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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旭返回永福客栈,已是申牌初正之间。
镇中谣言满天飞,沸沸扬扬情势大佳。
到三圣宫一带侦察的人已经回来了,并未发现有人拦截,妖道的眼线必定已将他们侦察的动静向上呈报了。
客店中,永旭的房内人们往来不绝,他分别与群雄个别相商,决定了行动大计。
最后进来的人是鬼见愁,递给他一幅手卷,笑道:“贤侄,你所要知道的都在图上了。
可是,愚叔就看不出有何值得怀疑的处所。”
他接过图卷,并不急于打开看,说:“俞叔,图样可靠吗?”
鬼见愁拍拍胸膛说:“不是愚叔敢夸海口,绝对可靠。那地方附近数十里,愚叔这些年来也曾走过不少进。绘图的人,乃是愚叔安在此地的暗线,多年来从没活动。他对那地方十分熟悉,几乎一草一木他也可以绘出来。因很详尽,你看看就知道了。”
“小侄先行谢过。”
“贤便打算”
“小侄在会晤顺天王之后,再行详告,目下俞叔在心理上,必须有所准备。”
“准备什么?”
“准备今晚大闹清应下院。”
“甚么?去吵醒那些无用的香火道人?”
“俞叔小声些,须防隔墙有耳。”永旭指指屋:“人质囚在清虚下院,今晚必须把人救出来。”
“真在清应下院?”鬼见愁低声问。
“千真万确,小侄已经探得一清二楚。”
“这”“俞叔请返房准备晚膳,小侄还得与辛大哥商量商量。”永旭微笑送客。
掌灯时分,顺天王没有来,连姬老庄主也不见踪迹。这表示顺天王无意接受谈判,姬老庄主未能说服顺天王前来予会。
所有的客房皆闹得紧紧地,群雄皆在房中整装待发。
三更天,永旭的客房窗门悄然而开,黑影穿窗而去,闭好窗跃登屋顶,会合了三个黑影,隐没在茫茫夜色中。
其他如人也先后出发,走上了至沿虚下院时小径。
对面的天井旁暗影中,闪出一个店伙打扮的黑影,鬼魁似的越墙而出,到了店房的偏犀。
廊下闪出一个黑影,低声说:“都出去了吗?我们也该走了。”
店伙打扮的黑影拉住了对方的手臂,低声说:“出是都出去了,吕香主,我看有点不对。”
“怎么不对?”
“他们三更天出发,不嫌晚了些?”
“晚什么?用轻功赶路,到紫气峰不需半个更次。”
“问题也出在此地。侦察下院仅有周小辈一个人前往,其他的人以千幻剑、北丐为首,侦察三圣宫以分散我们的注意。就算他们立即赶到,那些未到过紫气峰下院的人,各就预定袭击的定位,岂是一两刻工夫可以办得到的?再分头潜人,又得花多少时刻?等他们发起袭击,岂不是日上三竿了吗?”
“这对呀!”
“所以问题重重,恐怕是诡计。”
“你是说,他们志不在救人?”
“对的,周小辈不知在搞什么鬼?”
“会不会是声东击西,志在顺天王?”
“但方向的确是紫气峰。”
“周小辈他”
“他第一个先走,我亲眼看到他会合了千幻剑父子三人一同走的。”
“那”
“吕香主,你快将可疑的消息传出,我猜想我们恐怕中了他的圈套,三位法师的十绝大阵恐怕将劳而无功。我去通知镇上的人。要教他们严防意外。”
清虚下游里里外外安静如垣,创乎从未发生过任何变,直至破晓时分,道侣们开始拜天早课,仍未发生意外变故。
唯一有异的是,不是雾季。
这天晚间却气候骤变,下院被大雾所笼罩,对面不见人。
而袭击的人却在四周里外飘忽不定与黑雾漫天的下院保持安全距离,自始至终不曾接近半里之内。
天刚发白,人便撤走了。
大队人马在晨光中进人大茅镇,眼线方发现走在前面,与千幻剑和南京双雄走在一起的蓝衣人,是辛文昭而非周永旭。
永福客栈内一阵好忙,各处皆传出轻松的谈笑声。
但所有的人皆绝口不谈夜袭清虚下院的事。
洗漱、进食、歇息,辰牌末,群雄再次出发,去向是四平山。
四平山香堂秘坛昨晚只留下几个高手警戒,其他的人皆由三位法师率领,至清虚下院布下十绝大阵死亡陷阱。
要提周永旭这条龙,准备一网打尽以千幻剑为首的江湖群雄,白费了一番心血,不但龙捉不住,群雄一个也没有落网。
而当晚的三更初,香堂东面十余里的山谷有了巨变。
四平山形如其名,山顶平坦一望无涯,上面有村落、田野、树林。
从四面伸出的山尾不是平整的,犬牙交错的山麓线,形成错综复杂纠缠不清的丘陵,其间隐藏了不少山谷和隔绝的盆地。
登山的小径甚多,这座同八十五里的平顶山并不寂寞。
东面共有三四条登山小径,每一条皆从不同的山谷向内伸展,再婉蜒上升,沿纵走向的小山岭脊线盘旋而上。
沿途古林参天,除了鸟兽之外甚少行人。但不论走哪一条路,决不会走错路,不上就下,简单明了。
一条小径通过一处圆丘形的小山古麓,开始逐渐向上伸展。而在上升处的右方,岔出一条小小的樵径。
这条樵径很窄小,但明显的路面却令人大感困惑,路面野草不侵,可知是经常有人走动的重要孔道。
小径延伸至一处平坦的山脊,然后向北降至下面的小山谷,谷中溪流一线,可看到三四座茅屋,和溪两岸的一些困地。
这里的田地,养不活两家。因此附近的村民,皆知道这处被称为底谷的杨家,一家五口过的日子相当清苦。
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深山连近亲也不见上门。
杨家穷,小小的山谷内只挖出十余亩地,四座茅屋建在陡坡下,两间住人两间放柴草杂物农具。
一年下来,除去税粮,仅算是聊可温饱,还了旧债欠新债的五口贫户之家。
但那条近谷的光亮小径,会是五口之家出口的通道?除非这五个人一天跑上百十次来回。
但附近七八里外方有村落,谁去留意底谷杨家的人闲得无聊来回跑?
春天,这一带岭脚一片锦绣,映山红把岭上岭下点缀得成了花海。花季一过,连官风雨残花满地。
这就是残花岭,取名的人不知是谁,反正本地的人不知道,江湖朋友更是毫无所知,大概只有取名的人心里明白。
这略带伤感诗意的地名,总比本地人称为东岭脚好听些,东岭脚一点也引不起过往旅客的兴趣。
当永福客栈的江湖群豪在掌灯进膳时,底谷杨家东面三四里的山径上,一位弯腰驼背,背了行囊的旅客,正孤零零地走向寂寞荒凉的山区。
野犬的长号与夜果的啼声此起彼落,这人就在夜色苍茫中消失在山林间。
这条路上夜间没有行人,如果有,一定不是好路数。
底谷杨家的户主是张老实,朴实的外表也的确给人老实的感觉。
之外是他的老妻,两个傻乎乎牛高马大的憨儿子,一个十五六岁脸色有点苍白,从来没有人见过的大闺女。
张家平时就少有外面的亲友往来,附近村落的人哪有闲工夫来找他们话家常?
四间茅屋都是独间,依山脚而筑,屋后的陡坡其实与绝壁差不多,但由于草木丛生,爬上去并不难,隔三十余丈便是长满映山红的小岭。
三更正,斗转星移。
黑影从小岭慢慢下降,藉草木攀援,缓缓降近谷底,降下处恰是四间茅屋的中心点,无声无息像妖魁幻形。
茅屋灯火全无,寂静如死。
黑影先沿壁根一带摸索,希望能找到可疑的事物。
但他失望了,壁根一带长了一些小灌木,找不到没有草木的处所。
黑夜间视界有限,这样暗中摸索事倍功半,甚至枉费心力。
但黑影却极有耐心地探索,分段往复搜查,最后,在最外侧的一座茅屋后,看出了异样。
这里有一个大坑,里面有焚烧后遗下的灰烬。
行家只要嗅到余灰所发的气息,便知是焚烧杂物的地方。
乡民利用草灰作肥料,任何一个种庄稼的人,也不会花工夫掘坑来焚烧草木取灰。
黑影无声无息地到达茅屋后,慢慢绕至屋前。
木门紧闭,两侧的窗也关得紧紧地。
这种古老的茅屋如果门窗皆关闭了,想进去真不容易。
屋顶草层厚实,开天窗真得花不少工夫,厚实的大泥砖,挖一个狗洞也要费大半天时辰。
黑影知道无法潜人,知难而退,到了第二座后,开始暗中准备。
准备的东西很简单,先以干草砌一个窝,中间放下一包爆竹的黑色火药,再埋上一根编得松松的干破布条,用火折子点燃布条的另一端,立即回到第一座茅屋的门旁,吸口气飘然上升,编幅似的隐身在屋檐下。
他这样来来去去,皆采用蛇行殖伏行动,自始至终不曾发生音响。
四间茅屋的前面有一处两亩大的晒谷场,地面结实光亮。尤其是第一座茅屋的前面,通向大门的一段更是光滑,所以黑影选择这座茅屋待机。
广场的前缘,有三四株大树,如果留心,可发现中间那株大树下伏著一个黑影。那是警哨,从谷下接近茅屋的人畜,皆逃不过警哨的耳目。
人侵的黑影早已发现树下伏着的人,知道无法接近,因此不加理会。
不久,蓬一声轻响,火光一闪,火焰上升。
布条燃至火药堆,火药引燃了干草。
树下伏着的警哨一蹦而起,奔向火苗吞吐处,燃烧干草的草技爆裂高清晰可闻,即使没看到那一阵眩目的火药爆燃的闪光,也知道失火了。
警哨发出一声警啸,折了一根树枝,快速地扑打灌木丛中的熊熊烈火。
四座茅屋的沉重木门皆打开了,共奔出十二名衣衫不整,但都带了刀剑兵刃的男女。
张老实一家五口,竟然多出一倍以上了。
“怎么会失火的?”第一座茅舍奔出的一个老女人,用尖锐的嗓音高叫,向火起处奔去。
所有的人皆用树枝扑打,浓烟大起,火势已被控制。
“有硝磺味,有人纵火。”一名大汉讶然叫。
老女人还没把话听完,倏然转身飞掠而走,奇快绝伦,闪电似的向门口冲去。
屋内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老女人大概是知道不妙,冲得太急,距门不足一丈,冲势似乎更快更急。
一个黑影突然从漆黑的屋内向外飞跃,双方恰好在门外遭遇,闪避已来不及了。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老太婆可能急疯了心,也许确已认定是敌非友,一声沉叱,反掌斜拍借力打力。
噗一声问响,掌背柏中对方的右助。
没听到叫痛声,冲出的人被拍得左冲丈外,然后砰一声跌翻在地。
老太婆乘势问人屋内,贴在壁根下形影俱消。
门外,有人大声叫:“尤婆婆,你把鲁老兄的右肋打断了四根。”
已隐起身形的尤婆婆吃了一惊、情急叫道:“老身不是有意的。快冲进来,屋内有强敌人侵。”
黑暗中,突传出中气充足的语音:“不必仲了,屋里太黑,冲进来不头破血流才怪。事情已经发生,急也不急在一时,慢慢走进来好了。”
尤婆婆心中一凉,沉声道:“你是谁?所为何来?”
“呵呵!掌起灯你就知道在下是何来路了。尤婆婆,这地方你熟悉,闭着眼睛也该知道灯在何处,是吗?点灯吧,在下不会偷袭你,如果要偷袭你,你报本就进不了门,你练的鬼影功还不够快。你快年届古稀了吧?能保持这种境界,你已经比大多数年轻高手强多了。”
人影已堵住了门口,有两个人窜进来了。
“掌灯!”尤婆婆焦灼地叫。
又窜进来两个人,一个大声说:“属下遵命,是点中堂灯吗?”
中气充足的语音抢着答:“中堂灯已被在下毁了,那种大型的怪灯用在简陋的茅屋内,行家一看便知灯中有鬼,灵狐的那一套鬼玩意,对在下已经不生效用了。壁间应该插有松明,你就把松明点起来吧,哦!好利害!是不是花蕊毒针?老太婆,你的一大把毒针,全钉在桌面上了。”
原来老太婆听声辨位,用花蕊毒针偷袭,用了一大把毒针,针打在桌面上的声音,真像暴雨打残荷。
又涌人几个人,两丈深丈余宽的厅堂快有人满之患了,但谁也不敢冒昧动手,里面太黑了。
“老太婆,你倒了没有?”中气充沛的声音问。
“砰!砰”人体倒地声接二连三。
两个人影飞退出门,其中之一是尤婆婆。
“哈哈!一共倒了九个。”中气充沛的声音更响亮:“老太婆,你很幸运,因为你是躲得最远的一个,呵呵!大概你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门外火光一闪,有人点亮了一支火把。
老太婆当门而立。
是个鸡皮鹤发鹰图厉光闪闪的老妇,右手握了一根尺八鸠首杖,鸠首是金色的,鸠嘴比传统的敬老鸠首杖要粗长得多。
老太婆身后,两女两男把住了门。
“是你!”尤婆婆惊叫。
八仙桌已移至厅角,侧搁在两张条凳上,上端,端坐着弯腰驼背的怪老人,大包裹就搁在手边。
“咦!你认识我?”驼背老人笑问。
“你不是山顶罗村的罗老驼吗?天黑前你还在十里外,你驼背老人腰一伸,伸手从背领中抽出一个扮驼背的小布包信手丢掉。手一摸嘴唇,白胡子不见了。
手在脸上一阵搓揉,皱纹消失了。
“你你是谁?”尤婆婆惊问。
假老人从大包裹中取出连着腰带的剑,一面佩上一面盯着老太婆笑道:“我,神龙浪子周永旭。”
尤婆婆老脸突然变得苍白,骇然叫:“你你不是要在今晚到清虚下院救人质吗?”
永旭哈哈大笑,将包裹丢掉说:“我不是在这里吗?”
尤婆婆一咬牙,厉声说:“你出来,老身要看你到底练了些什么惊世绝学。”
永旭跳下桌,顺手将桌扶正,摇头道:“抱歉,要动手你就在厅中赐教,在下暂时不能离开,免得你派人毁去地洞口。”
“你”“老太婆,周某闯了多年江湖,多巧妙的机关没见过?”他指指神案下原来放置八仙桌的地面道:“这里就是地穴口。地道通向山崖,里面建了足以容纳四五十个人住宿的山下秘室。老太婆,你这处花残岭秘窟完蛋了,你是毁不了地穴口,也放不出里面的人来围攻在了。”
“谁谁告诉你这处花残岭秘窟的?”
“你去猜好了。”永旭说:“我又不傻,为何要告诉你?”
“老身在外面等你,不久老身的人便可赶到了,届时你能不出来?”
“等妖道山上香堂秘坛的人赶到,你已经驾返瑶池了。在下是有备而来,当然有收拾你们三五十个高手的能耐,你信不信?”
“老身这一关你就过不了。”
“真的?”
“你冲出来试试?”
“在下还不打算与你排骨。这样吧,你告诉在下如何打开秘穴口的方法,在下放你一马。”
“你休想。”
“我知道你不会答应,告诉你一件有兴趣的事。”
“什么事?”
“在下对制造小巧的玩意颇有兴趣。譬如说,用一根牛筋索浸在水中,浸至半涨,然后用力拉紧捆住一件小物体。牛筋索逐渐干燥,干燥便慢慢地收缩。使用时,索端用一根拉力恰到好处的棉线绑住。你猜猜看,牛筋索需要多少时限,方能绷断那根棉线?”
“废话连篇!”尤婆婆不屑地说:“此时此地,你还有心情说这些无关的事?”
“正相反,这件事于你来说,极端重要。”
“你是什么意思?”
“在下研究过了,不用时用布缠实,牛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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