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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末见返观报命,直至申脾末,日影将落下西山,派出找寻的六名弟子空手而回,但追九华羽士的三名弟子和三头丹顶鹤。始终不见转来。
盛筵已散,观后客舍的大客厅中,宾客正在品茗细谈,纵论江湖大势。灯已经掌出了,黄昏已临。
飞云观主渐渐有点心不在焉了,神色愈来愈凝重,对音讯全无的三名弟子耽上了心,口中和独角天魔敷衍,心中却有点焦虑。
独角天魔不是笨虫,已看出飞云观主魂不守舍的神情,停止述说在石淙活僵尸出世的事,说道:“观主,你心中有事,何不说来听听?是不是令高徒追人未回,你有点耽心?”
飞云观主不假思索地说:“贫道确有此念。在附近五十里方圆之内,找那三个门人决不至于迷路,九华羽士亦不可能活着逃离。如果那家伙用销魂香得以侥幸,三头仙鹤也足以制那贼道的死命,为何一个多时辰中,人禽全失了踪,怪事。”
“我看,也许他们遭到意外了,咱们何不也到各处走走?坐在这儿等不是办法呢!”独角天魔提出了意见。
几句话提醒了飞云观主,他举手一挥,向一名门人叫:“带金四娘和玉虚子来,我得问问他们。”
金四娘已换了沉重的手拷脚镣,玉虚子也有全付家当,两个人之间用鸡卵粗的铁链串上,走起路来脚只能迈出半尺宽,链子“喀拉拉”暴响,由两名老道半拖半挽带入了客厅,脚镣拖地声中,两人垂头丧气站在堂下直瞪眼。
一名老道呈上金四娘的大革囊,行礼道:“禀师父,这是金四娘的盛毒蛊革囊。”
飞云观主左看右看,没有勇气打开,甚至连包在外面的防水油绸袋也不敢打开,搁在手边暂时不看,向玉虚子冷冷一笑,问:“玉虚道友,九华羽士的去向,你该清楚,是么?”
玉虚子知道今天大难临头,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还不如干脆些,免得死前受折磨,说:“他可能前往追踪飞龙秋雷。据他说,他与姓秋的仇深似海。无可化解,必须有一个人挺尸方能了结。至于结仇的内情,他守口如瓶,从无得悉。”
“飞龙秋雷目下的下落你可知道?”
“他既然与一剑三奇同行,少不了要到夷陵州。”
“你的话可靠么?”
“哈哈!贫道何必给自己过不去?希夷道友,贫道已落在你的手中了,只求一个痛快,你不必穷罗索。”
飞云观主呵呵笑,说:“你很有自知之明.倒是个好人才。咱们商量商量,怎样?”
“你说说看。”
“我不追究你伤我的门人大罪,不问擅自闻观的不赦过失,也不问你送金四娘意图嫁祸的可恶阴谋:”
“哼!你飞云观主似乎有过人的海量哩!异数。”
“住口!”飞云观主叱喝,阻止玉虚子带刺的话语,稍顿又道:“你如果再话带讽剃逞口舌之能,休怪贫道要得罪你了,你得识相些才是。”
“好吧!我听着就是。”玉虚子冷冷地答。
“贫道目下正打算请瑞老提携,重出江湖打天下,正在用人之际,还得借重阁下,所以网开一面。其一,仙都观暂借与贫道使用。”
“贫道双手奉送,小意思。”玉虚子答得顶干脆。走掉了一个水贼吴正安,必定走漏了他擒金四娘的消息,日后金神金祥不剥他的皮才怪,他怎敢还呆在仙都观等死?送给飞云观主,正中下怀,求之不得哩。
“其二,劳驾阁下替贫道共策大计:”
“这有何难?愿供驰驱。”他又答到爽快,心中在暗笑,鬼才会听令驰驱,等一旦恢复自由了,天涯海角一走了之.隐姓埋名避祸,飞云观主岂奈他何?
飞云观主哈哈一笑,向一名弟子叫:“取金丹一颗给他定定心。”
“是。”弟子高声答,探手怀中取出一只玉瓶,大踏步走近玉虚子,倒出一颗金色的丹丸递至玉虚子口边,说:“家师赐你金丹一颗,定定心,免得信口应允所提的条件。”
玉虚子骇然,当然知道不吞也得吞,光棍不吃眼前亏,吞下了金丹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认了。”
飞云观主笑道:“不用害怕,这是百日飞升丹,百天之内死不了,只消你忠于贫道,届期贫道自会给你解毒的药。”
他举手一挥,两名弟子立即替玉虚子解开了脚镣手铐的巨大铁锁。
金四娘发出一阵娇笑,说:“希夷散人,大概轮到我了,要我效忠吗?”
飞云观主得意地笑,说:“金姑娘,言重了,令祖金神金样名列前辈四大凶人,贫道岂敢要姑娘效忠。”
“嘻嘻!冲着五十斤脚镣,二十斤手铐链,你说这种话岂不太过矫情么?拿百日飞升丹来,不必废话多费口舌了。”
“哈哈!姑娘快人快语,贫道佩服,佩服。天虹,给她一颖金丹。”
金四娘从容吞下金丹,一名弟子便替檀开了脚料手铐,恢复了自由。飞云现主举起她的大革囊,说:“金姑娘。这玩意儿贫道代为保存,日后再请教姑娘使用之法”
“你要就拿去,但我得说明,里面的蛊虫不太听话,而且每天都得用特制的食料饲养,只有我才知道如何伺候这些小东西,难道只要我用口不用手,便可教会你驱使?告诉你,那是办不到的。”
“哈哈?你会办得到的,我先教人向你学,再由那人传授。那人如果不幸死了,那
那休怪贫道言之不预,后果会万分严重的。同时,贫道不得不言明,百日飞升丹天下间只有贫道有解药,别人无能为力。好了,该办正事了,咱们准备走。”他转向独角天魔,恭敬地问:“瑞老可否为贫道壮壮胆,搜索附近山区!”
独角天魔却闭目危坐,佣月倾听良久,低声用传音入密之术说:“不用搜了,来人已到了屋后。”
“瑞老”飞云观主大吃一惊地低叫。
“是说.有高手到了屋后,如果老夫所料不差,你的门人和三头丹项鹤凶多吉少。”
飞云现主变色而起,突向玉虚子和金四娘说:“对不起两位。在明辰日升之前,两位不能恢复自由之身,先委屈两位一夜
他又问子弟们叫:“替他两人带上用具。”
金四娘柳眉倒坚,向下退,厉声道:“希夷散人,你是存心侮辱本姑娘么?”
独角天魔怪眼一翻,站起低吼:“金四娘,你要老夫动手迫你就范么?”
金四娘银牙咬得格吱吱地怪响,伸出双手说:“欺人太甚,姓金的永记此日。”
两人重新戴上脚镣手铐,飞云观主喝声“带走!”两名弟子押着人出厅而去。
独角天魔突然身形乍闪,象一道灰虹,一闪之下,便消失在花窗外。
雷音尊者庞大的身躯也凌空纵起,穿出了左面的花窗。
飞云观主举手一挥,一声暗号低响,客厅灯火全灭。
观后,是飞云岭的登山小径,全是参天的古林,山坡相当的陡。上行里余,露出了峥嵘的石崖峭壁。
繁星满天,虫声唧唧,远处不时传来一声声猿啼虎啸,动人心弦。山风掠过枝梢,发出阵阵涛声。远处山下的云岭坝黑沉沉地,三两星闪光象是鬼火。好个山区中凄消恐怖之夜。
独角天魔不见了,雷音尊者也消失了。
飞云观主率领着两名弟子天凤和天钩,隐身在一丛罗汉松下,凝神留意四周的动静。前面是山坡,后面是宏丽的观殿和两排消雅的客舍。殿后是观主和门人住宿的道院,墙全是巨石所堆成的,稍后的一栋,便是地牢的所在地,位于客舍的右侧不远处。
没有任何声息,更看不见人影。
蓦地,身后客舍的左方“啊!”一声惨叫,打破了四周的沉寂,十分刺耳。
飞云观主喝声“快!”三人向惨叫声传来处扑去。
且回头表表秋岚。
他认为金四娘的船沉在江边,附近的船只全逃掉了,岸旁有人从水中登岸逃命,也许金四娘能逃至岸上哩!江水略浑,在水中擒人不太容易,但愿金四娘能逃至岸上,如果已落在巴山苍猿的手中,麻烦大了。
三峡里外,巴山苍猿有三十余座水陆分寨,谁知道将人放置何处藏匿?
他向南岸游去,快接近伸出江面的一座岩礁,岩礁上有三名赤膊大汉,有一个突然叫:
“飞龙秋雷!”
三个人吓得扭头向山麓狂奔,跑得相当快。秋岚脸上抹了颜料,但入水时,经江水一冲,颜料褪尽,现出庐山真面目,难怪水贼们望影而逃。
岸旁停了三艘小艇,但没有人,人全向岸旁的奇峰右麓仓惶遁走。
秋岚不追三名逃命的赤膊大汉,却舍近求远,左追逃向右麓的大群水贼,他以为那些人可能擒住了金四娘,带着俘虏返回山寨。
相距不足一里,赤膊大汉的叫喊冲相当震耳,里外的一群人听到了,有人扭头注视,居高临下看得清楚,看到秋岚正用绝顶轻功向上赶。
“咱俩毙了这王八蛋。”扭头向下望的人怒叫。
一群人共有三十名之多,人多势众,见秋岚只有一个人,大家不约而同的向两面分张,回身待敌。
秋岚看对方人多,动手时必定伤人,他没有伤人的兴趣,相距在十丈外停下了脚步,仔细查看俘虏中有没有金四娘。
三十余人中,有八个人带有无法走动的人,有三个是水贼受伤的同伴。有五个是一剑三奇的人,被绑得象个棕子,气息奄奄,挥身水淋淋地,难以看出是否有金四娘在内。
水贼们以为秋岚害怕,在呐喊声中纷纷挺刀仗刺奔下,不住怒吼:“飞龙秋雷,纳命。”
秋岚屹立如山,叫道:“放下俘虏,在下不为已甚。”
水贼们不听他的话,急冲而下。最先奔到的是三名悍贼,三把分水刀凶猛地扑下。
分水刀长而利,比单刀稍短,近身相搏相当管用。秋岚是赤手空拳,所以贼人毫无顾忌地奋勇猛扑。
三人齐至,事实上不会同时到达,左右两人须要侧绕两步、自然有先后,秋岚往右一闪,右面的悍贼刀光一闪,就是一记“青龙入海”双手将刀送出。
秋岚左手一拂“噗”一声轻响,拂中扎来的刀身,揉身踏进,一劈掌劈中贼人的左颈根,贼人“嗯”了一声,昏跌八尺外,滚下山坡去了。
中间的悍贼赶到“力劈华山”劈向秋岚的颈背。
秋岚哈哈一笑,反从悍汉的左侧迫进,一闪便反贴在贼人的左肩背,左肘一撞,不轻不重的撞中贼人的左背骨凤凰入洞穴。
“哎唷!”贼人狂叫一声,冲倒在地,再骨碌碌向下滚。
似乎在同一瞬间,第三名悍贼的刀,已光临秋岚的顶门,几乎连同伴也不放过,来势汹汹。
秋岚向左一闪,一刀落空,贼人身手相当高明,顺势将刀掘腰猛挥。
秋岚吸腹稍退,刀尖从他腹前拂过,间不容发。他的手长,立即踏进伸右手,五指如钩急抓贼人的脑门。贼人反应快极,挫腰左闪,又是一刀,猛砍他伸来的大手。
“拿来!”秋岚低喝,右手疾收,左手已闪电似的从下面抓住了贼人握刀的手掌。
贼人大惊,感到手是被-个大铁钳所铤住,掌骨如裂,痛彻心脾,火速松手,伸右足来一记“虎尾穿裆”攻秋岚的下阴。
秋岚右手疾沉,一把抓住威人左足,喝声“躺!”往后一带,贼人乖乖地坐倒躺下了,背脊着地往下滑,直滑下丈余势末止。
“铮铮铮!”铿锵的钢刀撞击声震耳欲聋。
“哎呀!”惊叫声大起。
秋岚身形倏动倏止,扑来的人四面惊窜,被击飞的钢刀共有五把之多,化为长虹飞掷三丈外去了。
秋岚站在人群中,贼人们在三丈外四面环立,被击飞兵刃的人抓住尚在滴血的手腕,脸无人色的盯视着他,谁也不敢再扑上了。
他轻拂夺来的分水刀,含笑环顾四周的敌人,一面伸左手食拇两指,伸手将分水刀一寸寸地折断向下丢。
他一面丢一面说:“你们不要再冒险了,枉死无益,何必呢?放下俘虏,在下不会为难你们的。”
分水刀刀背特厚,但在他两指毫不用劲地掐豆芽似的寸断而坠,象在变戏法,却把水贼们吓得浑身发抖。
人群后面挟住俘虏的一名悍威,一声不吭悄然将俘虏放下,悄然退后。
秋岚抓住刀靶,五指一收,刀靶碎裂如粉,他伸手将碎屑徐徐洒掉,又说:“好汉们,真要动手,你们二三十个人,说句不客气的话,不够塞指缝。好了,你们大可放心,替俘虏松绑,然后好好离开。”
五个俘虏全是男的,没有女的,他十分失望,问道:“诸位,那一位朋友知道金四娘的下落的?请见告。”
贼人中有一个精壮大汉伸手向江畔一指说:“不久之前,金四娘独自驾舟向岸边驶,被九华羽士和王虚子两位道长弄翻了船”
“她呢!”秋岚急问。
“擒走了。”贼人简捷了当地答。
“往何处走的?”秋岚惊问,他感到心中发冷。
“不知道,船向下游放,谁知道呢?乘的是小艇,快着哩!”
“这儿到巫山,可有你们的舵寨?。
“巫山才有,那是第九分舵。”
秋岚扭头便走.一面向五名被俘的人叫:“你们快走,在下有事,顾不得你们了。”
五个家伙早已跟着他飞跑,用不着照顾了。到了江边,秋岚将一艘小艇推下水中,五个家伙也随后奔到,也弄走一条小艇,高声大叫,道:“秋爷,等我们一等。”
“对不起,我得先走一步。”秋岚答,小艇似乎要破水而飞,去势如弓箭离弦。
上行船全是客货船,下行的船只少之又少。秋岚的小艇全速下放。船轻水急,一泻而下,但沿途却看不见可疑的小艇,反至连一剑三奇的快船也踪影不见。
江流在丛山中曲折奔流。视野仅可及二两里,尽目处全是插天奇峰,必须驶至江流折向处,方可看到下一段江流上的船影。
过黛溪口不久.接近了虎须子江面,仍不见有岔眼的船艇,他心中焦急,双臂加劲。双奖鼓动如飞,全力向下赶。远远地,宝子滩在望蓦地,北岸山嘴旁一处回水湾中,漂出一艘小艇,缓缓向下漂,艇身时横时直,看不见艇上的人象是空船。看艇形,确是与他所乘的尖头小艇同一型式。一看便知是巴山苍猿的水寨船艇了。
这许久他才看到同型的小艇.他心中-动,不管艇上是否有人,先看看再说。
小艇轻轻靠上了,他抓住缆绳跃过空艇,不是空艇。有人,但不是活人,而是三具尸体,
他摇摇头,苦笑道:“早已断气多时,没救了。”
船上还有两堆干衣,但他末加留意。便待跃回自己的小艇。蓦地,他看到船的另一面舷板上有两只苍白的手,死死地抓住舷饭:
“还有一个吊在外面,死了还抓住舷板不放哩!”他自语,一面伸手按住一只手,伸头看了看。
小艇吃水不深,船舷距水面约有两尺左右,他看到一个脸无血色的人,半浮半沉的漂在水面上,闭着眼,脸上泛着痛苦而吃力的神色,还有呼吸,确未死去。
他慌忙将人扯上船来,在舱面上放平。伤者已陷入半昏迷光景,躺在舱面象个死人,如果不留心,还难看出是个活人呢!胸口上有创口,被水泡得白中泛灰。
他赶忙将小艇缆绳系上,划至岸边将两艇全拖上岸来,抓过自己的百宝囊取出一些丹药喂入伤者口中,熟练地在伤口上药,撕衣包扎伤口,他全心全意的放在救人上,信手取过放置在一旁的衣物撕布条,却未留意撕的衣衫是一袭青道袍。
包扎完了,他用推拿八法替伤者推血过宫,助血脉流畅,并助药力行开。他已看出伤者和艇中的尸体是巴山苍猿的人,但他仍全力抢救,可见他的心地是如何的善良。
受伤的人,正是从两道手中逃得性命的吴正安。他受伤甚重,吊在船旁藏身,瞒过两个老道人。等船漂下两三里,他想上船已不可能了,只能死死抓住船舷听天由命。
幸而小艇的舷离水面不足两尺,人浮在水中,抓着不会费劲,就这样,一直向下游漂去。
船靠不了岸,又无力上船,创口痛疼难当,受不了。渐渐地,他陷入昏迷境地。但他不能放手,放手必沉下江底,本能地抓得死紧,手指逐渐麻木,行将知觉全失。也是他命不该绝,恰好在千钩一发间秋岚到了。
秋岚内用药催,外用推拿活血,吴正实渐渐清醒,在他朦胧的视线出现了模糊的人影,这人影渐渐清晰。终于,他认清了这个在身旁替他推拿的人,感到心向下沉,虚弱地叫:
“你你为何救救我?”
秋岚停手缓缓站起,笑道:“你我都是人,岂有见死不救之理,朋友,你可是巴山苍猿手下的弟兄?你的同伴全死了,你还是出陆路上道吧,能自己走动么?”
“我我”吴正安语不成声,挣扎着坐起,心胆俱裂。他会错了意,以为秋岚要在陆上杀他,送人上道出于仇敌对头之口,那是送至阴曹黄泉路的代名词。
秋岚却懒得理会,向小艇走去,一面说:“朋友,我抱歉,按理,我该送你到村落找人照顾你,但我有要事在身,势难耽搁,你自己走吧,你的伤不算严重,但须好好调养。我替你上的药很灵光,三天后方可换药,记住了。”
说完,他解缆上船架桨。
吴正安十分诧异,出乎意外,他叫;“等一等,你你不是飞龙秋雷么?”
“不必问,再会,好自珍重。”
“且慢!”吴正安急叫。
“你你有事么?我得找人,确是不能送你。”
“你找”
“金四娘。”秋岚不假思索地答。
吴正安也许是深受感动,挣扎着站起说:“你找对人了,世间只将我吴正安知道金四娘的下落。”
“你?”
“是的。”吴正安答,便好所发生的事一一说了。
秋岚大喜过望,说:“正安兄,可否带找到杂毛登岸处一走?”
吴正安大惑,问道:“秋爷,你对我为何这般客气?”
秋岚知道吴正安又误会他是弟弟秋雷,无暇多说,架好浆匆匆地说:“正安兄,不必多疑,请上船,到登岸处后,我要赶快追踪前往,救人如救火,盛情日后面谢。”
吴正安怀着一颗忐忑不定的心,和吉凶难料的心情,慢慢地上了船。船离了岸,秋岚说:“坐稳些,不必害怕,我将加速划动”
“来不及了,到那儿恐怕已经三更啦,逆水行船,上行水势凶险,不好赶”
话未完,小艇突然破水急上,水花激起三尺高,水声哗哗震耳,几乎将他摔倒在船内。
“我的天!”他吃惊大叫。
船破水逆航,快逾奔马,在浪花中跳跃,在漩涡中勇往直前急冲,急航三四里,船愈仍末减弱。
吴正安惊得浑身的血似乎都凝住了,艰以置信地说:“天呀!你的神力骇人听闻,当家的妄想和你在水上论长短,不啻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秋岚冲他笑笑,懒得回答,一双手运桨如飞,船行似箭,连追越一二十艘客货船,客货船上的水夫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几乎忘了鼓棹,目送小艇超越而去。
到了两老道的登岸处,暮色已临,秋岚将船交与吴正安,一再道谢对方,纵跃上岸去了。
吴正安已在途中,将附近二五十里的情形告诉了秋岚,他已恢复了部份精力,自己勉强控着浆,船向下漂,漂下三五十丈,他仍征怔地注视着在江岸找寻遗迹的秋岚,直到船绕过一座山壁后,看不见秋岚,方鼓浆走了。
秋岚仔细寻找老道所留下的痕迹,不消多久,便被他找到了。两者道被荆斩棘而行,怎么瞒得了人?
找到了三岔路口,黄昏已临,西天的红霞逐渐变淡,光线渐渐暗。他心中大为焦急,站在三岔路口进退两难,到了路上,已无法再找到两老道留下的痕迹,到底该往那一条路追,他无所适从,难以决定。
他向山麓下的小山村看去,那儿炊烟四起,人影依稀:
“我何不到村中打听打呀?”他想。
说巧真巧,他所问的那户人家,正是两老道找吃食的那一家,山村民风淳朴,而且客人稀少,一天难得有人上门,岂能忘怀,便将两老道的去向说了。
秋岚来不及讨食物,空着肚皮上道,向至大宁的小径急追,用上了绝顶轻功。
奔了里余,暮色苍茫中。前面出现了一个光头灰影,相距约在二十丈外,他仍可在对方的身材和走路的女性特有姿态上,看出是个尼姑。
尼姑也向大宁方向走的,背影修长,背领上插了一根拂尘,胁下挂了一个化缘袋,已泛灰色的青僧袍衣袖飘飘,布袜芒鞋举步从容,但脚步相当快,显然也在赶路。夜快来了,到云岭坝还有十来里,这个尼姑好大的胆子,却不怕沿途有猛兽阻道。
救人如救火,十万火急。秋岚已顾不了惊世骇俗,脚下不因有人而放馒,狂风似的往前赶,片刻间便接近至三丈以内了。
他想从右方超越,但前面是山尾脊的矮林,总不能从林中穿越呀!左面是深深的溪流,也不能超越。他只好放慢脚步,要等过了山尾脊再说。
绕过山尾脊,蓦地,上空一声鹤唳,一头巨大的白鹤突然俯冲而下,扑向矮林。
接着,远处上空白影倏然而起,又是两头巨鹤。
“咦!”前面尼姑轻叫,站往了。
路右矮林中,突然窜出一个青影,那是一个剑隐于肘后,只穿了青油绸紧身水靠的人影,窜出了小径,迎面急奔而至。
扑下矮林的巨鹤突然的上升,接着巨翅一敛,向青影俯冲而下,罡风乍起,来势汹汹。
青影气喘吁吁,狂奔而至。
尼姑一声沉喝,飞步迎上叫:“施主,到贫僧身旁暂避。”
青影本待闪入林,闻声放褪奔近叫:“孽畜利害,后面还有它的主人。”
秋岚一听口音厮熟。心中狂喜,听声音他便知道来人是九华羽土。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来人确是九华羽士。他在深山古林中四面逃奔,被三头巨鹤和三个老道追得上天无路,逃了好半天,鬼使神差被他逃出小径,遇上了救星。
他已到了山穷水尽之境,气虚神亏,已经难已支持,甚至连逃走的力最也快消失了,再片刻他可能虚脱难支,天幸已经是黄昏时分,再过些时他便可扔脱三头巨鹤的追踪,五行有救了!但目前内鹤已发现了他,他必须度过这次难关才行。
听尼姑一叫,他象是沉溺在水中的人,找到了救命的木板,本能地奔到尼姑身后求庇护。
他自己看到尼妨身后还有人,却未料是秋岚,匆忙中无暇再看来人是谁.以为是尼姑的同拌。奔到尼姑身后,他立即转身看结果。
秋岚到了,悄然在他身后站住。
白鹤下掠,到了。
尼姑念了一声佛号,低喝道:“孽畜。还不停下?“秋岚大吃一惊,心说:“我的天,这尼姑竟是身杯绝学的高人哩,一个女人竟练成了佛门绝学狮子喉,真不简单。”
巨鹤不懂尼妨的话.但奇异的声波畜牲却受不了,双翅一敛,翩然落地。
就在落地的刹那间,尼姑身法如电。一闪便到了鹤旁,取下拂尘一抖,拂尾便压住了丹顶鹤的脑袋。
“孽畜,走吧!不许为害人间。”尼姑低喝,伸手在鹤顶上扣指一弹。
巨鹤浑身一震,不住往后退,嘎声唳了数次,不住摆动脑袋,最后突然冲霄而起,直上云霄飞走了。
另两头巨鹤刚掠下,意外的在丈余上空停住了,双翅徐震,似乎不知如何是好,弄不清同伴为何径自飞走了,诧异地歪着脑袋俯视着尼姑,迟疑持不敢下扑。
九华羽士被巨鹤边得上天无路,心中恨极,这时见两鹤在尼姑顶上,不由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突然钢牙一挫,将手中的三枝松针全力向两鹤射去。他站在尼姑身后,两鹤就在顶上不过丈一二左右。正显大好机会,良机怎可放过?
尼姑象是背后长了眼睛,拂尘一带,罡风暴起,三枚松针横飞五丈外,翩落地。不知她是怎样转身的?反正拂尘一动,她已面对着气喘如牛的九华羽士了。
“施主,你怎可突起杀心?这些灵鹤已通人性,只消用内力震荡它们的头部,便可令其消去害人之念。贫尼认为,施主未免过分了些。”
“师太,你不知道这些扁毛畜牲多可恶呢:”九华羽士不甘心地辩说。
两头丹顶鹤突然敛翅下扑。狂风大作,巨喙如锥,长爪下伸,分头扑向九华羽士和尼姑。
尼姑低喝一声,左手戟指连点,指风历啸,点向已近顶门的两头巨鹤脑袋。同时拂尘一带,九华羽士感到雪白的拂尘扫中他的肩膀,无穷潜力将他送得侧飘八尺,间不容发的避过巨鹤一啄之危。
两头巨鹤突然双翅乱扑“砰砰”两声,栽倒在地上,不住翻滚,片刻方重新站起,齐发长映,巨翅急张,长唳着冲霄而起,追踪先前飞走的同伴,向东消失在云天的深处。
山尾脊矮林中,突然钻出三个中年老道,其中之一急抢而至,大喝道:“谁如此大胆,打伤了本观灵鹤?”
三个人将尼姑,九华羽士及秋岚三人围住了,同时拔剑出鞘,声势汹汹。
秋岚不理会老道,盯着尼姑忖道:“这位师太好精纯的天禅指绝学,利害,利害!”
尼姑满脑皱纹,慈眉如银,年纪不小了。
她将拂尘插回衣领,说:“诸位道友情息怒,灵鹤伤人,贫尼出家人不能不管,尚请见谅才是。”
“胡说!那伙子定然是到敝观生事,致被灵鹤追逐,怪谁?你简直张着眼往鬼门关闯。
说!你是不是这家伙的党羽?”
老尼姑毫不动气,仍泰然地说:“贫尼要到大宁化缘,途经贵地,不认识那位施主。”
“呸!原来是管闲事强出头的人,没话说,贫道擒下你带回观中发落。”
老道声出剑动,劈面就是一招“飞虹贯日”
老尼姑向侧一闪,叱道:“住手!道友怎可动剑?”
能击走三头灵鹤的人,岂同小可?所以老道出手便是狠招,下手不留情,一声沉喝,招变“白蛇吐信”仍然走中宫出招,剑气直迫三尺外,奇快无比。
老尼姑再向侧闪,老道却不肯饶人,剑势狂野泼辣,进退如电,放手抢攻,一面怒吼:
“飞云观的重刑在等着你,老尼姑,还不乖乖地就犯,难道要贫道刺你一剑后背着走么!”
面对秋岚,老道也挥剑,叫道:“飞云观的天化道人要你的命,接剑!”
秋岚已看出老道了得,剑气啸声惊人,出剑潇洒而攻势空前迅速,这是内力修为惊人,而且已获剑道神髓的名家,是一大劲敌,大意不得,他赤手空拳,在未摸清对方实力底细以前,他不愿用空手入白刃的绝技来冒险,左一晃让过三剑,右一动对方五剑落空,立还颜色,用劈空掌回敬了五掌,试试者道的内力造诣。
老道很了得,劈空掌劲与剑气一触,剑突发异啸,仍然飞施扑刺跟到,只来势略缓而已,如同狂龙腾舞,电芒闪闪,紧锲不舍。
另一面,九华羽士灾情惨重,他元气大伤,力道将尽,怎接得下第三名老道狂风暴雨似的迎击,只接了三剑,左肩便丢掉一层皮肉。接着“诤”一声暴响“嗤嗤”厉响刺耳,他的剑被对方绞飞三丈外。剑虹又到。
剑已光临胸前,他手无寸铁,惊叫一声“我命休矣”!闭目等死。
老尼姑恰好到了近旁,拂尖倏转“刷”一声响,抽中刺向九华羽士胸口的长剑,长剑突然齐锷而折。
“咦!”老道惊叫,冲势难止。
老尼姑叩指疾弹,老道“嗯”了一声,仰面便倒。
原来向老尼姑进击的老道,做梦也末料到老尼姑会突然脱出剑影外,将他的同伴制住,想收剑已来不及了,一缕力道突来,可破内家气功的指风已到,恰好击中他的胸前鸠尾穴“当”一声长剑坠地,直挺挺地倒下了。
老尼姑在片刻之间,连制两名老道,修为骇人听闻。
老道先后栽倒,引发了秋岚的豪气,一声低吼,一掌向天化道人递近胸口的长剑拍去,进招反击了。
“拍”掌心击中了剑脊,天化道人的剑向外荡,天化道人没有料到秋岚胆大包天拍他的剑,大出意外,剑荡出,空门大开,人影已近身,他反应奇快,左手剑决变掌,一事拍出,风雷声随掌而起。
秋岚象是鬼魁幻形,已经抢入天化道人的怀中,右掌一拨,天化有如风雷的凶猛掌力烟消云散,秋岚的掌背已格住了天化的左小臂,推向外侧。
天化的胸腹全暴露在秋岚的手下了,秋岚左手发如电闪,把扣住天化的右肩,大拇指制住了肩井穴,右掌疾劈“噗”声击中天化的耳门。
“嗯”天化糊糊涂涂昏昏沉沉,仰面便倒,手中仍抓住长剑,在地上呻吟。
九华羽士瞪得大大的,意似不信地注视着老尼姑,用惊骇的声音问:“师太,能在片期间连制飞云观两名高手,决非等闻人物。请教师太佛名上下如何称呼?”
这家伙奸似鬼,在佛门高手之前,他不敢露出方外羽士的身份,却盘起老尼姑的名号来了。
老尼她瞥了他一限,泰然地说:“贫尼普明”
“天!你是东海神尼?难怪。”九华羽士惊叫。他今天才真正见到东海神尼的真才实学,老尼姑是三菩萨之一,虽与她同是江湖十五高手之一,但艺业修为相去太远了,他不得不认输。
老尼姑淡淡一笑,说:“刚才你射白鹤的钢松针,已显示了体的身份。九华道友,你走吧!希望你改过从善,造福江湖。”
九华羽士苦笑道:“贫道领你一份恩德,后会有期。”
他正要走,秋岚却走近说:“道长,请留步,在下有事请教。”
九华羽士这才凝神向秋岚打量,在微弱的黄昏暗影下,修为有素的练家子,对二两丈以内的景物,虽不至纤毛可辨,至少亦可看清对方的面孔。
他看不清倒还罢了,看清后只觉魂飞天外,浑身发冷,奔向东海神尼,虚脱地叫:“神尼救命!救救”
他知道有东海神尼这位活菩萨在,神尼当不至于让秋岚要他的命。秋岚知道老道也认错了人,说:“说出金四娘的下落,你可以平安的离开。”
九华羽士大喜,急急地说:“金四娘已被玉虚子带走了,目下必定在飞云观。贫道如有半句虚言,死无葬身之地,这次的誓发自内心,决无虚假。”
“怎么回事?”东海神尼问。
秋岚举步便走,一面说:“弟子必须赶快到飞云观将人救出,师太恕罪。”声落,人化轻姻如飞而去。
东海神尼拍开天化道人的穴道,立即追踪秋岚走了。
九华羽士也向南慢慢走,却突然转身。在举步之前,他的销魂香已经放出了。
二老道穴道刚解,还在活动手脚,却末料到九华羽士捣了鬼。天化见东海神尼去远了,低叫道:“师弟们,先擒住九华羽士再回观中报警嗯”“噗噗噗!”二人再次倒下。
九华羽士飞奔而回,拾回自己的长剑,将三道拖至路右深溪,恨恨地每人刺了一剑,将尸体踢落水中,向南撤腿狂奔,向巫山逃命。
东海神尼也是到飞云观的,她听说飞云观主已决定重出江湖,观中掳了不少良家妇女,准备用女人接待投效他的江湖败类,所以乘夜赶来侦察真象。
秋岚一走,她恐怕秋岚误了她的事,所以急想阻止秋岚前往,岂知赶了半里地,前面已不见秋岚的踪影,不由骇然。
“咦!这人如此年青,怎会比我还快?怪事!”她骇然的自语,难以置信跟前的事实。
东海神尼这次乘夜入山,意在侦查飞云观主的罪行罪迹,深恐秋岚先到飞云观打草惊蛇,妨碍她的侦查大计,所以匆匆解了天化道人三师兄的穴道,再急急追踪秋岚,想阻止秋岚妄动。但追了里余,竟将人追丢了。
老尼姑名列三菩萨之一,她从不下重手杀人,即使对万恶之徒,也最多将人毁去气门穴也就算了。老实说,三菩萨的名号在江湖上虽受到无数人的尊敬与推崇,但不以为然的人亦复不少。
有人说她们钓名沽誉,有人说她们姑息养奸,心直口快的人,干脆说她们有失侠风。行侠须除恶务尽,毁去气门的大奸恶徒,同样可以豢养爪牙横行霸道,也许为害更厉,三菩萨的行事作为实不足为训。
做人难,做事更难,想令世人个个满意,事实上是不可能,三菩萨我行我素,不理睬世人所加予她们的毁誉,行事只求问心无愧,并不因一些人的不谅解而改变处事的作风。
东海神尼处治天化三老道,本来已手下留情,在解他们的穴道时,已用天禅指巧妙地破去他们的气功,满以为三老道发觉气门受损时,必定找一处隐蔽处行功自救,也必定不愿牺牲所学赶回飞云观报警。同时,九华羽士也决不敢逗留,以一敌三决非天化三老道的敌手,不逃命才怪。万没料到九华羽士恨上心头,忍不下这口恶气,用销魂香下手,致今天化三老道尸沉溪底,实出东海神尼意料之外。三老道不啻间接死她的手中。如果她不破三老道的气门,九华羽士的销魂香是不易得手的。
过了今夜,救人的期限只剩下两天了。
今晚如果找到了金四娘,还得赶至巫山县,假使再有其他意外的阻挠,乔家姐弟死定了。秋岚心中焦急万分,怎能不积极争取时效?脱身之后,立即展开绝顶轻功急赶,远出里外,便将东海神尼扔脱了。
救人如救火,他已无暇思索别的事。
青城别师时,师父曾经告诉他,说要往普陀走走,虽末说出原因,但万里迢迢奔向普陀,岂会没事!普陀是观音菩萨的道场,三大禅寺中,全住了些不三不四的各色和尚,只有紫竹林庵是东海神尼清修的地方,他师父必定在那儿盘桓。
论江湖辈份,东海神尼比虚云大师小一辈,但年岁相差不多,而东海神尼出家皈依佛门,却比虚云大师早了三十余年,算起虚云却又是她的晚辈。
虚云如果行脚普陀,自不会到三大寺与那些势利俗僧鬼混,极有可能找东湖神尽盘桓,了解了解近来江湖动态,预防金神金祥追踪,因为东海神尼与矮方朔两人,对江湖大势最为熟悉。