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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订定计画,便告瓦解冰消。
计画是要四出搜豹,豹却长驱直入中枢反而来找他们。可知计画是一回事,执行又是另一回事,知彼的工夫不到家,一切计画都是空的。
锡伦活佛的禅室也发现豹踪,八猛兽也被神出鬼没的豹影激怒得咆哮如雷。
天一亮,共发现死了七个人,两个失踪。
这些人虽然不是重要人员,但都是武功超尘拔俗的高手,居然糊糊涂涂被杀。七具体体,有五具是头部被爪击破的,而头部却是最不易被击中的要害。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外出的人不但心惊胆跳,守在客院的人也胆战心惊。
近午时分,后续人员赶到,卅余匹健马,分别从南北两方面进入台怀镇,气氛更紧张。
令香客离山的禁令颁下了,闲杂人等限时离镇。
封锁的计画很有效,至少内部安全加了一分保障。
知道内情的人心里有数,皇帝的车驾可能快要来了。
心中最焦急的人,是燕山三剑客。
当天,便出现了反常的变化,不再发现大规模搜索的人,停止派遣成队的人外出搜山。
天一黑,显通寺、台怀镇、五台小苑,全成了静悄悄的死城,在寒风细雨中显得死气沉沉。
外弛内张,表面上看不出异样变化。
显通寺有一条小径,通向十里左右的九龙冈。
这里没有寺院,却有一座塔,叫令公塔,也就是宋代名将杨业杨令公藏忠骸的地方。
杨令公尽忠死节,忠骸沦落异域,子杨五郎收父骸塔藏于此,他自己也出家当了和尚,法名睿见。
金太宗进兵山西,召见后替他建了一座太平兴国寺,位于般若寺右首,杨五郎成了太平兴国寺的第一位住持大师。
该寺是密宗的一处大本营,至于杨五郎是不是密宗弟子,就不得而知了。
这附近,白天也少见人迹,即便有三五个来游名胜凭吊杨家将的游客,那位结庐在塔旁的守塔人也不加理睬,概不逢迎招待。
天一黑,鬼打死人,只有虎豹出没了。
塔前的石阶上,坐着一个黑影。
三更天居然有人出现,这个人真够胆量。
“呜呜呜”抖切沉重的法螺声画长空而起,打破了九龙冈的沉寂。
是法螺声。法螺,是密宗各寺的喇嘛法器之一。
半夜三更在野外吹起来,真有令人闻之头皮发麻的感觉。
这人不是喇嘛,半夜三更跑来这里吹法螺,一定是神经有问题。
“呜呜”他不断的吹,似乎乐此不疲,中气足,气量大,比那些行法的喇嘛吹得响亮三四倍,甚至连十里外的显通寺也隐约可闻。
终于,塔左的雕栏前,出现一个披风飘扬的人影。
“呜”法螺仍在长呜。
“不要再吹那玩意了。”穿披风的人大声说。
“打扰了你吗?”吹法螺的人问,顺手把那大法螺拦在阶上,长身而起。
豹型装束,是魔豹张家全。
那大法螺,是在显通寺的大殿法器案上偷来的,这表示他已经深入对方的巢穴了。
“不错。”穿披风的人说。
“我的用意是把两个佛爷引来,打扰你了,抱歉。”
皇宫里的人,以及朝山的香客,通常把有地位身份最高的呼图克图(活佛)称为佛爷。
所以后来包括慈禧太后在内的老后老妃,喜欢被人称作老佛爷,意思就是老活佛,老呼图克图。
“哼!”那人的哼声冷森极了,饱含威胁。
“你不要哼!”张家全挪了挪腰间猎刀:“我不在乎任何人的威胁,就算老天爷看我不顺眼,我也不在乎它的看法。
打扰了你,没有什么不得了,你又能怎样?吃掉我不成?你最好见机滚蛋!识相些,不要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
“小辈,你在五台狂够了”
“够了又怎样?”
“老夫要警告你。”
“去你娘的警告!”他粗野地大骂:“你是什么东西?等会儿那些人来了,一定有那两个什么国师活佛,你敢当着他们的面前向我说这种话才算有种。”
语利如刀,那人受不了啦!
一声冷哼,手中多了一具爪形兵刃,比虎爪长一半,份量也轻些,爪径小而锐利,而且只有前三后一四支爪。
刀吟入耳,猎刀出鞘。
身形一挫;一晃,便已接近了两女,那身形,那步法,真像一头向猎物准备扑杀的豹。
“你在这里,妨碍了在下的行事。”那人不再托大,不再称老夫,张家全灵活狂野的举动,有强烈的震慑人心魔力,扑上将有惊心动魄的激烈搏斗。
这种充满凶险的气势,名家高手是可以感觉出来的。
“你在干什么?”张家全一怔。
“你管不着,总之,你必须离开五台。”那人冷森森的语气,表示出坚决的明显意图。
“要我离开五台?”
“不错,你在这里闹事,搞得天翻地覆,警戒愈来愈森严,妨碍了别人的行事,你知道吗?所以,你必须”
“去你娘的!我知道你的来历了。”张家全消去了三分慑人气势:“你那些狗屁事,真是狗屎:“
“什么?你”“你,一定是他们捉拿图形中的金鹰,金鹰应翔。”张家全讥讽的口吻极为明显:“我真不明白,你们这些所谓志士,所谓武林忠义,所谓名家高手,居然做出这种小孩玩官兵捉强盗的游戏,而且不讲游戏的规矩,简直不可思议,狗屎!”
“你说什么?”
“当然说你,还有什么风尘三侠等等一些无知匹夫。不管是办任何事,包括行刺皇帝,都必须有计画有作为,明情势如取舍。
你们,对方已经知道你们的意图,司经派有专人对付你们,消息已经走漏,你们还有什么好玩的?
无法达到目标,怎么玩?玩自己的命?张子房学究天人,行刺秦始皇不能说他准备不充分,到头来搏浪一椎,仍然误中副车失败了。
当时秦始皇还不知道他的计画,他仍难成功。荆柯刺秦,图穷匕现,结果如何?为他的死付出后续代价的人有多少?你算过没有?”
“你这小辈”
“牙尖嘴利,不明大义,是吗?阁下,人家满人的皇帝还不知道在那里,大批高手已经布网张罗来捉你们。
你们居然自以为得计,我真不知道你们到底在干什么狗屁勾当,真正的目的何在,我真的可怜你们。
你走吧!不要迁怒于我。假使你向我递爪子,我会毫不迟疑地杀死你,我不怕世人骂我是杀你们这种狗屁志士的汉奸。”
金鹰僵在当地,下不了台。
一旁暗影处踱出一个人,是乾瘦的飞虹剑客。
“鹰老弟,不要听不进老实话。”飞虹剑客掷地说:“据老朽所知,先期到达山五台相机行事的人,大半已经不在人世了。
如果你们把鞑子皇帝那些奴才看成饭桶傻蛋,不会有好处的。讲武堂发出的七名重要疑犯中,断魂枪周百起已经死了,风尘三侠也一而再死里逃生。
至于其他的仁人志士,死伤更为惨重。鹰老弟,不是老朽说话刺人,你们这种游戏,真的该停止了。”
“你呢?”金鹰沉声间:“你也是图形名单中的人,而你”“我志不在行刺鞑子皇帝。”
“那”
“所以找的事如果不成功,也不算失败。在京都,我就是有机会就杀,不需专门找某一个人,所以找没有心理的负担,没有失败感。
我的目标很小,我对杀皇帝兴趣缺缺,我只希望在满人的身上戮一些伤痕,必要时扩大一些创口,见好即收,有赚就走,所以我活得好好地。
这次与魔豹这小子合作,真的非常愉快过瘾。这小子从不说大仁大义的话,怪可爱的,不要逼他,好吗?”
“如果我坚持逼他走呢?”
“不要。”飞虹剑客笑笑:“那么,你鞑子皇帝没杀到,却要先杀自己人。结果,自己人也没杀到,自己却死了,因为死的一定是你。”
“什么?你把我金鹰”
“不是我把你看扁了,而是你的确扁了。”飞虹剑客不再客气:“你披风内暗藏着一把唐弓,特制了十二枝浸了奇毒的痹矢。
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位魔豹,是玩弓箭的行家,他知道弓箭的威力与弱点,你一点机会都没有。
连绝魂金剑那些人,都知道你有多重的份量,所以带了鹰爪王王逢时来对付你。可惜的是,张小子已经把鹰爪王宰了,不然就可以看到鹰爪王斗金鹰的奇观了。”
“祝老前辈,不要向这种执迷不悟,自以为了不起的人说道理。”张家全冒火地说:
“他如果有种,我和他赌命。”
“你赌什么命?”金鹰厉声间。
“十里地,显通寺的人就要赶到了。”张家全大声说:“咱们赌,若谁先怕死溜走。你如果有种,咱们都不走,战死为止,杀剩最后一个人就是英雄。”
“这”“你赌不赌?”
“这是匹夫之勇。”金鹰讪讪地说。
“狗屎!”张家全不屑地说:“你们这次不在路上动手,而跑到五台来玩游戏,连匹夫都不如,狗屎!”
金鹰怒不可遏,披风急动,已撤出的鹰爪向脚下一丢,左手的弓已露,右手拔箭。
刀光电射,看到光人已近身,刀光及体,森森刀气澈体生寒,刀尖已停止在金鹰的心坎上,快得不像是真的。
“算了!”飞虹剑客急叫。
金鹰整个人像是麻木了,不知如何是好。
“绝魂金剑的武功,决难比燕山三剑客任何一客高明,甚至比不上夏都堂手下那几个人。而你比绝魂剑客差了一分半分。”张家全后退:“凭你,我很难想像你一旦与那些人面面相对时,会有什么结果。”
“你比绝魂金剑高明多少?”金鹰不服气。
“他勉强能挡住他熟悉的几招刀法,我真正的杀着他绝对承受不了。”张家全收刀:
“昨晚如果不是燕山三剑客恰好赶到,他一定死。”
“他已经自杀了。”金鹰说。
“那与我无关,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张家全回到原处,拾起法螺。
“我不和你赌命。”金鹰说:“我不走。”
“那是你的事。”
张家全不再理会,吹起了法螺。
“想看热闹,就躲在一旁不要出面。”飞虹剑客向金鹰说:“以免碍手碍脚。魔豹的事,决不是你我这种快进棺材的人干预得了的。
这小子杀孽重,只知有自己不知有人,动起手来像发疯,不会管别人的死活,决不会分心照顾同伴,所以你最好不要把他看成同伴。”
“动起手来间不容发,那有工夫照顾同伴的死活?”金鹰毕竟不是外行。
飞虹剑客一打手式,两起落便形影俱消。
金鹰也不见了,是随飞虹剑客走的。
“呜呜呜呜”法螺声凄厉震耳,远处山谷传来绵绵的回响。
山径上,一个孤零零的人影速度有如星跳丸掷,但接近至百步内,便改为缓步而行。
罡风刺骨,滴水成冰。
而这人都穿了雪白的衣裙,裙袂飘举,有如仙姬临凡。
这里是佛门圣地,佛门弟子都知道菩萨们有许多是女的。
此方说:可变男变女的观音。
佛门壁画中的仙女们,几乎都是半袒的,裙带之外还有饰带,飞上云霄的确美极了,那种凌风飘舞的姿态十分令人神往。
这个女人,真像从壁画里飞出来的仙女。
只是,腰间多了一把令佛门弟子讨厌的杀人剑,虽然有些菩萨也佩剑。
张家全停止吹法螺,往塔口一站。
一个骠悍凶猛的豹,与一位仙姬站在一起,反而显得调和,那一位菩萨座下没有猛兽?
文殊菩萨有青狮;普贤菩萨有自象;观音菩萨有龙
“你是昨天到的。”张家全神态轻松悠闲:“这次,你该不是天绝狂叟的表侄女了吧?
“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仙姬甜甜的嗓音充满魅力。
“不太清楚。”张家全抚弄着法螺,像是在和朋友话家常:“觉罗,伊尔根觉罗阿林。
觉罗是宗室呢,抑或是贵族?
我想,至少也是贵族。而你们,却能指挥伊尔根觉罗阿林,杀掉那么多朱家的龙子龙孙,我就不明白你们的身份地位了。或许,你是什么宗室郡主吧?”
“你不需要知道这些。”化名为海秀的瓜尔佳尼楚和(瓜尔佳珍珠)说:“我想是你杀了他,伊尔根觉罗阿林。”
“是的,我一举歼灭了他们卅六名勇士。可以告诉你的是,我尊敬他,所以我给他公平搏杀的机会,他是在英雄勇士的情形下死去的。”
“我知道。”海秀举手轻掠被风吹拂的鬓脚,妩媚的风韵极为动人:“他是军人,那样死,是他梦寐以求的最高荣誉。”
“我很佩服你们,羡慕你们。因为你们有抱负有希望,你们的成就也十分惊人,你们每个人都有决心有勇气,成功决非幸至。现在,各尽所能吧!珍珠姑娘。”
“张兄”
“我不想多说。”张家全打断海秀的话:“叫那几个从侧方偷偷摸摸接近的人出来吧!
你,不是我的敌手。瓜尔佳索翁科罗,你这头海东青该飞出来了。”
“我不打算让他们出来,家兄也没有来。”海秀说:“张兄,我希望和你谈谈。我知道,你是勇士,是汉人中所称的英雄豪杰,应该明时势知兴衰。”
“哈哈!正相反。”张家全大笑:“我一点也没有勇士的气质,一点也称不上英雄豪杰,我只是一个单纯的汉人,一个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浪人。天下间英雄豪杰太多了,我不想插上一脚滥芋充数凑热闹。”
“总之,只要你把小孩子交给我,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当然限于我所能办得到的事。”
“哈哈哈”他又大笑。
“你笑什么?”
“你今天的打扮。”
“我的打扮怎么啦?”
“好美,好俏丽,风华绝代,我见犹怜。我想,你听我们汉人英雄爱美人的故事,听得太多了。”
“你是说”
“你说我是英雄,所以你扮美人呀。”
“并无不可。”海秀嫣然一笑:“我告诉你,不瞒你说,我虽然不是宗室,却是不折不扣的贵族。
你们的所谓美女,并不见得此我美。通婚令已下,除了宗室之外,其他的人都可以满汉通婚。你如果娶了我,决不会辱没了你。告诉你,除了你,我还真瞧不起天下的男人呢。”
“喝!你说得真大胆,脸红了没有?”
“我们不像你们汉人那么假道学,把女人当作禁脔玩物。”海秀笑了:“你如果喜欢水一样的女人,我可以替你娶十个来。”
“我的天,我自己都养不活自己”
“你要不了几天,封公封侯指日可待”
“算了算了,你这些话,可以向汉奸去说。”
“不管怎么说,我要那个小孩子。”海秀坚决地说:“开出价码来,你说。”
“办不到。”他的语气更坚决:“挣开金锁走蛟龙;蛟龙已归沧海,你们已无能为力了。”
“张兄,不要逼我走绝路好不好?我实在不愿与你为敌,我真的喜欢你做我的朋友,你是我最”
“好了好了,你再说上一大车动听的话,也引不起我的兴趣。”
“你”“你和平的来,可以和平的离去了。”
“张兄”
“呜呜”他大吹起法螺。
海秀叹了一口气,深深注视他一眼,再次叹息,转身盈盈地举步。
“我会等到你的。”她在丈外转身,一字一吐:“你很了不起,我也了不起,总有一天我会得到你,你是我心目中唯一我愿以一生心力争取的人,再见。”
她走了,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小径的尽头。
一声刀吟,猎刀出鞘。
“乒乓!”大法螺掼碎在塔下。
第一个黑影出现,第二个六个人,杀气涌腾。
一声豹吼,人影如魅,刀光似电,利刃劈风声惊心动魄,先发制人无畏地扑入六个人形成的阵势中。
主动攻击,势若排山倒海,这是魔豹的习惯。
沉喝声震天,三把刀三支剑涌起刀山剑海。
“铮铮铮”暴乱的闪动纠缠,震耳的刀剑撞击,飞溅的火星
乍合,乍分,风雷骤发骤敛,快速闪动的人影速散。
“啊”暴退的人影倒了一个,叫号声刺耳。
豹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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