐藏着如此超绝的高手?
以往,他一直认为上王府找周王,是轻而易举的事,那些护卫怎挡得住身怀绝技的高手?
同时,崔隐娘也激起他的雄心壮志,一个年轻的女人也有此绝世武功,他为何没有更超绝的修为?
一声冷叱,迸射出漫天激光,人剑俱进,剑已见光不见影风雷殷殷中,两种体型各异的无数光电迸爆,他逐步进逼身形开始闪动了。
双方到底攻击反攻了多少剑,恐怕两人也无法估计,反正过片刻的猛烈激斗,整座宫殿像被满无电火流光所充塞,像在狂风暴雨中撼动,如此而已。
致命的片刻终于在最后一次暴震中,倏然中止风止雷息。
崔隐娘所处的方位在东北角,距内宫门偏了相当大的角度,距离也远了些,美丽的面庞汗光闪闪,颊肉微颤,呼吸已有点异样了,但手中剑依然光华闪烁,稳定地传出隐隐龙吟。
丘星河也满脸汗水,虎目中神光更炽。
“你是在下唯一的劲敌,唯一的,独一无二的最佳对手。”他豪情勃发,徐徐逼进:
“剑仙的绰号,姑娘当之无愧。今晚,你我为武林留一佳话,我们是以绝世武功公平相决的,叫你那两位同伴退。”
把守内宫门的两位彩衣丽人,已担心地向前移动,只要向前一跃,便可到达杨姑娘的身旁。
他心中明白,杨姑娘绝难抗拒这两位彩衣丽人。
只要他分心,很可能溅血在崔隐娘剑下。
“你也是我独一无二的对手。”崔隐娘向两位同伴挥手示意后退,沉静地说:“你的内力修为火候,已经超越了不可能的境界。我感到非常的诧异和失望,像你这种人,怎么可能受人收买做刺客?本来应该是不 可能的。”
“在下再次郑重声明,我不是刺客。”
“那你是”
“我更不会被人收买,我家是当地家财万贯的大田庄首富。
这次我行脚贵地,无辜被扯入血腥风暴中,受到无情的迫害,多次九死一生,但迄今为止,我一直就没生气。我个人的力量,阻止不了这次屠杀的风暴,因此必须找到策动这次大屠杀的主谋,我要知道理由。这个主谋,就是开封的这位周王,我非找到他不可,你必须用生命来阻挡我,你我的生死机会各半,你我今晚只许有一个人活在世间。”
“我真的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崔隐娘柳眉深锁:“王爷年轻,为了保护自己已经心力交瘁,那有能力和心情,策动什么大屠杀?他一直就不愿意袭封,所以整整拖了十二年,对镇国将军的爵位十分满意。但皇上圣旨难违,今年才正式袭封,他不敢不接受,他不可能突然性情大变”
内寝宫的重门开启了,踱出一位穿博袍的二十五六岁年轻人,还算相貌堂堂,但胆气却不够,脚下不稳,身躯呈显颤抖现象。
“崔姨,让我和他谈谈。”年轻人强作镇定,在两位彩衣丽人的保护下向前接近。
崔隐娘一闪即至,像是护雏的母鸡。
丘星河举手一挥,杨姑娘急掠而至。
“我就是王府的主人。”年轻人不敢摆出百姓主子的面孔:
“我在门后听了老半天,老实说,我真听不懂你到底在指责我什么不法的事、我愿意听你的指控,能答复的,我一定尽量回答好不好。”
话说得客气,任何人都感觉得出他内心的诚意。
“好,恕我放肆了。”丘星河将剑归鞘递给杨姑娘:“首先,我要请教武威所的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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