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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护法冲到,形如厉鬼,志在拼命。
他心中不忍,侧飘丈外,手中剑举而后收,锋尖硬从孙护法的胸口前撤回。
孙护法冲出两丈外,砰一声撞在一株大树上,身躯重重地反弹摔倒,吃力地爬起,喘息着说:“家先祖浩然公,与郑公百禄同是香军的骁将,同是最先高举义旗反元兴未的英雄,同在明王手下纵横天下的先锋大将。那时的朱元库,还只是皇觉寺的混饭吃苟延性命的乞丐小和尚。后来,他投人郭子兴手下,郭元帅赏他作了一个十夫长;郭元帅是香军三大元帅之一。在转战南北十一年后,明王在安丰被围,朱元球竞勒兵不进,致令明王因粮尽出战而阵亡,他得到医耗方进兵解安丰之围。三年后,他派巢湖水寇廖永忠去滁州接小明王至南京,在瓜步山谋杀了小明王,从此称王道帝,从此就有计划地逐一消灭他藉以起家的香军,残害他早年的长官与同胞。百余年来,各地官府唯一必须遵奉的圣旨,便是残杀焚香教白莲会的人。三代仇恨刻骨铭心,反明复来的宗旨将传至永远、永远,千年百代永不改变,永不屈服永不投降。你,勾结了南京双雄,利用官府之力来对付本会,我不怪你,你报复破家之恨也无可厚非。现在已是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你我之间,只许一个人活命,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因为彼此都有坚定不移的信念,彼此都认为自己是有理的一方。来吧!看谁含恨九泉。”
声落,孙护法再次冲进,身形虽然踉跄不稳,但伸出的左爪依然坚定有力,显然已将毕生性命交修的功力,注人手爪作孤注一掷。
永旭侧飘丈外,收剑人鞘,咬牙说:“你不是主凶,在下放过你,你走吧。”
孙护法一声厉叫,疯狂地扑来。
永旭扭头就走,头也不回觅路下山,脚步显得沉重,他的心也感到沉重。
身后,孙护法砰一声大震,再次失足撞在树上,摔倒在地昏厥了。
不知昏厥了多久,便被剧痛所惊,睁开双目,首先便看到一张唬人的面孔。那人坐在他身旁不远处,正用半怜悯半悲苦的神色凝望着他。
“毒无常!你”孙护法脱口叫,挣扎着想坐起。
毒无常摇摇头,苦笑道:“老兄,不必急于起身,小心创口崩裂。”
孙护法这才发现,胁下的伤已上了药,用腰巾把腰部缠得结结实实,右手也被一根树枝扎住小臂,以免断了的两根小臂骨移动。
“是是你替我裹伤?”孙护法问。
“是的。”毒无常本无表情地答。
“你你知道在下是谁?”
“知道。”
“哦!那那你为何救我?”
“也许是老夫心肠变软了。也许是老夫这一辈子的荒唐岁月中,第一次生出免死狐悲,物伤其类的苍凉感慨,没有任何理由便救了你。”
“你”“也因此一来,我知道小徒之所以致死,必定有他非死不可的正当理由,对神龙浪子的恨念,已消失无踪。同时,我也宽恕了绝笔生花酷待我的深仇大恨,因为我先杀了他二十余位弟兄,其错在我。”
孙护法挣扎的坐起,苦涩地长叹一声说:“你毒无常认错,恐怕是你有生以来第一遭。”
“不错,生平第一遭。”
“也许,孙某真该替你高兴。哦!你是来找绝笔生花的?”孙护法问:“不过,隆兄,我劝你不要来,不客气的说,你差得太远,那不会有好处的。”
“本来隆某打算去找他的。”
“现在”
“我不是承认错误了吗?”
“隆兄,在下负责劝告绝笔生花彼此不再寻仇报复,但必须请隆兄今后远离茅山地境,隆兄能否答应?”
“隆某不会再来了。下次你如果碰上神龙浪子,请替我向他致意,谢谢他救了我一命的恩情,我与他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你以为在下仍可碰上他?”
“你会的。”毒无常的语气十分肯定:“我比他早来此地一步,看到他布下圈套捉你,完全听清了你们的对话。我想,他可以放过你,但不会放过顺天王。他的去向,正是紫气峰清虚下院。”
孙护法哼了一声,骂道:“这不知死活的小畜生!胆大包天送死去了。”
毒无常嘿嘿阴笑,整衣站起说:“阁下,凡是小看了神龙浪子的人,早晚会吃亏上当的。你以为清生牛鼻子比李天师强?贵会那些护法与法主,能比浊世狂客的人高明多少?人多没有用,阁下,你们奈何不了他这条神龙。你快回去报信吧,老夫要走了。请寄语绝笔生花,老夫不到茅山,希望他也不要在江湖走动,咱们最好永远永远不要碰头。”
“你”毒无常扭头便走,扬长而去。
永旭的确是取道奔向紫气峰,听峰名,便知该峰必定在三茅山的东面。他避开河谷,越山而行速度甚快。
但越过两座小山,突然听到东面另一座小峰背面,传来了一阵隐约可闻的怪笑声,心中一动,立即转向,藉草木掩身,向笑声传来处如飞而去。
山背是一座山谷,有一条小径沿谷向东北婉蜒通向谷底,直达另一座小山下,然后绕山腰延伸,不知通向何处,沿途不见有村落,鸟道羊肠,平时罕见有人行走。
在两座小山中间的坡地上,小径左右生长着茂密的及腰茅草,这种茅草俗称丝茅,根可人药,草可盖屋,绿油油地迎风款摆,与麦浪差不多。
路右的平坡中间,青春常驻的香海宫主司马秋斐,领着两位侍女犄角而立,三支剑布下了三才剑阵,脸上的神情颇为紧张和焦灼。
她对面二十步左右,浊世狂客青袍飘飘,背手而立不住狞笑。
浊世狂客左右,共有六名年轻膘悍的大小罗天弟子,雁翅排开叉腰屹立,一个个脸无表情目不旁视。
浊世狂客仰天长笑,笑完说:“我的好宫主,你从广德州跟踪在下不少时日,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反而落在江某的掌握中吧!”
香海宫主撇撇红艳艳的樱唇,哼了一声说:“你阁下说早了些,目下还不知谁是胜家。”
“司马秋斐,你是否大言了?你没忘了九江小楼”
“那次本宫主毫无防备,被你出其不意侵人,侥幸成功而已。”
“这次你有所准备了?”
“你在保阳鬼鬼祟祟逗留五日,本宫主便猜出你已经有所发现提高警觉,因此本宫主早有了应变的计划,步步为营严防意外。你看,本宫主能在顷刻间布下绔罗香大阵,就是最好的说明。”
浊世狂客再次狂笑,得意地说:“贱女人,你这亩大的香阵,阻止得了在下吗?”
香海宫主冷笑道:“不信你何不试试?”
“江某”
“即使你能变成飞鸟飞人,本宫主还有不少霸道的药物对付你,我不信你能长期停止吸气。”
浊世狂客抬头看看天色,笑道:“距日落时分,还有一个时辰。”
“夜幕降临,便是本宫主脱身的时候了。”
“哈哈!你发觉山风是不是愈来愈大了?”
“是又怎样?”
“你这些撒在四周的绝萝香,是不是被风吹得愈来愈少愈来愈淡薄了?能支持到一个时辰?”
“草深及腰,风吹得走草梢的统萝香,却吹不散梢下的药粉,你放心,两个时辰之内,绝对减少不了多少威力。”香海宫主傲然地说:“天一黑,阁下七个人”
“江某七个人,任何一人皆可将你留下。哈哈!你以为你走得了?”
“四十步圆径,你七个人能布阵合围?”
“哈哈!你忘了一件事?”浊世狂客得意地说。
“忘了哪一件事?”
“你知道在下于漂阳逗留五日的原因吗?”
“何不说来听听?反正闲来无事。”
“其一,是在下要证实你跟踪的意图。其二,在下沿途传出信息,召集附近各地潜伏的弟子赶来会合,保阳正是指定的会合处,在下等候他们前来报到。”
“可惜,他们一个也没有来,你仍然是七个人。七个人想在黑夜的山野中留下本宫主,简直是妄想。”
“你快向上苍祷告吧,还来得及,哈哈”“本宫主为何要向上苍祷告?”
“因为在下已召来了十二位弟子。”
“在何处?本宫主怎么没看见?”
“他们不久便可赶到了。”
“你唬人吗?”
“用不着唬你。他们留在后面,对付另一批跟踪的人,那批人是不是大魔的朋友?”
“你说是不是?”香海宫主反问。
绝望中获得了一线希望,她真希望是大魔派来接应的人,能阻止那十二位弟子赶来会合,她便得救了。
但这一线希望甚是渺茫。她心中雪亮,大魔的朋友们,决难挡得住大小罗天十二名弟子的攻击。即使是一比一公平决斗,大魔亲自应敌,也讨不了丝毫便宜。
在九华山,她亲见大小罗天的弟子扬威,在九江小楼,更领教过浊世狂客的绝技。大魔那些朋友,怎禁得起这些狂人的雷霆一击?
不管怎样,希望总是希望,一线希望总比绝望好些。她抬头看看逐渐西沉的日色,心中稍安。
其实,她心中虽然焦急,但并不十分害怕,只要天色稍暗,以绔萝香突围,越过这山坡的草坪,登上两侧山巅的树林,便可安然脱困。
论真才实学,她或许能脱出一名大小罗天弟子的纠缠,但对方有七人之多,硬闯死路一条,因此她必须等天黑才能脱身。
可是,如果浊世狂客所说的十二名弟子真赶到了,那她真的感到心凉胆跳了。
她强抑心神,低声向传女说:“留心南面来路方向,如果有大批人影出现,便是我们冒险突围脱身的时候到了,你两人好好准备。”
“宫主,我和丽妹妹掩护你脱身,谅他们也拦不住我们,此时不走,等他们的人赶到便来不及了。”一名侍女说,脸上居然毫无惧色。
香海宫主惨然一笑,叹息一声说:“如果我能忍心不顾你们,我任何时候皆可脱身。”
“那宫主”
“不要说了。”
小径北端百步外是一座山脚,小径绕山脚折向西北,由于有树林挡住视线,南来的人须绕过山脚的树林,方可看到这面山坡上的光景。
第一个人影出现,然后是第二个一共出现了四个人,看到了山坡上双方对峙的人脚下一紧,不假思索地急奔而来。
首先心中惊骇的人是香海宫主,但看清来人的穿章打扮,心中略宽,一看便知不是浊世狂客的人。
“浊世狂客注视着奔来的四个人,眼神略动,并不感到惊讶,冷然举手一挥,向左面的三名弟子说:“去两个人,叫他们少管闲事走他们的路。”
两个年轻人同时迈步迎上,劈面拦住飞奔而来的四个人,剑鸣似龙吟,两支剑同时出鞘,一个年轻人沉喝:“不许停留,走你们的路。”
四人脚下一慢,由鱼贯而行改为两人并肩,互相一打眼色,逐渐接近。
走在最前面那人高大壮实,红光满面,脸圆圆颇有气概。穿一袭天蓝色绣云雷花边罩袍,似乎袍面并未佩带有兵刃。
由于眼神平和,因此脸上似乎经常带有笑意。唯一岔眼的事物,是他衣领后插着一支不伦不类的竹如意。
其余三人皆是年已半百出头的劲装大汉,分别佩带三种外门兵刃:蜈蚣钩、金鹰爪、虬龙棒。三种兵刃皆是可抓可拿的重家伙。
穿罩袍的人信手取下竹如意,右手握柄,左手无意识地抚弄前端的手指形爪枝,在八尺外停步微笑道:“年轻人,你们是不是霸道了些?如果我们停留,是不是将有是非?”
“不是有是非,而是有祸事。”年轻人傲然地说。
“真的?贵长上是不是浊世狂客江庄主?”
“咦!尊驾认识敝长上?”
二十步外的浊世狂客脸色一变,大声说:“让他们过来。”
年轻人间在一旁,收剑冷冷地说:“敝长上要你们过去。”
四人淡淡一笑,泰然举步向浊世狂客走去。
浊世狂客日迎来客,眼中有疑云,等对方走近,冷笑一声问:“尊驾高姓大名?江某不认识你们。”
“江兄名震江湖,字内称尊,区区一些默默无闻的小人物,江兄当然不认识。”穿罩袍的人仍在抚弄手上的竹如意,态度相当随便:“在下姓桑排行三,江兄就叫我桑三好了。”
桑三向同伴伸手,说:“这三位是桑某的好朋友,申钩,李爪、胡棒。朋友们见面称绰号,把他们的姓名倒过来叫,那就是他们在江湖上的绰号。当然,他们的绰号江湖朋友知道不多,他们都不是江湖名人。”
姓名倒过来叫,便成了钩申、爪李、棒胡。那时的风尚,姓放在号后十分平常。顺天王在四川造反,绰号就叫麻廖。
开国初期天下群雄并起,最初三位英雄豪杰中,胡闰儿叫闰胡,李二叫芝麻李,只有韩山童称为韩法师。
浊世狂客哪将这些名不见经传的人放在眼下?连武林第一高手玉龙他也敢叫阵,天下间的武林风云人物在他眼中,皆算不了一回事。
这些年来,他唯一遗憾的事是在九江小楼败在神龙浪子手下,之外似乎还没有真正碰上敌手,在他眼中有份量的武林人物没有几个。
他轻蔑地扫了众人一眼,目光在对方的兵刃上匆匆掠过,淡淡-笑道:“绰号倒是简单明了,人如其号,当然不是诸位的真名号罗!怪的是诸位竟认识江某,江某曾经退出江湖十年之久。”
桑二呵呵笑,接口说:“对,江兄为了调教门人子弟,隐身大小罗天培育英才,这件事最近在江湖轰传。早些日子江兄曾在九华黄州一带屡现侠踪,所以在下认识尊驾,江见的这几位气概超凡与众不同的门人子弟,足以说明江兄的身份了。”
浊世狂客冷冷一笑,不怀好意地说:“桑兄的口气,可真是锋利得很。”
桑三仍是笑容可掬,谦虚地欠身笑道:“岂敢岂敢?江兄多疑了。”
“桑兄似乎是有所为而来。”
“在下”
“你们是妖妇的相好吧?”浊世狂客阴笑着问。
“在下不认识这几位风华绝代的姑娘。”桑三坦然的说。
“真的?”
“桑某决不虚言。”
“你连大名鼎鼎的二魔香海宫主司马秋曼也不认识?”浊世狂客惑然问。
桑三脸色略变,目光落在二十步外的香海宫主身上。
浊世狂客看到了桑三脸上的神色变化,又道:“阁下似乎少在江湖走动,颇令在下惊讶。”
桑三收回目光,笑道:“不怕江兄见笑,在下的确是少在江湖走动,但对宇内十五名人的名号,并不陌生。早些天九华邪魔盛会的事,在下也耳熟能详。知道名号是一回事,曾否见过又是另一回事。你知道,美丽的姑娘们如经过巧手梳妆打扮,远看相貌大同小异,在下怎知道她是年已半百出头的香海宫主?”
浊世狂客傲然地说:“现在你已经见到她了。那两个梳双髻的少女,是她的侍女小丽和小莹。”
桑三又瞥了三女一眼,说:“九华之会,经过情形在下相当清楚,江兄”
“在下把她们困住了。”浊世狂客抢着说。
“困住了?”桑三大感困惑:“相距二十步”
“她们机警得很,布下了迷香大阵自保。”浊世狂客指指四周:“香海宫的统萝香举世无匹,不易进去把她们赶出来。”
“这如果她们从对面撤走,而江兄七个人并未合围,她们脱身乃是轻而易举的事,江兄能绕过去追得上她们?”
“在下不合围,就是希望她们撤走。”
“这”“她们逃不掉的,即使让她们先走百步,在下也可从容追及她们。她们知道逃不脱,所以要等到天黑,利用黑夜侥幸脱身。”
“哦!距天黑不足一个时辰了。”
“天黑了她们也逃不掉。”
“这到底不稳当。江兄,何不放火将她们烧出来?这一带草地虽然一片青绿,但根部仍然有少少枯死的草叶,从上风放火,不难烧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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